[10]
顾长逸心想。
以后……可能哪天，就算碰见拉了环的手榴弹在眼前弹来弹去……
他都不会觉得有现在那么吓人吧……
“安……安……安易玲，你你你怎么……”
“之后再说吧。”
“……”
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
“我现在肚子里可是窝了一肚子火呢……”女孩的微笑依然那么标准，“你最好是让我把气撒到合适的对象上。”
“嗯咕。”
面对几乎带有防伪标识的正版死亡微笑……顾长逸狠狠咽了咽口水。
“……”
安易玲的眼睛下意识地向下瞟去，视线落在紧紧贴着顾长逸胸口的女孩上。
“……”
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
“……”
安易玲的眼睛又抬起来，看向他。
“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从这里逃走吧！”顾长逸连忙催促道。
“那么……请问抱着女下属不撒手的变态局长……有何高见？”安易玲直勾勾地盯着他。
“那个……没关系的……局长……”
水凉音说着，软软的手拍了拍顾长逸的胸膛。
“呃……嗯。”
顾长逸这才缓缓放下手来，女孩挪开几步，拍了拍红得简直可以掐出汁的脸。
“衣服很适合你……顾问小姐。”安易玲有点别扭地挪开视线。
“呃……嗯。谢谢。”水凉音有点茫然。
又一面玻璃幕墙碎开，有好几个诡异地扭曲着肢体的家伙被扔了出来，红色的壮硕邪魔威风凛凛地踩上玻璃的碎屑，那个男孩扬着长发，从烤肉店里跳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再来再来！”
他得意地叫嚣着，红色的邪魔像拎咸鱼一样拎起地上的身影，像大风车一样甩动了起来。
“里面的普通人都摆平了吗？”安易玲挑挑眉。
“没问题！都摆平了！”林风生比了个大拇指，紧接着身后有绿色的血花炸起，红色邪魔的手中只剩下了一条小腿，那个西装男的衣摆在空中抽动着，他直直飞向了那边的傀儡群，随后……像打保龄球一样，把他们全部撞倒了。
“比我想的要简单嘛……”林风生得意地笑笑。
“啧……”
沙发上的女孩不满地咂咂嘴。
“没办法反制他的攻击手段……那就人海战术！直接淹没他们！只要那个大块头清人的速度跟不上我们涌过来的速度……那个主子就能在转眼间被我们撕碎！”
“别管了！什么都别管了！反正那两个家伙已经不见了！全员集合！这次……我们来一票大的！”
“啪啦。”
正在细细阅读着拿倒了的传单的男人抬起头，直挺挺地站起；书店里一直站在教辅资料区的女人也扭头，大步流星地迈起了步子，一直心惊胆战的店员看着她走了，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直站在儿童乐园前的小孩放下流了一地的融化冰淇淋，在一旁大人怜悯的注视下，独自迈着滑稽的步子远去……
这样的人，那样的人……他们在各条路线的交点汇合，一股一股，一股一股……逐渐汇聚成一股黑压压的人潮。他们步伐整齐划一，但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有路人好奇地扭头，先是怀疑起了消防演习，但看着这帮人冷静肃穆、整齐而又诡异的步伐，又觉得所谓消防演习像是无稽之谈……
“太慢了。”女孩不满地咂咂嘴，“跑起来！”
正举起手机拍摄的小哥一愣，只见那一大片人……都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
“轰隆隆……”
几乎是眨眼间，那些面无表情的人都开始狂奔了起来！
有人同手同脚，身形东倒西歪……有人的手甩向身后，像是在复刻忍者跑……有人的手臂大张开，像是奇行种一样肆意甩动，颇有一种“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的潇洒不羁……队伍中有人摔到，有人被踹得飞向别处……但他们很快又会爬起来，用着更加自由更加放荡的动作夺路狂奔……
小哥咽了咽口水，在这一大片人流散去后，他看见了对面一片同样抬起手机拍摄的人群。
“……”
他拨打了那个熟悉但又陌生的号码。
“喂……是110吗，这边是天海国际广场，这边疑似……呃……对……哦？拍戏？打过招呼了……哦……这样啊……不好意思……”
·
“逃出来了！”顾长逸舒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巷道，一边手上发力，把水凉音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嗬……呼……嗬……呼……”
女孩的脸色苍白，沉重地呼吸了起来，身体不断地起伏。
“还……还好吗，小音？”
