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接近尾声，桌上的甜点只剩几缕余香，柔和的魔导灯映出餐具上最后一缕光泽。
妮娜放下银叉，取过餐巾轻擦嘴角，起身准备离席。
她实在不想多在这种“贵族学生的联谊场”里浪费时间。
然而，前脚刚一离座，几道兴奋又拘谨的脚步声便从前方迎了上来。
“请问……是格雷西亚小姐吗？”
几位打扮体面但略显年轻的男学生围了过来，神色间带着好奇与跃跃欲试。他们显然是在餐中就注意到了妮娜，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时机搭话。
“我家在布雷诺领地，是地方骑士派，最近和首都商会也有来往……”
“我是莱因哈特家的次子，我们家在北境负责军需调度，也算军需一系。”
“我家是布尔瓦尔南方地领的管辖人，虽不比都城豪门，也算一脉贵裔……”
在一圈争抢着的自我介绍中也不乏有人在后面低声议论这个家徽名字的声音。
“格雷西亚……是王都那边的吗？”
“听说很多决策都是这个家族参与决定的呢。”
他们一边轮番报出各自家门，虽然年纪都长于妮娜，但各个都小心揣摩着她的神情。
这些人显然都听过“格雷西亚”这个姓，却对其真实地位没有概念——在王都以外，甚至有不少家族只知道这是某个“可能很厉害”的名字，却未真正意识到其背后代表着什么。
妮娜礼貌地点头回应，语气温和：“几位确实不凡，也看的出各自都有自己的权柄。”
她本意并无深交，然而对方显然还想继续攀谈，于是，她语气不变，却轻描淡写地补上一句：
“光听大家介绍了，各位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妮娜顿了下，轻轻提起礼服蜻蜓点水般点了一下地面，“我是妮娜·格雷西亚。格雷西亚大公的嫡女。”
话音不重，却很有分量，宛如突然给众人心里砸下的巨石。
男学生们先是愣了愣，随即低声议论纷起。
“等、等等……她说什么？”
“格雷西亚……大公！？真是那是王都顶层三大家之一的那个格雷西亚！？”
“等下，格雷西亚家的嫡女不是已经在政坛里赫赫有名了？”
“不对！那位是叫谢希亚·格雷.....西亚...等等！还真是那个格雷西亚！！”
“那她……是那个格雷西亚的幺女？”
几人的脸色倏地一变，从最初的自信，转为讪讪尴尬，有人下意识拉了拉领口，也有的眼神慌乱地躲开。
“真是失礼了……我们没认出来。”
“抱歉，冒昧了。”
“只是想打个招呼，绝无打扰之意。”
妮娜微微一笑，像是宽容原谅，又像是从一开始就没在意：“无妨，只是名字相近的家族太多，难免认错。”
“哎呀，真是好不容易开口了呢，”一道带着些许讽意的女声忽然插了进来，“结果被大小姐一句话吓退了大半桌人。”
伊丽丝·卡雷尔缓步而来，手中高脚杯半倾，语气慵懒，神情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妮娜。
“你这压场气势，比在边境时的军报还好用，要不要考虑下去找你大哥？”
“彼此彼此，卡雷尔的名字一响，舞厅也能瞬间静音。”妮娜从容回应。
“那是因为我性格讨喜。”伊丽丝笑吟吟，又靠近一步“不像你，天生自带寒气。”
“你这样的人，我还以为你会早早离场，跟那个蓝毛一样。”伊丽丝话锋一转，“你一向不参与这种场合，不是吗？”
“偶尔也来看看你的圈子里到底都有些什么高人不是？”妮娜淡淡一笑，“毕竟家里面就是希望我出来看看世界呢。”
“他们就是希望你这样子看世界的？”伊丽丝笑意也深了几分，故作随意的扫了一眼小狐狸，声音更是又涨了几分，似乎想让整个宴厅的人都知道似的。
“带着一个亚人上席？该说你是孤陋寡闻呢，还是故意而为呢，旁边的哈斯勒姆正在跟这些亚人作战呢，好心提醒你，看好她，免得你精心打扮的小亚人，到了学院可不像我们这么好说话了，不知道哪天就不见了呢。别还得我们这些同乡给你收拾烂摊子。”
周围围着的学生也低声讨论起来，目光也不时投向艾莉尔。
这一番话，让站在妮娜背后的小狐狸内心直发抖，紧紧站定，但不免耳朵下意识的抖动。
“谢谢你的好心提醒，”妮娜虽然语气温和，但脸上的笑容里，升起了一股寒意。
“我家艾莉尔跟着我出来，靠的可是能力和本事，可不像某些人净是带些花瓶出来，也不知道是来上学呢，还是来，赏花呢？”
“哎呀哎呀，亚人真这么好？这听得我都要换人了。”伊丽丝摊了摊手，“不说其他的，把亚人带进主厅，这点我倒是真心敬佩你。”
“与其天天盯着别人的随从看，比如想想如何为国家效力？大小姐~”两人唇枪舌剑，来往间气场逐渐拔高。
这时，一道清朗平稳的男声从身侧响起：
“说得好啊，不愧是三公大家。”
妮娜转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标准改制制服的男生站在不远处，表情从容，语调不卑不亢，也没有随从随行。
“初次见面，格雷西亚小姐，卡雷尔小姐。我是卡尔特·艾斯汀。”
妮娜略一挑眉——艾斯汀家，她虽然不参加“八卦聚会”但还是有情报去了解过，近两年才因“北境魔导物流”迅速崛起的议席新贵之一。虽为新贵，但风评极佳。
卡尔特微微一礼，目光坦然：“知道我家资历尚浅，不比两位门阀深重。但既然能登上这艘船，便是学院的评估。”
他顿了顿，“方才格雷西亚小姐的话语，着实有理，我们都是臣子，既然一同前往他处学习，和他国人竞争，此时此地又为何要互斗互相灭自己的威风呢？”
话音落下，四周一时安静。
妮娜和伊丽丝都没有回话，都在打量着这位突然冒头的新兴青年。
俗话说的好，初生牛犊不怕虎，这青年在在场人眼中，估计直接给打上愣头青的标签了，敢对为数不多王国内具有影响力的人这么莽撞，还一次性杠两个，给其他人五百个胆子都没一个敢上。
妮娜依旧保持着难辨意味的微笑。
这人，一点都不像夏莎报告里“行动方式偏保守派”，总不能是，保守派觉得激进派太保守了的那一类人？
伊丽丝则眯起眼，轻晃着手中的杯酒，唇角挑着：“倒是个油嘴滑舌的。”
话里虽是在反讽，但现场的气氛也因为他的插入回温了许多。
卡尔特也没继续咄咄逼人，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不卑不亢。
而两位曾“交锋正酣”的贵族小姐，也都没有选择继续争执。
“不错的甜点。”
妮娜放下酒杯，最后看了他一眼，对他说的话进行了回应，作为对今天这场晚宴的句号，也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带着两人就离开了。
餐厅的门在她身后关上。
“走吧，回房，看来还有好多好戏等着我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