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一·皇帝的新衣
拥有身体的睡眠,与空有灵魂的睡眠相比,其差别之大,难以言表。
认真思考的话,只剩下灵魂的睡眠,不就是死亡吗?
虚无空寂,醒来时,甚至不知道自己曾经睡过。
是的,如果不去考虑中途短时间的醒过几次,我的感觉仿佛就是,我刚刚制造了一个人格并让自己陷入沉睡,随即我就又醒了过来那样,举例来说的话,那就是下午气候宜人,坐在沙发上打了个盹,醒来时以为自己最多睡了十分钟,一看时钟才惊觉已经过了一小时。
只是,这对我而言不到一分钟的刹那,实际上已经是将近四个月的时间。
诸位观众,初次见面,我叫崇明德,也有人叫我无悛汲悯,显然,比起这令人直起鸡皮疙瘩中二度爆表的奇怪称呼,还是我的本名要好些。
(注释:中二度,医界术语,表示中二病的程度,常用于修饰天真烂漫的青少年。)
(注释:中二病,流传于天真烂漫的青少年中的症状,临床表现为语言组织能力失调,肢体不自然抽搐等。)
(注释:爆表,战斗种族术语,出自名著《战斗种族是怎样炼成的Z》。)
关于我的身世、我目前的处境,解释起来都极其复杂,待到日后有机会,我再细细解释。眼下,我所继续解决的问题是,该如何应对面前这位叫做上杉唯的少女。
唉,该说是世风日下,还是两小无猜?大晚上的,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在狭小的屋子里独处,实在是不太好。
我刚回到屋子里还没换衣服,但上杉唯缺已经穿上了睡衣。本来嘛,大冬天的,应该没什么。可京都这暖气的普及度简直是春雨润物般无处不在,这就直接导致了上杉唯现在仍旧穿着夏天那露出度极大的宽松睡衣。
上杉唯坐在我对面的坐垫上,而我坐在椅子上,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笑)。
于是,自上而下的目光让我无法避免的将青涩尚未发育成熟的山谷美景饱览无遗。
感谢暖气设备的普及。
言归正传,此刻,她那高姿态的模样,咄咄逼人的态度,毫无疑问是要盘问我的,尽管客观来说我做得比她高,但仍然难以阻挡她的气势。
“崇宗,我们不是说好不再隐瞒,有困难就一起商量的吗?”
她的目光就像是科幻作品中的激光射线那般炽热,分分钟能把我这单薄的身体给穿个洞出来。
上杉唯的盘问之所以麻烦,是因为她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事实上,我接下来要生活的地方,绝大多数人都只会把我当作成一位名叫“崇宗”的少年,而不是真正的我。
崇宗,是我伪造的名字,同时也是我对我所制造的人格的命名,为了达成某些目的,我制造出了这个人格,赋予他虚假的记忆,然后令我自身睡去,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崇宗”,直到他遇到某个契机,我才会苏醒。
名为绝望的契机。
“我在跟你说话呢崇宗,别逃避问题。”
“唯姐姐,给我一分钟,让我想一下好吗?”
“哦……那你想吧,我去拿杯水。”
上杉唯这么说着,离开了我的房间,暂时性的。
从我房间到能取水的客厅来回步行约是两分钟,在这两分钟内,与上杉唯相关的记忆,想必是读取不完了,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两分钟后,上杉唯端着两杯水进来了,而我对她问题的回答还没想好。
这个扎着帅气单马尾的少女,真是难对付,尤其是她那锐利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一旦撒谎就会被当场拆穿。
“怎么样,还在想借口吗,那对我是没用的哦~”
上杉唯坏笑着把水递给了我。
“借口?唯姐姐你想多了,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问一下你所指的困难是什么?之前在厦门,遇到什么困难了?”
“你不是瞒着我把伊藤送到机场了吗?还给荒木老师打了电话,却没告诉我,这样还不算吗?”
把伊藤送到机场?
有这件事情吗?我在崇宗的记忆力并没有读取到啊?
是真的有这件事,还是说……上杉唯也在说谎?
