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七·司徒启廉之影
资料室内,书架像是墓地的墓碑那般整齐的排列着。
冰冷而又昏暗的环境之中,崇宗如若尸体般躺在林立的墓碑之间。
而那站在一旁俯视他的少女,伊藤友乃,目光中复杂的情绪令她的双瞳变得浑浊,再也不是平日里那清澈的视线。
——为何偏偏要出现在我所在的学校呢
——若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与已经将我麻醉了的日常渐行渐远
——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感谢你,还是憎恨你
伊藤友乃收起**,弯下腰,将被麻醉昏倒了的崇宗抱了起来。
与她那单薄的少女形象所不符,抱着崇宗的她,丝毫没有任何吃力的样子,甚至还能腾出一只手去用卡片操作门的开关。
——当初收到消息说你很有可能就是司徒启廉的时候,我还以为是玩笑
——像你这么孱弱的男生会是那光是提起就令人敬畏的镜中花双王之一,那么那些夸张的传言的可信度,想必也不过如此
伊藤友乃前行的一路上通畅无比。
由于这幢建筑物本就是为了某些见不得光的目的而建,因此万澜山海鸣在最初就令这幢建筑物内的人员降低到最低限度,以免走漏消息。
算上所有人员在内,这幢建筑物内的人数通常维持在三十以下。
相对的,过少的人数也给这幢建筑物带来了隐患。
十多分钟后,伊藤友乃抱着崇宗到了之前囚禁他的房间。
——这个门……是怎么被破坏的?
伊藤友乃把崇宗放到地上,检查起损坏的门锁。
她现在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多套崇宗一些话,例如说崇宗是怎么从被囚禁的房间里逃出的。
但当时身份暴露的她,内心动摇的她,又何来这些余力。
都只是事后无用的悔恨罢了。
——不像是被工具破坏的……非要说的话,倒像是被极为可怕的怪力给扭曲了一样……这不可能是他做的吧……
伊藤友乃瞄了一眼地上的崇宗。
——连唯前辈给他的试练的都没有完成,那这种颠覆人常识的怪力就更没可能了
——这么说,是其他人的帮忙?这里有侵入者?
——有必要向万澜山小姐报告一下
作出决定后,伊藤友乃再次将崇宗抱起,走到了附近的另一处空房间,将昏睡中的崇宗囚禁在了房间之中。
伊藤友乃锁上门,整顿思绪,放下私情,正准备动身前往万澜山苍莲的房间,身后却响起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只是在响起的瞬间令伊藤友乃紧张了一下,随即她就辨别出了这脚步声的主人,放松了下来。
伊藤友乃转过身,正在朝他走来的男人,有着与她近乎相同的坚强神韵。
「父亲大人。」
「哦,友乃,以前不是说过了吗,只有我们两人时,不必如此拘谨。」
「这里是工作场合,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伊藤神岚有些不自然的挠挠后脑勺,心中默想着自己果然还是不擅长跟女儿交流。但尽管如此,伊藤神岚还是注意到了女儿手上拿着的门卡,以及刚刚被锁上的门。据他所知,这个房间应该是空着的才对。
「发生了什么吗,友乃?」
「是的,我觉得这里可能有入侵者,父亲大人。」
听到侵入者一词,伊藤神岚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某人的身影,神情也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侵入者?怎么回事?」
「这事我正要去向万澜山小姐报告,边走边说吧。」
伊藤神岚走路固然大步流星,但要跟上伊藤友乃快走的速度,却仍稍显吃力。
自己的女儿终有一天会超越自己,这样的想法近来频繁的出现在伊藤神岚脑海中。
一路上,伊藤友乃向父亲简略的说明了方才所发生的事情,从她进资料室意外撞见崇宗到她再次把崇宗关押起来。
「用蛮力破坏这里的门锁?这不是他那体格能够做到的事情。」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应该是有侵入者帮助了他逃出才对。」
「若是有这等蛮力的侵入者,那还真想见上一面。」
伊藤友乃的描述让入侵者的形象与伊藤神岚脑海中的某人愈发的吻合了。
但这情报,也让伊藤神岚的推断出现了矛盾。
——如果是他的话,为什么不在救出崇宗后,直接带走他?
