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安娜,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女孩,从城里的贫民窟爬出来的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我出生在饥饿和肮脏之中。家徒四壁,父母为了填饱肚子甚至争抢那些早已霉变的面包。我从来不觉得自己能够离开这样的生活,也从来没有期望过自己能够成为谁。每天我的世界都是一样的,避开巡逻的士兵,从垃圾堆里翻找残羹剩饭,努力在寒冷的夜晚活下去。
直到那个晚上,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安娜,"那声音柔和而陌生,像是从未接触过泥泞般的高贵,"愿意跟我走吗?"
她自称是坎汀斯露王国的三公主莉莉丝,那个我在王城广场无数次听到赞扬与歌颂的名字。她明明站在那样的高度,却以亲切的话语邀请我。
“你有什么要求吗?”我鼓起勇气问,心底却已经沸腾,期待着离开这种没有未来的生活。
“做我的女仆。”她笑容纯净,那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救赎。
于是我走进了王宫,进入了那个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方。在那里,我被教导礼仪,被给予干净的衣服和充足的食物。我以为,命运对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然而,这一切的背后,却藏着寒意。
起初,我只是觉得奇怪。有时候,我会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一下;又或者在夜晚醒来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并不熟悉的地方。当我将这些疑问告诉其他人时,他们都嗤之以鼻,认为我刚刚脱离贫民窟,所以才感到错觉。
可是,有些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我发现自己总是与三公主的身影形影不离,仿佛她无时无刻都能看到我的一举一动。不论是在花园、走廊,还是在我以为绝对安全的房间,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让我无比难受。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从沉睡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手拿着一封已经递交给侍从的信件,而那信件上写的内容,是我从未写过的。
我慌了。我逐渐意识到,我不过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而操控我的那根线,正握在三公主的手中。
她对我很温柔,笑容依旧动人。白天,她与其他人无二。我试探过几次,用一些话暗示我的怀疑,但她从不正面回答。她甚至会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关心我,让我自己也怀疑起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但是,我知道,我感受到的不是错觉。随着时间推移,我越发察觉,她总是出现在我最需要独处的时候,所有我以为隐秘的行动,仿佛都被她早已洞悉。
我需要自由,我一定要挣脱!
为了寻找解脱的办法,我冒着巨大的风险接触了一个流亡中的黑魔法师。我用尽一切积蓄去请求他帮助,甚至答应付出任何代价。他终于答应了。他教我一些仪式和禁忌术,告诉我这些方法可以切断那个看不见的“束缚”。
那段日子,我第一次感到希望——虽然伴随希望的是痛苦。我试图切断那根"人偶线"时,时常头痛欲裂,甚至感到有人在压制我的精神。越努力反抗,那种无形的力量似乎就越紧密地缠绕着我。
最终,我的尝试都失败了。
“安娜,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她第一次直接指出我所有的行动。我全身冰冷,像掉进深渊。她明明不在场,却可以说出我与黑魔法师会面的细节,那些对我来说绝对隐秘的场景。
【她早就知道。】我的脑海轰然明白了一切。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掌控的一部分。我以为自己是在反抗,却不过是按照她的剧本行事。我与黑魔法师的接触、我的挣扎,她全都知道,却从未阻止。因为这场游戏里,我的愤怒、痛苦甚至希望,都是她手中的棋子。
我无法忍受,彻底崩溃。
于是,我选择毁灭一切。如果这个世界对我如此不公,那便由我来撕裂它。我唤醒了禁术中最深的诅咒,将魔力献祭给黑暗。我要撕毁王宫的伪善,要三公主的王位因我而倾覆。
然而,她站在战场的中央,优雅而平静,宛若高高在上的神祇。她没有恐惧,更没有慌乱。
“安娜,”她说道,声音柔和得仿佛一切还未曾发生,“你在做的,不过是帮我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
这一刻,世界终于崩塌。我以为的反抗、以为的毁灭,全都是她精心布置的一部分。我只是她手中最用心塑造的棋子,她让我成为魔女,让我成为万人唾骂的罪人,而她,则会成为拯救国家的英雄。
当她的剑刺进我的胸口时,我不再感到痛苦。
我的生命在那一刻被掐灭,而我唯一能带走的,是对这一切荒谬的悲哀。
…………
然而,死亡并未带来解脱。
当我再度睁眼时,眼前是华丽无比的大殿,金色的光辉从穹顶洒下,周围的人们齐声高呼,似乎正在庆祝某种盛大的仪式。我动了动身子,却觉得视线异常低矮,四肢轻巧得难以置信。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竟然化作了一只黑猫。
“醒了吗,安娜?”
那熟悉的声音如影随形,曾经的高贵与温柔如今在我的耳中如同恶魔的低语。我转头望去,看见了她,莉莉丝——她穿着奢华的礼服,站在登基大典的正中央,头顶王冠闪耀,而她的手,正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身体。
【她做了什么?!】我的思绪一片混乱,不敢相信自己的存在被禁锢在这样一副身躯中。
“从今以后,你将永远陪伴在我身边。”她低声说道,那温柔的微笑透着深深的恶意。她的眼睛垂下来,视线和我的对上了。
“安娜,和我共享这一切吧,无论你愿不愿意。”
那一瞬间,我只感到无尽的寒冷。我的挣扎、我的反抗、甚至我的死亡,都只是她精心安排的剧目,而现在,她甚至连死亡后的安宁都不愿给我。
【为何是我?为何永远是我!】
她微微一笑,用指尖轻刮我的下巴,那模样仿佛是对一只宠物的怜爱。然而在我眼中,那笑容却是世间最可怖的噩梦。
【连真正的死亡,都是奢望。】绝望如深渊般将我吞噬,而她的欢呼声,她的胜利,这一切在金色光辉的映衬下,显得讽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