顾长逸说着，轻轻抚起了女孩的后背。
“有……局长牵着我……还好……”女孩沉重地喘着气，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有发丝粘在了她的侧脸，被她用手拨开。
“辛……辛苦了……欸！”
他突然一把抱起女孩，往一边闪去，一个穿着白色背心的壮硕身影从二人的身边擦过，搅起的气流抽动起了他的头发，把顾长逸的头皮都扯得生疼……那个壮汉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像打水漂一样反复地弹了起来，体内支撑物碎裂的爆响不绝于耳，身体各个部位扭曲成畸形的形状，那个大汉就这样变成了不断抽搐的一团人形。
“哟！”
安易玲也从巷道里跑了出来。
“局长的体力还真是越来越好了……”
她绝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顾长逸的眼睛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瞪得浑圆，一边惊魂未定地想着。
“毕竟……求……求你在分局里设立了那么豪华的健身房嘛……”顾长逸冷汗直冒，努力捋直想要打结的舌头，“是安大小姐辛辛苦苦布置的……当然要好好利用啦……”
“喔……”安易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之前明明那么细狗……刚才都能抱着一米四的女生跳出店来跑路呢。”
“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接下来怎么办吧？”水凉音说着，拉了拉顾长逸的袖子。
“呃……嗯。我这就……”
“别掏手机了……红姐已经知道了。”安易玲耸耸肩，“现在我们只需要往商场的大广场那边赶……等调查局的战斗小组一到，什么牛鬼蛇神都给扬了！”
“喔……”顾长逸连连点头，“副局长英明……”
“嗯？”安易玲一愣。
“呃……呃……是……”顾长逸一看安易玲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味，突然开始慌乱了起来。
“……”
安易玲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扭头，又看回巷子里。
……
只见林风生拔腿飞奔着，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怎么了？”安易玲挑眉。
“小……小绿说……”林风生缓缓喘着气，“小绿说……她感应到了一大片奇怪的灵力波动……正在汇聚起来！我觉得不对劲……就赶紧甩开了他们。”
“汇聚……”安易玲皱起眉，“这是要用人海战术？”
“难说……快往广场那里赶！”
安易玲的眉头皱起，四人再度夺路狂奔。
“附近没有能用的门吗？”顾长逸问道。
“别再惦记门了。有东西施加了结界……用不了！”安易玲摇摇头。
“真见鬼……”顾长逸回头，担心地看了一眼正喘着气的水凉音，他立马甩手，镖刃切换回爪刃……
“欸？”
水凉音突然惊呼一声。
“我来带着她走。你可以放手了，局长。”
安易玲抱着女孩赶路，一边淡淡地看了顾长逸一眼。
“呃……好的……”
顾长逸咽了咽口水，连忙撒下水凉音的手。
“……等等！停下！”
林风生突然呵止道。
“怎么了？”安易玲挑眉，一行人很快就停了下来，裙摆起落，水凉音也踩回了地面，一边不安地往顾长逸那边缩去。
“……”
林风生没有说话，只是额头冒出了冷汗。
“坏了……早知道就待在那边的建筑群里面……至少空间狭窄，人海战术很难奏效……”
“你是指……”安易玲皱起眉。
“他们……”林风生扭头，脸色凝重地看向安易玲。
“来了。”
“……”
安易玲好半天没有说话。
“小绿……”
林风生咽了咽口水。
“结界展开……不要让商场里面的人看到外面的情况。”
绿色的光闪过，某种虚幻的膜开始顺着建筑的表面蔓延，眼前建筑的拐角处……突然黑压压地涌出了一大片人。
“……”
“……”
顾长逸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人群还在扩大，他们的前排稳稳地立在哪里，只能看见后面不断有人头耸动，却没有人往前进一步。
“他们……在调整队形……”
林风生一边分析着，一边唤出了红色的壮汉。
“能将我们一网打尽的阵形……”
“顾长逸……”安易玲突然发声。
“怎么了？”顾长逸一愣，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女孩要说什么。
“带着水凉音……快跑。”
“……”
局长……
局长是特殊的……
局长是很重要的……