——还是很可疑……
「这样吧,保险起见,我先去巡视一圈,你跟万澜山大小姐报告后联系我。」
「好的。」
伊藤友乃与伊藤神岚,在分岔路口散开了。
临别之际,伊藤友乃开口叫住了父亲。
「父亲大人……」
「怎么了?」
「注意安全。」
这句意想不到的话,让伊藤神岚心头一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最后只是笨拙的回以笑容,转身走了。
若是这父女相处的一幕被崇宗见到,不知他的心情该是开心还是难过。
在餐厅用过晚餐后,万澜山苍莲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在她进房间的时候,梵已经在屋内就位了。
「欢迎回来,大小姐。」
「嗯,有什么消息吗?」
「有的,刚才得到确认的消息,阿特拉斯先生在正门与侵入者交战,落败了。」
「是吗,那侵入者,是镜中花的无尚直臣吗?」
「是的。」
梵面无表情的表示肯定。
万澜山苍莲没有再接话,在听到梵的报告后,万澜山苍莲先是对自己明知没有胜算还派遣阿特拉斯的行为感到愧疚,随即,她又想起了某个男生曾对她说过的话。
——你还真是料事如神
万澜山苍莲在自己专属的椅子上坐下,开始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梵,派人去救治阿特拉斯先生了吗?」
「已经在送往医院的路上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代我转达阿特拉斯先生,战败是我的判断失误,让他不要认为是他的过错。」
「明白了,我这就去。」
「嗯,拜托你了,梵。」
梵离开了房间,屋内只剩下万澜山苍莲一人。
她有些兴奋,又有些焦虑。
自从认识那个男生以来,她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一味的被动渐渐转化为能有所为。
而现在,终于……
「祈盼已久的暴风雨,终于是要来了呢。」
万澜山苍莲离开了房间。
万澜山海鸣走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令他停了下来。白亚心正朝他奔跑而来,表情略为紧张。
「万澜山先生,刚刚收到警卫的报告,有入侵者。」
白亚心刚刚从剧烈的奔跑中急停下来,说话却异常平稳,仿若他其实是慢步走过来的一般。
「是镜中花的无尚直臣吧?」
「是的,请下达指示,万澜山先生。」
万澜山海鸣并不着急,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最近的窗边,看向正门,此刻那里只有倒在地上的阿特拉斯棕熊,以及正在敢向他的医疗人员。
「就他一个人吗?」
万澜山海鸣开始继续前进,白亚心紧随在他身后。
「是的,目前为止,只有他一人。」
「那么……」
万澜山海鸣沉思片刻,给出了指示。
「将除了阿特拉斯以外的家族护卫队、伊藤友乃以及苍莲都叫到我办公室,不容任何异议。」
「明白了。」
白亚心原地停下开始打电话,他在刚才找到万澜山海鸣之前,已经在心中预想了数种应对当前情况的解决方案,但万澜山海鸣的决断,却都不在他的预测之中。
——还是追不上啊
白亚心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五分钟后,万澜山海鸣的办公室中第一次出现如此数量的人。
除了阿特拉斯以外的十名家族护卫队成员、伊藤友乃、万澜山苍莲以及她的贴身随从梵,还有在万澜山海鸣指示下也留在办公室中的白亚心。
「继上次年会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
万澜山海鸣并没有坐着,他站在众人面前,尽管身高并不是最高的,但那威严的气势却让所有人不得不低头。
「首先,要跟大家说声抱歉,一直没有提及对镜中花双王的应对方法,是我的过错。」
「对于镜中花的双王,请不要有非分之想,这将会引起无可挽回的纠纷。」