不,她没有说谎的必要,也就是说她也有可能是被人骗了。
这件事值得再推敲,但现在必须先把上杉唯蒙混过去再说。
“对不起唯姐姐,那时候事情紧急,我也就没来得及通知你,另外打电话的事,我觉得荒木老师肯定会告诉你的,所以也就没多事。”
好在上杉唯所指的困难并非什么大事,对在厦门发生的事情她若是只掌握到这个程度的话,那对我来说反而是好事,毕竟她可是连早些时间儿童拐卖事件的真相都知道的人。
而且我还不知道,上杉唯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好吧……你说的也在理,这次就放过你吧,下不为例。”
上杉唯拿食指戳着下巴想了一会儿,仁慈的放过了我。
“谢谢唯姐姐~时间也不早了,晚安吧?”
“嗯……晚安。
好,总算是把这小妞给打发走……了?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开门正要走出去的上杉唯,突然停下来回头看着我。
我猛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这不对啊,以我的定力,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给弄得打乱阵脚?这肯定是之前“崇宗时期”被上杉唯虐待得让这身体产生了条件反射。
粗制滥造的人格就是不靠谱,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给弄成这样。
“还有什么事吗,唯姐姐?”
我竭力压制着声音否则这不中用的身体就要出卖我那冰凉的后背了。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总觉得你怪怪的,不太一样?”
“怎么会呢,那是你的错觉啦,唯姐姐。”
“也对,那……晚安。”
这次上杉唯终于是走了,直到她把门关上,我那悬在纽约哈德逊河口的心才算是放松了下来。
我换上睡衣,圆润的滚到了床上,望着天花板,开始回忆刚才上杉唯的山谷,哦不,是开始整理我那杂乱的思绪,嗯,杂乱的思绪。
诚如刚才所言,“崇宗”是我的一号人格试验品,我并非天才,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作品会有所缺陷……结合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缺陷是致命的。简单而言,我无法像预想中的那样在数分钟内吸收掉“崇宗”过去四个月中的所有记忆,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我需要十二个小时才能完成这项工作,并且,这四个月的记忆中有一小部分还是模糊的,即便吸收了,我也只能明白个大概,无法具体到细节。
我希望继续用“崇宗”这个身份作为掩护生活下去,至少是短时间内,因此这过去的四个月间的记忆对现在的我而言十分重要。现阶段我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熟悉并掌握“崇宗”的生活模式以及他的交际圈。
作为结论而言,我这次突发奇想的人工人格计划,虽然是成功实现了暗渡陈仓的目的,但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完全就是在作死。
(注释:作死,人类在生命周期晚期放弃治疗寻死的极端行为。)
理清了这些之后,我愉快的进入了梦乡,至于那些以前堆积下来的烂摊子,就以后再说吧。
然后第二天的清晨到来了,将我唤醒的,是一团混入我被子中暖洋洋的异物。
一大清早的,是什么东西在我被窝里钻来钻去啊,这体积、这暖暖的手感……上杉家应该没养狗啊……
还没睡醒的我,意识朦朦胧胧。
直到那温暖湿润的某物将我在被窝里摸索的手指含住,我才猛然惊醒。
一大早用这么容易引起人误会的说法那可不行,我掀开被窝,还我自己节操一个公道。
趴在我被窝里的,是一只名叫古贺水素的萝莉。
“哟,早呀,崇宗哥!”
“嗯早啊。”
我揉揉她的小脑袋,出门去刷牙,这种展开我在“崇宗的记忆”中已经见识过了,因此也没什么好惊讶的,只是我还没走两步,就被她从后面追上来飞踢一脚正中我的后背。
我猜中了她要踢我,却没猜中她踢得到我。
小家伙弹跳力有点夸张了吧?
“你这是做什么啊?”
我捂着我受伤的后背,看着一脸气愤的古贺水素。
“崇宗哥的反应也太过淡定了吧?!为什么不吐槽我会在你被子里?!平常不都是要先跟我在被窝里来一发早安咬才起床的吗?!”
古贺水素义正辞严的说了相当不得了的事。
虽然我基本上是相信“崇宗”这个人格的,但我还是小心地迅速的浏览了一遍与古贺水素相关的起床的记忆,验证了她发言的真实性。
好在她所说的都是假的,真是让我松了口气,要不然到底算不算犯罪我都不知道了。
早安咬什么的,这也太糟糕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咬鼻子嘛。
(注释:早安咬,相传为古代玛雅人的习俗,亲近的人起床后互相咬一下对方的鼻子表示问候。)
“好啦好啦,乖,别闹,我去洗漱,你要是有空就帮我把被褥收拾一下吧。”
“收、收拾被褥?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不知为何,这句话一下子让古贺水素变得服服帖帖的,蹦跶着去帮我收拾了,隐约中还听到她一边蹦跶一边小声说着,“帮忙收拾被褥什么的,那不就是夫妻一样嘛!”