局长，我们等这么一个你出来，已经等了三年了……
……
于情于理……
这种时候……他都应该赶紧跑……
赶紧跑……拼命地跑……自己的命早就已经不只是自己的命……还和那个重要的身份挂起了钩……所以自己应该……
顾长逸紧紧攥住水凉音的手。
“C39不养孬种。”顾长逸平静了下来，淡淡地说道。
“……”
“……”
“你他妈……”安易玲的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了。
“好！”林风生突然豪迈地大喊一声，“局长先生……虽然你看起来很不像回事，但至少现在……我是佩服你的！”
“谢谢嗷……”顾长逸的嘴角抽搐。
“你留在这里顶个屁用啊！”
“我跑路岂不是更没用？”顾长逸说着，一边缓缓地迈着发虚的步子，长长的铁鞭拖在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莲花台一路滑了过来，最后和男孩指间的扳指咬合。
“你有没有考虑过水凉音怎么办？”安易玲的眉头皱紧。
“我会坚定地站在局长身边。”
“你……”安易玲的眉毛一挑，“神经病……快拖着你的**局长跑路！”
“闪开点！”顾长逸甩手，拖在地上长长的锁链如游龙般跳动了起来，他再度甩手，黑色的线条甩着弧线，被送上了天空，紧接着他高高地挥舞起手臂，狂乱的气流搅起，黑色的锁链逐渐挥动为圆盘，像是某种巨大的伞。
“虽然在这种开阔地形失去了对人海战术的应对方式……但刚刚好……给了我催动起大型灵薄刃的条件！”
“喔……”
第一次见顾长逸使用灵薄刃的水凉音惊讶地瞪大了眼。
“所以……局长你是要当人体直升机吗……”林风生茫然地眨巴眨巴眼睛，“虽然我也觉得这方法不错……但这种事情……真的做得到吗……”
“我以为你只是在开玩笑……结果你竟然给我来真的……”安易玲捂脸，无力吐槽林风生的好点子。
人群突然开始动了。
他们……一起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开始狂奔了起来。
“来了！”林风生眼神一凛。
“来！”
顾长逸猛地跃起，高高地……把在头顶旋转的巨大圆盘猛地挥出——
“我去……是这么用的啊！”林风生的眼睛瞪得浑圆。
只见那道巨大的黑色掠影以一种诡异的轨迹高速飞行，随后斜斜地切入那片黑压压的傀儡群……紧接着绿色的血花不断地朝天空溅起，直到最后铁鞭旋转着向天空高高扬起，大片大片的碎手残肢被抛向天空。
就像是理发师利落地推了个中分，敌方三分之一的战斗力直接蒸发。
“帮大忙了……局长！”林风生爽朗地笑笑，随后黄色的光闪过，他猛地向前冲去，同时向前冲去的，还有扬起的白发……
“给我回来！”
“？”顾长逸一愣，看见安易玲突然抓住了林风生。
“什么？”林风生一脸茫然。
“退后！”安易玲揪着他的后领，向后退去。
“……”
顾长逸一愣，那些还在跑动着的傀儡们，突然一起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长逸问道。
“好好见识一下吧……局长。”退到身边来的安易玲对着他笑笑。
“见识……什么？”
“听。”
顾长逸眨巴眨巴眼睛。
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了气流鼓动的声音。
“是空气的爆燃声……还有那把大剑撕裂空气的声音。”
“那是……”顾长逸挑眉。
“那是那个女人出场的前奏。”
“咻——”
气浪在空气中炸开，那道红色的影子突然闪过，在顾长逸的视野里留下一道夸张的痕迹，宛如画布上粗暴的一笔抹下。
“什么——”顾长逸一窒。
“啪啦啦……”
绿色的血花纷乱地炸起，大片大片的傀儡肢体飞上了天空，女人的白色风衣在余下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她潇洒地抬手，把那柄有水凉音那么高的大剑直直插入地面。
女人的小腿后，焰柱缓缓地缩进了小孔中，发出些微轻响。
那是一次，在某个无人岛上，女人用大剑砍碎了某个巨大生物灵薄件的脊骨后……科研部用它的表壳打造成的特殊的装甲靴。只要女人想，它所鼓起的强劲气流就可以帮助她在一瞬间冲到敌人的跟前。
“你们……还继续吗！”
中气十足的女音炸响，女人血红色的马尾在风中摆动着，亮金色的甲胄从脚掌一路包裹到小腿，随着女人的脚步回荡着铿锵的脆响。
她背对着一地狼藉，反手抽出大剑，扛在了肩膀上。
“小玲……可以带着局长走了。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
涂得鲜红鲜红的唇咧开，女人爽朗地笑笑。
这就是……
顾长逸狠狠咽了咽口水。
这就是……红姐的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