「但是,我也希望大家通过这次事件,明白到思考的重要性,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我们是一个整体,而非是在集团中为了满足个人野心向上爬的个体,因此,凡事请先思考,唇亡齿寒同舟共济的道理,也没有那么难。」
一番话过后,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而复杂。万澜山苍莲并没有看向万澜山海鸣,她低着头看向墙边,父亲的话虽是进了她的耳朵,但她心中所考虑的却是别的事;白亚心一边听着万澜山海鸣的言语,眼睛则时刻不停的扫视着众人,揣测着众人的想法;家族护卫队的十人都心无旁骛的听着,除了在替女儿担心的伊藤神岚外;至于伊藤友乃,她明白自己求功劳不成反而闯了大祸,只得将头压得低低的,被这责任的重量压得要喘不过气。
「接下来,还有一些事……其一,阿特拉斯迎敌负伤,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忠心固然是好事,但我更不希望你们负伤。」
「其二,伊藤家的伊藤友乃……」
「是!」
一听到万澜山海鸣提到自己的名字,紧张过度的伊藤友乃不由自主的大喊了一声,随即就意识到自己出了丑,脸刷的就变得通红。
「这不是在上课,放松些小妹妹。」
万澜山海鸣哈哈大笑,随口调侃了伊藤友乃一句,然而除了万澜山海鸣以外,在场没有任何人能笑得出来。
「虽然不知道你所抓获的那少年究竟是所谓的司徒启廉,亦或者说镜中花的双王之一,无悛汲悯,但你想为组织做贡献的心情,我确实感受到了,然而……」
万澜山海鸣话锋一转,伊藤友乃的心也随之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正如我刚才所说,要学会思考,不要被欲望迷了双眼,这次就算你功过相抵,下不为例。」
屋内持续已久的压抑气氛,被万澜山海鸣的这句话吹散了。
「谢、谢谢万澜山先森!啊不,万澜山先生!」
「哈哈哈,以后也好好努力吧,小丫头。」
万澜山海鸣说完这句话,看了伊藤神岚一眼,伊藤神岚心领神会的低下头表示感谢。
「接下来,我们的侵入者……或者说,我们的贵客,马上就要到了,白亚心……」
「在。」
「把伊藤友乃抓获的那位少年带到这房间来吧,务必抢在我们的客人抵达之前。」
「明白了。」
迷迷糊糊的从昏迷中醒来,崇宗几乎要记不清自己是今天第几次晕过去了。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对崇宗来说,如果都是梦的话反而还更合理一些。
但此刻,崇宗所处的冷冰冰的空房间,却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些都是事实。
——又被监禁起来了吗……
这空旷的房间除了四面墙壁一扇门外,近乎无物。
照明的日光灯挂在水泥天花板上,墙上甚至连个通风口都找不到,这密室的环境令崇宗感到极其压抑,而那紧锁着的门,是凭借崇宗的力量所无法破坏的。
「……」
先是无奈,然后,伊藤友乃的面庞在崇宗脑海中浮现,进而让他绝望。
穷途末路的现状,朋友的背叛,无能为力的自己。
崇宗站在门前,把手握成拳头,使出全力朝门把手上砸了下去……却在即将砸到的瞬间,停了下来。
他仅剩的一丝理智制止了他。
不但破坏不掉门把手,而且自己手指的骨头还得断掉数根。
事已至此,又何必为难自己。
崇宗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决定放弃。
听天由命吧,这混乱的现状,莫名其妙的人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吧。
在这放弃的瞬间,崇宗感觉到自己心中、亦或者说,大脑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然后,紧随而来的,是撕裂般的疼痛。
——这剧烈的头痛是怎么回事……!
针扎在手上、皮肤上的感觉,崇宗都体验过,而针直接由脑内向外刺出的刺痛感……竟是可以让人如此痛不欲生,痛到让崇宗想要立刻结束自己的生命以避开这痛楚!
