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友乃低下了头,视线落在地上,无法再次与崇明德对视。
但崇明德并没有就此放过伊藤友乃,他俯视着伊藤友乃低下的头颅,接着说。
“所以,你刚才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如果你知道崇宗与我并非一人,你就不会背叛崇宗了?”
崇明德毫不留情的用上了“背叛”这个词,在听到背叛一词的瞬间,伊藤友乃的身形甚至有些摇晃,险些摔倒。
崇明德没有去同情这位已经无力还手的女生,他只是想着,崇宗,作为他所创造出来的,虚幻的人格,却已经得到了作为一个人的认可。
——明明只是我一时兴起创造出来的人格而已。
怀着复杂的心情,崇明德最后看了一眼伊藤友乃,这位以不明动机行动的少女,做着与她年龄不适合的事,然后在现在,承受着她所不该承受的痛苦与压力。
——何必呢,为了一个虚幻的人格。
然后,他转身离开。
“行了,我知道了,再见。”
崇明德的离开
“等一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见崇明德要离开,伊藤友乃慌忙追了上来,但在追上来之后,自知理亏的她,也只是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
天台之下,音乐教室里合唱队的歌声绵绵不断,再下面一点,田径社的同学们整齐划一的喊着口号,在更远处一点的地方,棒球队的少年们时不时也会发出壮决的呐喊声。
这样的声音,才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少女所该有的,而不是为了生死问题,与不熟识的人痛苦的交涉。
崇明德看着伊藤友乃飘忽不定的双眼,想给她句忠告,但转念一想,忠告这种东西,多半是好心做坏事,保不准还要被套上装逼的高帽,不说也罢。
“做,或者不做,那是我的自由,再见。”
崇明德这么说着,离开了天台。
这一次,伊藤友乃没有勇气再追上去。
脚一级一级的步下台阶,情绪也跟着一级一级的沉淀下来。
被人提出了,“为了让谁谁谁活下去,你可以去死吗”这样的请求,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简直像在说,你的存在意义不如别人一样。
人终究是要活在他人的认可之中。
认知即是存在。
——我的存在,还不如一个虚幻的人格来得有价值。
崇明德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学校。
在这些时间里,生活在上杉家的温暖时间里,崇明德那被开始暖化的内心,又再一次的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我可不是“崇宗”那样的烂好人。
不爱人,不被人爱,肆意妄为的,崇明德。
冬离春至,二月初的京都,绿意复苏,渐渐变暖的空气中梅花、杜鹃的花苞都已蠢蠢欲动;住家的围墙上常能见探出的亮红色火棘,亮晶晶一串串的小果子反射着阳光,很是漂亮。
而在这样如诗如画的画卷中,走在纤细小路上的崇明德,眼中却映照不出半点绿意。
彼岸言研究的完成,万澜山家内部矛盾的加剧,环境开始动荡,而他自己追逐的目的地,却仍然见不到路标。
崇明德一边漫无目的的走着,一边检查崇宗的记忆,然后,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与崇宗有过数面之缘的那位,医院里的夜叉护士长,似乎并不单单只是一位女汉子那么简单。
在她一举一动之中,崇明德发现了一位友人的身影。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崇明德立刻动身前往崇宗光顾过几次的那家医院。
一进医院,他就径直走到前台,“请问这里一共有几位护士长在任职?”。
站台服务的护士小姐头一次听到这样的问题,以为是要投诉,吓得有点畏畏缩缩的。
就在崇明德不耐烦打算用点手段时,一股庞大的阴影笼罩住了他们两人。
“这位客人,您看起来不像是病患的样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低沉的女中音还略带沙哑,在以温柔甜美女高音作为女子力重要元素的日本,实属非常稀有、非常有辨识度的声音。
崇明德抬头一看,在自己一侧赫然站着一头身高一米八五以上,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两眼炯炯有神瞪大如铜铃一般的夜叉。
而这夜叉居然穿着护士服。
“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位护士长。”
“有什么事吗。”
护士长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俯视着崇明德。
“能两个人单独聊聊吗,找个地方。”
“抱歉,现在是工作中,恕,我,不,能,奉,陪。”
护士长一字一顿,丝毫没有让步妥协的意思。
崇明德也并不气馁,反倒狡黠一笑,一副从容的样子。
“是吗,那我在这里等到你下班好了。”
在崇明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护士长太阳穴上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而崇明德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随你喜欢,但是请别打扰到其他客人和患者。”
夜叉护士长这么说着,回到了她的工作岗位,而崇明德,悠然自得的在椅子上坐着一直等到护士长下班。
他已经胜券在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