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五·失格者们的笑颜
回到故乡却身处敌营,逃脱口近在眼前却迈不开步伐,崇宗进退维谷。
时光荏苒,上一次让崇宗进退两难的古贺水素,而这次,是伊藤友乃。
纵使经历了上一次的事件,受了伤,尝了苦头,这一次,崇宗仍是做出了一样的选择。
先确保自身的安全然后再寻求相关组织、机构的帮助固然明智,但在这种自己尚有所能而不为的情况下,崇宗不愿意什么都不做就直接离开。
谨慎的思考过后,崇宗从出口走了出去,迎面吹来一阵海风,紧接着,大海就映入了崇宗眼帘。
——厦门……有这样的地方?
在崇宗的身前是连绵不断的海岸线,身后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丘群,而先前将自己困于其中的建筑物,崇宗现在终于能一览全貌了。
很显然,崇宗所使用的出口并非是正门,而是紧急逃生口一类的门,而崇宗所在的位置,是这幢建筑物的后方。建筑物整体给人以科技感,在外侧大量的使用了落地玻璃而非水泥外墙,像是科研机构一般。整幢建筑物有五层楼,由于每层楼的挑高都有接近五米的样子,因此这幢建筑物的实际高度比一般的建筑物要高上许多。若是由上空俯视,能轻易地看出这幢建筑物的平面形状呈T字形,正门位于T字的底部,而崇宗所在的位置则是T字上边一横的中间。身处地面的崇宗,花了数分钟才看明白了这些。
——就算是想要寻求帮助,也没可能了吧。
收集完这些信息后,崇宗再次进入建筑物,他的目的很明确,找到伊藤友乃,或是从伊藤神岚口中问出伊藤友乃的下落。把伊藤友乃卷入这个事件的人是自己,因此,崇宗自觉地负起了这个责任。
与此同时,某处,万澜山苍莲正在房间里喝茶,在她边上站着的,是她从小到大的贴身佣人,梵。
虽然梵与万澜山苍莲实际上是差不多年龄,但就外表看来,梵要比万澜山苍莲老成三四岁。简约清爽的发型、成熟的工作服以及比万澜山苍莲更加线条突出的身材,都是其中的理由。
她们安静的等着某人的到访,然后,敲门声响起,万澜山苍莲示意性的点了下头,于是梵会意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来者是伊藤神岚。
在万澜山苍莲看来,伊藤神岚的神色有些憔悴,与以往一贯的锐利感相去甚远。
「有什么进展吗?」万澜山苍莲放下了茶杯,看向伊藤神岚,轻声提问。
「没有,刻意和阿特拉斯一起试探了他,但依然是普通人的表现。」
伊藤神岚只跨进门口一步,站在原地回答。
「这样的结果……真是遗憾,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吧。」
「明白了……另外,还有一件事,不知您是否知晓?」
先前一直坐着的万澜山苍莲,在听到伊藤神岚这个提问后,站了起来,走到窗边,她目之所及,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正在靠近。
「万澜山海鸣要来是吧,梵已经跟我汇报过了。」
「万澜山先生若是知道了我们的行动,那……」
「无需担心,既然他在这时候来了,那想必是已经听到了风声,但我们所拘束的,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中学生,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伊藤神岚略有忧色,而万澜山苍莲则神态自若。
——若是能让那个人对我生气一回,反倒是预料之外的收获。
万澜山苍莲在心中默默想到。
万澜山苍莲预想中的事都已经得到了汇报,但伊藤神岚还站在门口没有离去的意思。
「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很抱歉在这提及私事,但这件事后,是否可以让友乃回到正常生活……?」
听到伊藤神岚提出这样的请求,万澜山苍莲禁不住笑了,与她先前冰冷的态度完全不同,那是温暖如春日的笑容。
「那是当然,将她卷入并非我的本意……现在的你反倒成了一个好父亲。」
「让您见笑了,作为抛弃家庭的一介武人,还有什么资格自称父亲。」
「若是伊藤先生这么说,那我这忤逆不孝之子,也没什么资格作万澜山家的女儿。」
两句自嘲虽都是无心,但说出口后这自嘲的重量,却让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万澜山苍莲才回过神来。