随着疼痛进一步加强,身体随着混乱的大脑一起崩溃,崇宗踉踉跄跄,撞到墙上,近而失去平衡,大脑挽留不住意识,意识脱离了身体,身体倒向地面。
却又没有。
在即将倒地的瞬间,崇宗猛然朝着倒地的放下跨出一步,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
「……」
崇宗满头汗水,呼吸凌乱。
他重新调整好站姿,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水珠,深叹了一口气。
眼神不同了。
「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醒过来。」
他自言自语,就像是刻意要说话给自己听。接着,他抓抓头发,扭动脖子,一副非常不习惯的样子……与先前崇宗的表现,截然不同,仿若换了一个人。
而事实上,也是如此,确实是,换了一个人。
——但是这么长的头发,好烦,好歹也算是我的分身,真是让我失望。
他闭上眼睛,作冥思状,他正在读取这个身体里面的记忆,在他沉睡期间,他所不知道的记忆。
大约半小时前,他曾迷糊的苏醒过一次,然后又进入了睡眠,而现在,他是真正的醒了过来。
约莫一分钟后,冥想结束。
他取得了他的所有记忆。
「原来如此,还真成了一个普通的中学生。」
「但是现在醒来,跟我的计划不相符呐,索性再睡一段时间吧,把这里的事都忘了,免得又在计划之前醒来,至于这里的麻烦事……那家伙会来的吧,都搅出这么大动静了。」
「现在,需要一面镜子……」
他环视这狭小的房间一周,显然,这里并没有镜子。
「在哪里会有呢,洗手间?」
他来到唯一的门边,尝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没能打开,门锁上了。
「唔……」
——电子锁啊,跟刚才的是一样的吗?
他在门边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门把手,然后左手把门把手微微提起,右手手肘用力朝把手外侧肘击了一下,整个门锁就掉到了地上,门随即打开。
破坏门的响动吸引来了三名警卫,警卫一见到出逃的人是崇宗,立刻拔出了配枪,瞄准了崇宗。
——瞄准警告么……听命于人还真是可悲呢,若是能自己做决定的话,肯定已经射击了吧。
崇宗的视线在三把手枪三根食指之间快速切换,他看出来这些人不会杀他,但他也知道世界上还有麻醉弹这么一种东西。
以人类目前的身体能力而言,躲子弹是不可能的,但通过观察枪口指向,预测扣动扳机的时机,以突然的规避行动来干扰持枪者瞄准来躲避弹道,却是可能的。
外行人有外行人的行动模式,职业的则有职业的行动模式。
正是因为有了所谓的模式、规律,才让判断和预测变得可能。
此刻的崇宗,就打算做这种事。
他无视手枪的威胁,快速踏步向前,每向前走一步,就给警卫们增添了压力,瞄准上的压力,时机判断上的压力,以及一发不中后要面临打击的压力。
在狭窄的通道中,三名持枪者对抗一名徒手空拳的人,在对峙的时候占有绝对的优势,然而,一旦错过了这距离上的先天优势,让徒手者混入三人之中转为混战,持枪者为了避免误伤而难以射击,相对而言,转而会陷入劣势。
持枪者在什么时候会扣下扳机呢,崇宗只要注视对方的眼睛,就能明白。
在这样近乎极限的近距离下,首次射击最为重要,甚至可以说,决定胜负的,就是首次射击。
在距离缩短到十五米时,站得最靠前的一名警卫率先开枪了,紧接着,另外两名警卫也跟着开了枪,而在他们开枪之前的那么一点点时间里,崇宗已经捕捉到了他们眼神的变化,他俯下身,像是埋伏了许久终于逮到时机的猎豹那样,以低姿态在一瞬间、沿着折线穿过了十五米的距离,凌厉的一击冲拳打在警卫腹部,仅是这一拳,就让警卫动弹不得,只顾捂着腹部,掉落的手枪在空中被崇宗劫走,崇宗一手抓住警卫挡在自己身前作掩护,另一只手伸出掩护之外,点射两枪,将另外两名来不及作出应对的警卫放倒。
「呼……」
崇宗临走之前,给还在为方才那一拳而痛苦着的警卫补了一枪,离开了。
