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衣服,宗望也不拖沓,带着赵淳前往后花园。
路上,赵淳总是落后宗望半个身子,尽管她想尽量表现得自然一点,但她的胆怯却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出人意料的是,宗望并没有去理会她的小动作。
时间过得久了,她的警戒心也难免会降下来,四周的景色可比令人讨厌的宗望有吸引力多了。
她的红色黄鹂登云履踩在这些宽大的青石板台阶,需要三步才能走完一阶。
这么大的青石板有多重?这条螺旋状的石梯又这么长,要铺满它得耗费多少人力?
她伸出手,轻轻地滑过石柱栏杆上雕刻的图纹,用力戳了下,坚硬的触感从粉红的指尖传来。
她收回手,捻了捻手指,顺眼扫视,每一根石柱都雕刻着同样的图纹。
这么硬的石头,让她拿起个凿子来刻,刻一个月也未必能搞定一根石柱,况且要雕刻的这么精美还要必须是有经验的雕刻家才能胜任.......
真是奢侈,她在心里轻叹道。
“砰。”她眼前一黑,感觉撞到了一堵墙上一样,额头都给撞红了。
“你干嘛突然停下来啊!”她捂着额头,抱怨地看着堵在前面的宗望。
“天池。”他伸手指了指左边,又扫了她一眼。
赵淳转头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湖泊、池子之类的,倒是看到了一个小亭,朴素简单,倒是和其他的景物有点格格不入了。
再有就是叶片凋零殆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的树,不知道什么品种。但是种植它们的人显然有点想法,将它们围绕成一个圆形种植,中间是一大块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的土地。
“哪有什么天池啊。”她撇嘴,没好气道。
“明年夏至,太阳最猛烈的正午,你要踏进天池,将身上的污垢全部清洗干净。”他没有回答赵淳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我才不要进那什么天池洗澡呢!我身上也没有什么污垢,你派来伺候的那两个侍女在我洗澡时恨不得将我的皮都搓下来,洗一个澡差不多耗费我一个多时辰,水冷了又加热水!”赵淳似乎被戳到了痛点,立刻便忘记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大胆地直视宗望的眼睛,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尽数发泄出来。
宗望怔了怔,眼前的少女现在抱着胸,像对一个普通的朋友一样对他抱怨不开心的事情,而不再是把他当做要伤害她的人。
“每一个皇室女眷都必须要进入天池进行清洗,一生只能有一次。”他转回身,继续向上走。
“为什么啊?”赵淳一下子来了兴趣,按常理来说每一个奇葩规定的背后都有一个有趣的故事。
“在我们泯人还生活在极北的崇山峻岭之时,我们的部落就已经有了这个规定。这是祖先流传下来的,在天山的最顶峰有一个广袤的天池,那是天神流下的泪水,是最纯洁无害的,它能清洗每一个少女身上的污垢与厄运。”他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道。
“啊?”赵淳眨了眨眼,回忆起前世听过的不少趣闻,好像还真有不少类似的故事。
“可是这也不是天池啊,你说的天池应该在天山才对啊。”
“池水是从天山的天池上运过来的。”
“好奢侈啊。劳民伤财了。”她脑海里立刻就能浮现出一副一个个担夫挑着担子,担着两桶满满的池水,满头大汗地向着山下走的样子。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宗望在短短几分钟内说出了原本一天应该说的话。
“宗望,红鱼姐呢?怎么自从进到大都我就没见过她了。”赵淳想起那个妩媚的女人,每次在自己受伤的时候都会来安慰、帮助自己,有时候甚至会舍身饲虎来保护她,要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谁能让她真正放下戒备来相处的也就红鱼一个人了。
“她有自己的任务。”
“什么任务?”赵淳追问道,她真的挺想红鱼的,虽然有时候也会帮宗望一起欺负自己,但是她对自己是真的如同对待一个姐妹一样。
宗望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赶路。
赵淳见状,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他不想说的话,如果硬要问是要付出代价的。
........