「你先下去休息吧,无论如何,这件事责任在我,你们不用担心。」
「明白了,大小姐。」
伊藤神岚离去后,梵收起了笔挺的站姿,转而换成了较为放松的姿势。这是万澜山苍莲对梵的要求,两人独处时没有必要过于严谨,所谓「主人」的威严,也只是给外人看的。
「大小姐,这样做好吗?」
出于担心,梵越格提问。
「没什么好与不好的,维持着现今的僵持局面才是最无聊的,我也只是丢了那块激起千层浪的小石头而已。」
万澜山苍莲回答得十分轻松,但她仍始终盯着窗外那辆、正渐渐驶近的黑色轿车,如同她正盯着万澜山海鸣本人那样。
世界上的父女有无数对,却没有任何一对是全然相同的。
万澜山苍莲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才让这父女关系走到今日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与那和善的男青年告别后已是日暮时分,茫茫人海中,上杉唯对寻找崇宗与伊藤友乃一事感到绝望。
——这种时候,只能求助于老师了吧。
上杉唯并不知道崇宗与伊藤友乃到底是偷溜出去还是确实走失了遇到了麻烦。在以前者为前提的考虑下,上杉唯编造了谎言混过了荒木真弓老师,独自下到市区来找他们。但距离他们失踪的时间已经太久了,已经超过了上杉唯能够接受的极限。而她若是独自一人,也没有任何办法解决当前的情况,甚至还险些因为走神葬身车祸。
眼前的车水马龙,灯光人影,晃得上杉唯心烦意乱。
——回去吧。
时隔许久,原以为已经成长了许多的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不成熟与无力。
——弱小还真是什么都做不到。
步履间,她无数次希望能够在下个转角遇到那两个熟悉的身影,但围绕着她的,只有陌生的面孔与无从知晓含义的异国语言。
——回去吧。
这时,上杉唯的手机再次响了,是荒木真弓的来电。先前由于险些遭遇车祸,让上杉唯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上杉唯吗?你在哪里?刚才怎么没接电话?」
刚一接通,就是连珠炮般的提问,上杉唯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要勉强自己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掩护他们,不过这两个臭小鬼也太不知趣了,有人掩护还不懂得提前通气。」
听到这里,上杉唯才注意到荒木老师的语气与预想中的不符,不是慌乱,而是事情刚刚告一段落的那种平静感。
「荒木老师您的意思是说……?」
「刚刚崇宗用机场的公共电话告诉我说,伊藤友乃家里有急事,已经到了候机厅了,他自己今晚就在机场附近住了明天上午赶回来参加集训。」
「……」
这信息来得太过突兀,让上杉唯脑海间顿时一片空白,以至于当她回过神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呃,抱歉,荒木老师,您刚刚说……?」
「我刚刚说,崇宗用机场的公共电话告诉我说,伊藤友乃家里有急事,已经到了候机厅了,他自己今晚就在机场附近住了明天上午赶回来参加集训。」
「我明白了,老师,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这就回去。」
如释重负的心情原来是这样,上杉唯松了一大口气,感觉整个人轻盈得可以飞起来。
只不过,这样的心情在数秒后就被一种烦躁的不愉快感给覆盖了,被人戏弄了一般的不愉快感。
——既然你没把我当姐姐来尊重,那只能调教到你明白这个道理了……
上杉唯转身返回集训地,若是她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表情,恐怕会被那可怕的笑容所吓到。
「我们到了,万澜山先生。」
「嗯。」
一头白发的男人拉开了车门,从高级黑色轿车中从容走出的,是万澜山家现任的掌权者,万澜山海鸣。
「彼岸言老先生那边,有什么消息么。」
「我们派过去致歉的人已经到了,目前还没有回音,需要我现在联络他们吗?」
「不必了,到了就好。」
万澜山海鸣一路大步流星,径直走进了建筑物,而白发的下属,紧跟在他身后回答问题。