辗转四处,崇宗、亦或者说正在操控操作身体的未知者,终于是找到了洗手间,他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端详自己的样貌。
——太久没见自己,真要认不出来了……
他抬起手,想要把过长的头发拨开,却没想到肩膀关节发出咔嚓一声。
「啊……还真是疼,这身体也太疏于锻炼了吧,稍微运动下就承受不住了。」
他自言自语,然后安静了下来。
操纵着崇宗身体的人,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注视着自己的双眼,凝神专注。
——现在还不是取回这身体的时候,虽然处境不算太好,但道路已经通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了,崇宗。
大约五分钟后,他原地倒下,再度昏睡了过去。
这幢建筑物里的警卫数量,并没有唐明拓想象中的那么多。
事实上,在他从正门侵入后,只遭遇了一支五人的警卫队,然后就再也没看到人了。
——现在的问题在于……如果万澜山海鸣有心将明德藏起来,那我再怎么着也是徒劳。
唐明拓原地停下,闭上眼睛,开始回想自己从进入这幢建筑物的行进路线,并将之与先前在外头的观察结合在一起,进而在脑海中构建这幢建筑物的大致结构图。
——也许……不在这一层呢……另外这人数也少得不正常……难道现在他们正聚集在一起?例如说在开会?
唐明拓这么猜想着,开始寻找通往二楼的电梯、楼梯,他相信找到了万澜山海鸣,也就等同于找到了无悛汲悯。
与此同时,受万澜山海鸣之命,白亚心吩咐警卫将被囚禁起来的崇宗带过来,然而,他却听到了意外的消息。
「对不起,白先生,那个男生……从屋子里逃出去了……」
「别给我找任何理由、借口,十分钟内我要见到他。」
「请您放心,我们已经通过监控摄像头找到了他的行踪,马上就……」
「这些废话不用向我报告,我只想提醒你们一点,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带过来。」
白亚心撂下这句话,狠狠的挂了电话,险些就将手机摔在地上。
——连个人都看不住,这群没用的东西……
愤怒归愤怒,白亚心转念一想,意识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
那些空房间他都是看过的,在那样的环境下,假若是未经任何人帮助独自逃出,那对常人而言,理论上是完全没可能的才对。
但那个因被认定为「司徒启廉」而被抓进来的少年,却连续两次成功逃脱了。
这是否能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对这自称为「崇宗」的少年的判断是对的呢?
可是,若拥有这样的能力,又怎么会被伊藤友乃那种青涩的小丫头给抓住呢?
这个推论,陷入了矛盾的循环。
——管他那么多,反倒是这种危机之下,不去好好窥探一下万澜山海鸣的老底才是真的可惜,哼哼
数分钟后,警卫根据监控录像在洗手间中找到了晕倒在地的崇宗。
「找到了,在这里!」
「联系白先生,然后赶紧带过去!」
急促的步伐声在四处响起,为了各自的使命、任务、野心亦或是一厢情愿而行动了起来。
身体内发生异变的崇宗、高深莫测的唐明拓、筹划着暴风雨的万澜山苍莲、诡谲的白亚心、从容的万澜山海鸣、寄人篱下的伊藤家……
谜团终将浮出水面。
万澜山海鸣的办公室内,众人一同等待着崇宗的到来。
同时,他们也一同在考虑着,万一那位被万澜山海鸣称作贵客的入侵者抢先一步到达,又该怎么办。
不短不长的等待过后,事态终于有了进一步的发展,敲门声响起,随即响起的是白亚心的声音。
「人带来了,万澜山先生。」
「嗯,带进来吧。」
先进入房间的是白亚心,而昏迷中的崇宗,则是被两位警卫扶着进来的。
在众人的预想中,崇宗应该是在清醒状态中进来的才对,因而他当下的昏迷状态,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怎么回事?」