“哥哥,上次南下伐周,宗望统领中路军一路上势如破竹,直逼洛都城下,捉了不少周人回来,听说还有个公主,好像叫‘端城’来着。”桌子上的酒菜被兀术一人吃掉大半,很快,侍女们就将吃空的碟子捧了下去,递上的新菜又铺满了桌子。
“等下你就能见到了,你千万不要说些鲁莽的话,宗望很喜欢她,她心里对北晋也一直有芥蒂。”宗翰被他这么一说,差点忘记了兀术的性子,急忙提醒道。
“啧。”兀术嗤笑道,“哥哥,周人生来就软弱,想必公主更是娇贵,可必不上我们部族的女孩性子烈,她只是绵羊不是烈马,面对这些温顺的绵羊,打几鞭子,在床上使使劲,她就能知道谁才是她的主人了。宗望却还要搞得这么麻烦,莫非他也想要效仿那些酸臭不堪的儒生?”
宗翰呵呵一笑,“不要阴阳怪气,不是所有的绵羊都是温顺的。你或许可以占有她们的身体,却不能让她们心向着你。”
兀术摇头,显然他并不相信那个所谓的公主会是万千周人女子中的个例,即使她是赵源的女儿。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陛下在里面久候多时了,你们请进吧。”哈赤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宗望径直走了进去,也没有看哈赤。赵淳瞥了他一眼,心里暗道真没有礼貌 ,随即朝哈赤露出了个笑脸,然后紧跟了上去。
哈赤微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拂尘,“真是个乖孩子。”
“父皇.....王叔。”宗望挑眉,显然是没有想到兀术会出现在这里。
“宗望,你往前走啊,你堵住门口我怎么进啊。”身后赵淳无语道。
“宗望,你怕什么,让王叔看一眼你的女人,王叔又不会吃了她。怎么曾经野狼一样的小子也会变得胆怯?”
宗望沉默着让开了身子,没了宗望的阻挡,赵淳一下子就暴露在兀术的眼中。
兀术眯起眼睛,手里的小酒杯不停地转动着,配上他那张粗犷、狰狞的脸,颇有几分屠夫挑选货物的味道。
赵淳身子一僵,在第一时间就被他那骇人的气势吓退了一步,同时内心又有些恼火和不适。
好讨人厌的眼神,就像当初刚遇见宗望一样,他也是用那种打量货物的眼神审视自己的。
她抬起头,直直地对视着兀术,刚刚表现出来的胆怯、懦弱全都被她压了下去,她才不想让别人小看她,她赵淳也是人,不是他们的战利品,更不是他们能够随意交易的货物。
两人对视了许久....许久,就在气氛快要接近死亡时,兀术忽然咧嘴一笑,“真是漂亮,娇艳的就像那盛开的海棠花一样,宗望你可要小心呵护着,不要太狠把花朵儿玩坏了。”
“兀术!闭上你的嘴!”宗翰厉声呵斥道。
兀术耸耸肩,用手捉起一把肉往嘴里塞。
宗望冷着脸,一把拉过赵淳的手,也不顾她的反抗,直接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了下来。
宗望知道自己的王叔这么说有什么目的,兀术就是想用自己的气势压服赵淳,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让她识相的乖乖服侍好宗望。可是宗望并不需要兀术的帮助,他现在需要的只是时间。
“吃饭。”宗望下达命令,俨然有一种一家之主的威严。
宗翰笑了笑,端起饭就开始扒。
兀术则是乜视着赵淳,挑逗她好像能使得他很快乐,而且她那脆弱的自尊心真的很敏感,只要他看她一眼,她就瞪回来。这个情景就像是他拿着根棍子逗猫一样。
“吃饭!”宗望声音更加深沉。
赵淳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其他人都在吃饭,她就明白宗望是在对她说了。
“哼。”她委屈地撇嘴,端起饭来埋头吃了起来。可恶的刀疤脸,偏心的宗望,为什么你不吼他,她心里暗自想着。她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心思细密如丝,可惜她自己却没有察觉
“我不用吃吗?”
赵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