这位白发的男人年纪并不大,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的头发全都白了。远在他加入万澜山财团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他的名字叫做白亚心,目前已经是万澜山海鸣最得力的秘书,甚至有些时候,当万澜山海鸣本人不在时,他已经可以担当万澜山海鸣的角色了。
但由于他的行事风格过于无情,其他人在私下里都称他为白发恶鬼。
「苍莲不知道我要来么。」
「想必大小姐是知道的,可能是在忙而抽不开身吧?需要我打电话给她吗?」
「不必了……勉强不来的事情何必强求。」
万澜山海鸣的后半句说得很轻,即便如此,白亚心依然听得很清楚,也正是因为他听得很清楚,因而没敢答话。
这对父女之间的关系,外人是没有任何插足余地的。
「总之,先把伊藤神岚叫来吧,让他在茶室里等我。」
「明白了。」
支开了白亚心后,万澜山海鸣并没有直接去茶室,而是来到了他在这里的办公室。办公室的正中放着榆木办公桌,而在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小巧的钟摆时钟。
万澜山海鸣关上门后,他打开时钟的玻璃遮罩,将时间手动拨到下午三点二十三分,然后向下拉扯了一下钟摆,紧接着,办公室后侧原本是墙的地方,打开了一扇仅能让一人同时通过的狭小暗门。
熟练的将时钟还原后,万澜山海鸣走入了暗门,在他进入的同时暗门就关上了。而在暗门之后,是一间极为宽阔的房间。整个房间约有一百平方米,充足的光照,洁白的墙壁,让宽阔感倍增。房间中整齐摆放着数台精密仪器,它们都在运作着,发出轻微的嗡嗡响声。万澜山海鸣并没有在意这些仪器,径直走过了它们,来到了一个平放着的、巨大的空心玻璃圆柱体前。
这是一个容器,众多数据线、电源线等将其与其他仪器联系在一起,而在容器之中,躺着一位容貌端庄的女子。
「我又来见你了,若叶。」
「只是半年不见,苍莲又长大了许多,有时候看着她,我都会错以为是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刚认识你的时候。」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呢,明明自诩是个全才,但面对你们母女的时候,却毫无办法……」
「抱歉,我一不注意,就已经被苍莲疏远了,要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似乎很难的样子,如果……」
「如果,你在就好了,若叶。」
万澜山海鸣对着玻璃棺,自言自语。
与万澜山海鸣分开后,白亚心直接给伊藤神岚打了电话,但并没有接通。
白亚心不悦的将手机粗暴的塞入口袋,快步上了楼梯,走向伊藤神岚专属的弓道室。
敲门数声,并没有反应,白亚心并没有耐心,直接拉开了弓道室的门,在他拉开门的瞬间,一支箭矢正好从他鼻子前飞过,啪的一声落在不远处的箭靶上。
「啊,是白先生啊,真抱歉,没注意到你来了。」
在室内的另一边,伊藤神岚身着弓道服,手握长弓,很显然方才那支箭出自其手。
伊藤神岚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就好像即使刚才那支箭穿过白亚心的脑袋也不会致死,又好像是暗指自己的技艺了得,不会犯下这种错误。
无论如何,这将刚才就已经心情烦躁的白亚心成功的点燃了。
「伊藤大师弓道精湛,这我当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敢轻易拉开这扇门。」
白亚心站在门口同伊藤神岚对话,并没有要进入弓道室的意思。
「只是,太过自我,甚至连电话都不予以理会,要是连自家人的死讯都错过了,那就遗憾了不是吗,伊藤先生?」
后半句话毫不留情的嘲讽,一下子将两人之间的关系降到冰点。
但,一如既往的,伊藤神岚并没有去理会白亚心的挑衅,这让人弄不明白为何他要在一开始去激怒这个对手。
「看来,是万澜山先生有事找我?应该跟一直来一样,让我在茶室里等他是吧?」
白亚心内心早已是暴跳如雷,但既然伊藤神岚没有挑明,自认为地位高过伊藤神岚的白亚心,是不会主动开战的。于是他只能憋着一腔怒气,继续对话。
「对,赶紧去吧。」
「明白了。」
伊藤神岚不紧不慢的抽出箭筒中剩下的最后一箭,弯弓搭弦定姿,屏气凝神,箭飞离弓弦落在靶上,而伊藤神岚已然走到了门口。