万澜山海鸣察觉到众人的疑惑,代其他人提出了疑问。
「大约十分钟前,这个少年从囚禁他的房间中逃脱了,击倒三名警卫后,在洗手间昏迷,随后被我们捕获。」
警卫如是说。
「是么,这么有能耐啊……你们把他放沙发上后就可以出去了,辛苦了。」
待到警卫离开后,万澜山海鸣踱步到沙发前,蹲下身子,仔细的打量了崇宗一番。
「司徒启廉……崇宗……无悛汲悯……」
万澜山海鸣喃喃念出这三个名字,转而起身环顾众人。
「你们怎么看?这个少年,到底是不是镜中花的双王之一?」
万澜山海鸣的目光在众人间来回,但没有人回答,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伊藤神岚身上,伊藤神岚只得轻咳一声,回答到说。
「是亦是祸,不是亦是祸,我再次对小女所犯下的过错表示抱歉,万澜山海鸣先生。」
「呵呵呵哈哈哈哈,不要这么紧张,伊藤先生,我只是随便一问罢了。」
万澜山海鸣大笑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旋转座椅朝向众人。
「说来可笑,我们这么大的财团,竟然被这十五年前凭空冒出来的小组织给弄得方寸大乱,该说是镜中花这个组织厉害呢,还是其创建者,彼岸言老先生厉害呢?」
「但推断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例如方才还在困扰着我们的问题——即这个少年究竟是司徒启廉与否,无需我们去费神,五分钟内,侵入者就将突破门外的警卫,进到这个房间,假若那位侵入者是镜中花的无尚直臣的话,那这躺着的少年,毫无疑问就是司徒启廉,亦或者说,镜中花的无悛汲悯。」
万澜山海鸣一连串话中所提及的数个名字,令屋内的气氛稍稍紧张了起来。
但在家族护卫队中,似乎也有人因此而变得跃跃欲试,万澜山海鸣将其看在眼中,只是比起这些,他真正在意的人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万澜山苍莲。
万澜山海鸣知道今天的事态多半是自己女儿策划的杰作,他将所有人聚集起来的目的就在于看苍莲的反应与态度。
然而,令他遗憾的是,万澜山苍莲从一开始就处在神游的状态中,保持着一张无表情的脸没有任何变化。
——只能说,真不愧是我女儿呢,呵
——这里一共三层,但看起来,万澜山海鸣的房间应该会在二楼的样子,毕竟从外面观察到的结果来看,三楼并非是完全覆盖的结构……
唐明拓上到二楼,在他眼前有三条道路延伸开来,稍微考虑后,他决定笔直前进,而正如他所猜想的那样,这条廊道直通万澜山海鸣的房间,证明这一点的是一路上频繁出现的警卫。
——为什么明明装备的是麻醉弹,却还要先警告了再射击呢,看不太懂啊
唐明拓把怀中失去意识的警卫轻轻放到地上,然后抽出警卫手中的枪仔细看了一会儿。
——这枪好像有些奇怪,但搞不明白,这些东西还是汲悯更厉害一些
距离万澜山海鸣的房间已经十分近了,虽然没有任何标识或是能够证明这一点的东西,但那正正好位于这条狭长通道尽头的房间,除了万澜山海鸣的房间,还能是什么呢。
剩下的警卫已经为数不多,但在地形上,唐明拓出于绝对的劣势。
警卫们前后互相掩护着站好队形,举枪瞄准对唐明拓发出了警告,而唐明拓依然无视一切的笔直前行。
无预兆的射击开始了,在这狭窄的通道中,本应是无处躲避的,然而唐明拓却穿梭于子弹中且毫发无损。
警卫们因为过度惊讶甚至忘记了换弹夹,呆呆的目视着唐明拓走到身边,将他们一个个放倒,只听到其中一个警卫无助的说,「这家伙……不可能是人类吧……」
——你们这些作为「人」成长,被当作「人」来对待的普通人,当然不会明白
——人是万能的模版
——我也不是生为怪物
——我,只是……被当作「怪物」来对待、被当作「怪物」来培养、并最终成长为「怪物」的……怪物而已。
唐明拓走到房间门前,在他身后是倒了一地的警卫。
他敲响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