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萧兮,山静矣。
正值晚秋,是一个暮日。
满山枯黄的秋蝉山外,来了位浪侠。
浪之一意,是无拘无束,随去随从。
浪侠是位少年,面容清俊,一袭白衣,腰悬白玉酒壶,骑着匹霜白良驹。
少年看着很是快意潇洒,面色却有许末苦涩。
这一去,剑折了,酒尽了,也乏了......
白玉良驹止于山口,少年身子一歪,从马背上摔下。
少年并未落在泥上,而是被两只柔软的藕臂扶住。
“师妹,你来了啊!”
少年勉强挤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这般说着。
酥柔的藕臂上面,是清丽的女子面容。
面若桃花,容尽皎月。
媚深入骨,却丝毫不娇作。
一瞥一笑,又如冷月平落。
秋蝉月落点点头,柔声说道。
“师兄,你这一行,是输了么?”
“是啊,我败了她半招”
“为何?”
“打不过”
少年有气无力道。
“二十三年,是蝉落之时,这次换你当师姐了......”
秋蝉月落一对流水桃眸中,转过些许复杂,问道。
“......那这一次,取个什么......名字呢?”
“君子不言,便叫君不言吧!”
......
......
“师姐!”
一声呼喊,让秋蝉月落从愣神中惊醒。
面前多了位模样俊朗的少年,白衣若雪,眉间不言。
君子不言,所以只添了一句话。
“师姐,剑招我已全识,意得其七,可以下山了”
平添的一句话,让秋蝉月落再度失了神,美艳的脸上多了点未落寂。
这才过了几许?
怎又到下山的时候了?
如此快?
秋蝉月落按下飘浮的心绪,清音诉道。
“那便去吧,拿下天下第一的名号”
少年听见师姐这句话,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打马乎道。
“师姐,天下第一太难了,能不能居前十尔啊?”
秋蝉月落柳眉倒竖,面色已有不满,轻斥道。
“不能的话,那就继续在山上待着”
见师姐有些生气,君不言连忙取出一封自己新制的蜜饯,奉于秋蝉月落面前,道。
“师姐,我这不开个玩笑嘛,天下第一,我志在必得,定不会辱了秋蝉山的名头”
蜜饯新出,甜味很足,秋蝉月落不自觉就抬起了素白的右手,皎腕一翻,手中就多了一点橘黄,随后就被送入艳嫩的唇瓣中,被雪齿香舌嚼碎。
几口蜜饯入腹,秋蝉月落摆摆手,示意君不言放下包着蜜饯的布封。
君不言见师姐面色由雨骤化成云落,松了口气,放下布封,小心翼翼问道。
“师姐,我是先去拜剑山庄取剑?还是去寒雨城收债?”
“随你”
“......”
......
......
不了几多,许是小半个时辰。
君不言一身白衣,骑着匹雪玉白马下山去了。
多余的东西没有,只有左手袖袋中的十两黄金,以及右腰上悬的半壶清酒。
入世为江湖人,岂能不白衣纵酒,一醉春风?
......
......
彼时是暮秋,天色加上了须未寒意,寒雨城自然很冷。
对于冷,众人做法杂多。
江湖人大多是来也空空,去也空空,所以一壶烈酒,足矣。
酒按价钱,分那三六九等,喝酒的江湖人也戏分三六九。
比如这间寒雨城最常见的酒铺—莫愁,此时就挤满了不入流的江湖人。
在这莫愁酒铺喝酒的人,绝大数都是不如意的人,要么灰头垢面,要么衣裳满灰,不整亦无意。
可这些不如意的人,一但喝了酒,就精神焕发似的,红光满面的畅谈起来。
酒铺吵攘攘的,酒香四溢间,夹杂着泡馍、腌肉味。
可是。
忽然。
酒铺的笑骂声,都止住了。
人们的视线也都从酒碗、木桌上移开,移向了门口。
微醺的眼中,也都点起了惊讶。
门口来了一位公子哥,悬着酒壶,牵着良驹的公子哥。
好一个模样俊秀的公子哥!
好一盏明橙莹珠的白玉壶!
好一匹容凝渐脂的霜雪驹!
人们心中连道三个好字,然后就看着小二取下肩膀上的粗布,擦试了下手,去为公子哥牵马。
“这位公子,要些什么?”
君不言看着小二这般热情,便衣袖一挥,豪气道。
“都上一遍!要最好的酒”
说罢,右手衣袖一转,素白的袖口摊开,宛如一朵莲花。
莲花开瓣,一块“银子”从中卷出,平平稳愁落在小二手中。
这一手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可谓是潇洒。
当然,这是在旁人看来。
在小二眼中,这一记“生莲手”远不如银钱好看,又是位喜欢卖弄的“大爷”。
明明穿着万金一寸的雪蚕青玉袍,挂着千珠不换的白龙鱼苍壶,还有一匹十城才取的天霜炽血驹,就只......
小二掂了掂手里银子的份量,嗯?不对?
低头一看,是块黄澄澄的“金子”。
“好咧,公子你稍等”
小二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向后厨喊道。
“老李头,上硬菜,再取一坛五十年的莫愁”
......
......
众人一听着莫愁两字,感觉嗓子有点干,干咽了几下。
还以为是愣头青,没想到是内行人,莫愁酒铺数十,但莫愁酒只有这家店才有得卖。
至于是什么价钱,买的人才知道。
反正是他们买不起的东西。
......
......
不臾。
君不言的桌前,上了一碟卤牛肉,然后......
......没了?
因为要上的酒被人拦住了......
那是一盏赤练琉璃壶,约莫四寸有余,壶面饰以山川树木,玉壶里的酒浆清澈绸然......
琉璃盏正稳当的停在一只苍白手掌中,小二看着这只手,也是该怒不该言。
这是掌柜的手,掌柜不卖,他将之奈何?
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掌一合一拢,琉璃盏打起了个旋,光洁的表面顿时爬满蛛网。
“这酒我不卖”
一身素服的中年男子,看着顺着蛛网溢下的酒浆,冷声道。
掌柜如此,周围酒客们乐了,笑呵呵看着这位“公子哥”。
君不言看着洒落一地的酒液,有些可惜,道。
“本来看着这酒不错,债打算折个半成,现在的话......”
债字让年轻掌柜猛然惊醒,颤声道。
“您是秋.....蝉......山来的?”
秋蝉山三字落下,酒铺顿时卷起一阵风。
很快。
酒铺只剩下君不言,年轻掌柜,以及正在挠脑袋的小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