「那么,先行告退。」
没等白亚心反应过来,伊藤神岚就已经收好弓离开了弓道室。
伊藤神岚并非是与白亚心有仇亦或是闹脾气,只是,每当他遇到白亚心这一类人,他就恨不得一箭贯穿他们的头部。
否则,他这一生夙愿无从实现的怒火,又该如何是好。
「大小姐,万澜山先生已经到茶室了。」
「无需紧张,既然他没来找我,就先静观其变吧。」
资料档案室内,万澜山苍莲正在翻阅文件,梵站在她的身侧,脸上略带忧色。
一直以来,她们两人就是这样互补互助的,万澜山苍莲敢于做风险决策,而梵则在危险的时候作出提醒,帮万澜山苍莲悬崖勒马。
无论是小时候,在万澜山苍莲的唆使下两人一起偷溜到闹市上玩;亦或是现在,两人下了赌上人生的决心来颠覆这个家族的命运。
这些,当五岁的万澜山苍莲在孤儿院里挑中同样是五岁的梵的时候,都远如天边的繁星那般虚幻不可及。
一眨眼已然是现实。
万澜山苍莲一目十行的浏览着文件,而梵则一目十行的用手机浏览着邮件。
在天赋上,其实两人不分伯仲,却因为命运而成了主仆。
「比起这些,有关于无尚直臣的报告吗?」
万澜山苍莲「唰」的一下合上手中的报告,紧接着又打开了另一本,在做着这些的同时,夹杂着与梵的对话。
「是的,已经有目击报告表明,他目前在厦门出没,想必也是收到了我们放出去的、无悛汲悯被抓的消息吧。」
「很好,这样一来……」
万澜山苍莲没有把话说完,因为她忽然间想到了另一件事,万澜山海鸣的脸在她脑海中闪烁。
——如果是那家伙的话,应该……
在想到这些的同时,万澜山苍莲也意识到自己现在作出补救可能已经晚了,但在这紧要关头,她也不愿放弃任何微小的可能性。
「把亚特拉斯和伊藤神岚叫来,不过万澜山海鸣可能已经召集他们了,所以也不要勉强,能叫到谁就用谁。」
「明白了,我这就去。」
梵没有去询问这突兀的命令的缘由,而是心领神会的接受了,随即转身就走。
与此同时,万澜山苍莲合上文件夹,跟梵一同离开了档案室,然后在门口跟梵分别。
「我去餐厅吃点东西,找到人的话,就让他们到餐厅见我吧。」
「知道了,大小姐。」
这样一来,这个局面就再也不能控制了,无论谁都无法随心所欲的行动了。
万澜山苍莲在心中默念。
自从她母亲死后,在父亲万澜山海鸣失常的那一年里,万澜山苍莲也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些只会在电视上小说中发生的生死离别,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眼前,完全不留给年幼的她任何适应的时间,就让她的日常灰飞烟灭。
大家的人生不尽相同,因而不知满足,因而互相羡慕,至死方休。
在远离市区的厦门高崎机场,那位救了上杉唯一命的青年,唐明拓,他正在机场等候着某人的到来。
——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就在唐明拓这么想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瞄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他接起了电话。
「恭候您多时了,先生。」
「哦,辛苦你啦,明拓。」
「想必您已经下飞机了,我正在到达厅等您。」
「啊,你听我说啊明拓,事情是这样的,我本来不是打算过去的嘛,飞机票也让小雨给我订好了,但家里的大黑跟二黑好像要生了啊,总觉得有点不放心,又不想交给宠物医院,索性就把机票退了……」
「您的意思是取消这次行程是吗?」
「嗯,抱歉呐,还让你特意来等我。」
「小事而已,那……关于明德的确认一事,就交给我来负责,行吗?」
「就交给你啦,不过,明拓,可别因为是明德的事,就失了冷静。」
「知道了,先生。」
唐明拓挂了电话,接上耳机,开始反复听同一段音频资料,那是上杉崇宗平常说话的录音,而唐明拓这么做的目的在于,掌握上杉崇宗的音色,并加以模仿。
十分钟后,唐明拓使用机场的公用电话,向荒木真弓拨通了电话,并以伪装出来的上杉崇宗的声音欺骗了荒木真弓,从而让荒木真弓信服了「伊藤友乃家中有急事,上杉崇宗送伊藤友乃到机场,然后在机场附近过夜」这样的事情。
——很好,准备工作完成。
唐明拓离开机场,在出机场的时候,唐明拓注意到在玻璃自动门的倒影中,有几个奇怪的身影跟随在自己身后。
——是除掉?还是就这样让他们跟着?