现在的小孩子,价值观是不是出了问题?
如果真出了问题,那肯定是这时代的错。
片刻过后,我与上杉唯、上杉有希、古贺水素以及上杉田野一起围坐在餐桌上吃早餐。因为住的位置并不远,古贺水素时不时的会在上杉家蹭饭。
上杉田野与“崇宗的记忆”中一样边吃着早餐边看报纸,时不时的还会跟上杉雪乃上演一点即兴的夫妻秀恩爱情景剧;上杉姐妹规规矩矩,而古灵精怪的古贺水素则是我需要时刻保持警戒的对象,身经百战的我竟然无法预测出她会什么时候从什么角度攻过来,这丫头的未来无可限量啊。
随后,我们四人一同出发上学,在小学前的十字路口与两只小萝莉分别,不久我跟上杉唯也到了东宪中学。
在这整个过程中,我都尽量避免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能不开口就不说话,免得刚重新取回这身体就露馅。好在今天所发生的都是日常对话,另外课业也简单得让我有机会利用上课时间来读取“崇宗的记忆”,一切都循序渐进的进行着,直到放学后,我去弓道部的路上,发生了一件意外的插曲。
那是当我离开教室从走廊走去楼梯的时候,在走廊的不远处,一名身着其他学校校服的女学生正四处张望着,看她那迷茫的样子,不是在等人,就是迷路了。
她约莫一米六的个子,流线型的发型与她锐气的五官很相称,那飒爽的感觉与上杉唯很相似,而年龄上的话,至少是二年级,但我更倾向于三年级的可能性。
虽然与上杉唯相似,但跟上杉唯比起来,她更富有自然的气息,有种草原上的少女的气质。
在我思考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同时,我保持之前的步伐朝她走去,但我绝无搭讪的意图,她只是刚好站在我前进的路上而已。
“你好,请问柔道部怎么走?”
就在我考虑着该从她左边还是右边穿过时,她拦住了我向我问路。
“柔道部啊……我刚好顺路,要不我带你过去吧?”
“可以吗?那就麻烦你了!”
少女欢快的这么说着,高兴的握住了我的手。
虽然她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我也不在意这种事情,但毕竟我未婚她未嫁,男女授受不亲,至于她是否有男朋友则并不重要,毕竟男朋友就是用来NTR的,而若是丈夫的话,那就不太道德了……请别在意我这不健全的道德观。
(注释:NTR,即New Type Revolution,新人类革命计划的简称。)
“对了,我叫崇宗,是这所学校三年级的学生,你呢?”
“白绪雨,京都市立北野中学,三年级。”
白绪雨?虽然写成汉字后是典型的中式名字,但她用的却是日语的发音,让我难以判断她的国籍。
“白绪雨?呃……你是哪国人?”
“唔……我爸爸是蒙古人,但是来日本生活很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哈哈哈。”
蒙古?蒙古人的名字是这样的吗?难道不应该是腾格尔、额尔德木图之类的?
虽然很想提问,但现在并非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蒙古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另外,北野中学……在中京区是吧?大老远的过来,是为了社团活动?”
“唔……怎么说呢,因为已经没有对手了,所以出来其他学校转转~”
白绪雨嘿嘿笑着,跑到了我前面,因为柔道部的道场已经能看到了。
“谢谢你,那么我进去咯~”
“嗯。”
本来,我是应该直接去弓道部报告的,但出于对白绪雨刚才那句“因为已经没有对手了”的好奇,我悄悄的也进了柔道部的道场,找了个角落进入看戏模式。
说起来,就算把“崇宗”的经历也算在内,我也还是第一次进柔道部的道场。东宪中学的柔道部虽然算不上十分强,但也达到了能够出席全国大赛的水准,因此,当白绪雨堂而皇之的提出要与他们切磋一下水平而且不分男女时,整个道场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闹起来。
大家都好奇着这个少女能有多大能耐。
我也抱着跟他们一样的看法,尤其当我知道这还是个蒙古妹子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