唐明拓一边行走一边思考,然后,逐渐走向了人数稀少的偏僻区域。
——还是清理掉吧,被这样跟着不方便行动。
拿定主意的瞬间,唐明拓飞奔了起来。
——四个、五个、六个……六个,嗯。
他不需要回头看,就能通过身后的脚步声确认跟着自己的人数。
在绕过又一个转角后,唐明拓跑进了平直宽敞的候车区,他连续躲避开数量横向来车,一口气穿过车道,来到了马路、同时也是机场第二层的边缘。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唐明拓翻身越过护栏,从二楼直接跳了下去。而尾随着唐明拓的一行人,为了通过被唐明拓搅得一团乱的马路而迟来了数秒,就已经丢失了唐明拓的踪迹。
——还好是甩掉了,不然这么多人,还真下不了杀手。
悄悄又从一楼绕回二楼的唐明拓,坐在车里,隔着车窗观望着那些丢失目标的追踪者们。
「司机师傅,这会儿能跑漳州吗?」
「好嘞,没问题。」
——这些追踪我的家伙,应该是万澜山家的人吧,不过……是谁派来的呢……
——万澜山海鸣一向稳重,这样乱来的挑拨关系行为肯定不会是他的指令,那就是……万澜山家的大小姐又在耍滑头了。
一想起万澜山家的大小姐,唐明拓就倍感头疼。他本身就拿女生没办法,再加上万澜山家的大小姐古灵精怪,于是一旦正面遇上就只能缴械投降了。
——派人来跟踪我的话……想必还是瞒着万澜山海鸣下的指示,而其目的一方面在于掌握我的行踪,另一方面,更为主要的目的,应该是挑起两方势力之间的冲突吧……
——小姑娘不学好,整天捣鼓这些坏点子,怪不得世界总是和平不了……
——不过,比起这些,时隔这么久,能再见到明德一眼,总是好的。
同一时间,在京都,不知道海的另一端已经剑拔弩张的人们,还在一如既往的过着日常。
应上杉雪乃的邀请,今天,古贺紫衣带着古贺水素一起到上杉家做客。
「水素酱!」
「有希酱!」
两个萝莉在玄关处抱作一团,两位母亲则礼貌的互相寒暄。
这时,上杉田野也冒了出来,笑呵呵的说到「大家好,我是蛋黄酱~」,顿时原本热热闹闹的气氛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那个,田野,家里的卫生纸不够了,你去超市买点吧,去那家开车来回要一小时的那家,不要去走路五分钟就能到的那家。」
「可是上个周末不是才刚刚买了……」
「以备不时之需嘛,快去买。」
「可是为什么不去近的那家,两家的价格应该没差那么多……」
「远的那家质量比较好啦,快去快去。」
「可是……」
「哪来那么多可是,再可是就罚你一个月只能手动!」
「亲爱的老婆大人我这就出发。」
在上杉雪乃的威胁之下,上杉田野很快就从家中消失了。
「唉,他就是有时候不太会看气氛,古贺妈妈你别介意啊。」
「不会不会,上杉妈妈你多虑了。」
古贺紫衣憋着笑,有些艰难的跟上杉雪乃客套着。
「妈妈,你刚刚跟爸爸说的「手动」是什么意思啊?」
上杉有希在适当的时候提出了一个适当的问题。
「呃……那是……罚他一个月只能手动洗衣服,不能用洗衣机的意思啦!」
「噢……原来是这样啊,爸爸真可怜。」
「好啦好啦,大家快点进去吧,今天可是特意请古贺妈妈过来学习厨艺的呢。」
上杉雪乃慌忙结束了这个话题,一方面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学坏,另一方面是因为她注意到了古贺水素那如狼似虎的眼神,就像是猎人发现了猎物、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的充满激情的锐利目光。
谁知道「手动」这个关键词能牵扯出多少糟糕的话题呢,所以还是及时遏制住为好。
进了屋后,由于已经是做饭的时间,再加上两家人也已经非常熟悉,所以也就没有再继续客套,而是四个人一起聚到了厨房里。
「听闻古贺妈妈厨艺很久了,今天终于能见识啦!吔!」
「上杉妈妈,你这么说给我很大压力哟~」
「我来帮妈妈切肉!」
「水素酱已经能帮妈妈切肉啦,真厉害!」
「虽然我还不太会切肉,但是切菜已经很熟练了,妈妈……」
「有希也很棒哦,不用难过的啦~」
上杉雪乃揉揉女儿的脑袋,又揉揉古贺水素的脑袋,其乐融融。
她很难想像,在一段时间之前,这一对母女才刚刚冰释前嫌,她更是不愿去知道,古贺紫衣与古贺水素保持着那互相伤害的关系长达数年。
现在,能跟正常的母女一样,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真是太好了。
而让这些发生变化的契机是什么呢,那奇迹一般的契机。上杉雪乃有从上杉有希那听闻了事情的经过,尽管光是听叙述的话,会认为主要起了帮助的人是崇宗,但,上杉雪乃却对那个神秘的伊东宣弘非常在意,没什么根据可言,只是女人的直觉。
要救人的性命很容易,要拯救一个人的人生却很难,而上杉雪乃认为,崇宗已经做到了,这让她感到由衷的骄傲。
「怎么了,上杉妈妈,突然发呆起来?料理要开始了哟。」
「啊,是吗,哈哈想起了点事情,那我们开始吧。」
「今天要做的是一个比较复杂的料理喔,西式料理,芝士炖鸡肉~」
「欸~那是什么,听起来就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妈妈好狡猾!那是什么,都没做给我吃过!」
「其实这道菜是妈妈昨天才学会的,水素你这么一说妈妈不就露底了吗,哎呀好讨厌~」
「你们这是母女相声么,哈哈哈~」
欢声不断,笑靥成画,人生不同,亲人还是亲人。
重新获得了行动自由的崇宗,谨慎的在谜样的建筑物中寻找着伊藤友乃的踪迹。
盲目的找寻了一段时间后,崇宗越发的意识到,自己当下冒着风险所做的事情,很有可能只是一时热血上头的犯傻。
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伊藤友乃存在于这幢建筑物之内。
但却也不能放弃伊藤友乃存在于这幢建筑物之内的可能性。
惟有,找到些什么,或是抓到某些人,从而让自己从这困境中脱出。
崇宗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搜索着,同时尽可能的在脑海中记住这幢建筑物的结构。在这样危险而又紧张的状态下,他正极度勉强着自己。
在搜索的过程中,崇宗收集到很多信息,例如他已经探明这幢建筑物中安保机制的一部分。这里房间的门采用的都是电子锁,有的房间是可以任意出入的,而有些房间则是上锁的。那些上锁的房间,在有人从里面出来后的一小段时间内,会自动锁上,这一小段时间大约为三十秒。
空无一人的走廊中,崇宗小心翼翼的从一个转角转移到另一个转角。就在他这样行进的时候,在他前方不远处的门突然开了,被吓了一跳的崇宗立刻后退蹲下躲进了阴暗处,然后探出一只眼,悄悄窥探着动向。
先从房间中出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很成熟但实际年龄似乎很年轻的女性,紧接着她出来的,则让崇宗相当吃惊,竟是之前在飞机上邻座而后又见过面的少女。
——三十。
但比起这些,崇宗选择优先记录时间,一旦超过三十秒,他就无法进入到那房间之中了,对他而言,每个房间都意味着多一点可能性。至于这两个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崇宗都无暇去理会。
「我去餐厅吃点东西,找到人的话,就让他们到餐厅见我吧。」
「知道了,大小姐。」
——十五。
崇宗一直默默等到两人离开,而此时他心中默数的残留秒数尚有十秒,抢在时间耗尽之前,崇宗冲到门前,如他所预料的那样,门尚未锁上,不假思索的闯进去之后,崇宗屏住呼吸闪进角落中,将整个房间搜索了一遍。
——很好,一个人都没有。
而后,崇宗被他在这个房间中所发现的资料震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