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宇殿内,宗翰裹着一张厚实的羊毛毡子,平躺在一张长长的摇椅上,摇椅有规律的“吱呀”、“吱呀”地上下晃动着。
哈赤则搬了张矮凳,坐到了宗翰脚边,面带笑意地帮他按揉脚掌。
旁边的火炉迸射出橙红的光泽,两个华发老人悠哉悠哉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多少有点日薄西山的意味。
“老东西,你有派金吾卫去追杀宗猎吗?”宗翰松了松胸口的衣服,使得里面被密封的闷气得以逃离出来。
“陛下,您未曾下令,老奴又怎敢擅作主张呢?”哈赤摇头,继续用自己粗糙的指腹摩擦着宗翰皮肤松垮的脚。
“是啊...朕确实是没有下令。但是,你这个老东西做事还需要朕手把手教你?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宗翰刚小憩醒来,浑浊的老眼在红色火幕的映照下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彩。
“老奴岂敢擅自揣测圣意呐,不过是有一些荒唐至极的痴想罢了,怎敢说出来污了陛下的耳朵。”哈赤诚惶诚恐地说道。
“呵。”宗翰一脚踹到了哈赤身上,轻飘飘的一脚力气不大,但是哈赤却依然顺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久久不能爬起来。
“你是什么货色朕能不清楚吗?明目张胆地在朕面前演戏!朕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哎呦,陛下。”哈赤趴在地上,双手攀住了宗翰的脚,“老奴岂敢轻易死去,陛下是万金之躯,能活上万年呢。老奴为了继续伺候陛下,还得向天再借五百年才够咧。”
“啧。老东西,真是鸡贼。”宗翰笑骂出声。
“朕现在命你派金吾卫去追杀宗猎,听清楚了吗?是金吾卫,不是黑冰台。”
“哎,老奴得令!”哈赤爬起来,卖着笑脸继续揉脚。
“这一届的选锋营考核也结束了吧,大概有多少人能进到黑冰台。”
“禀告陛下,约莫十一二个,都还过得去。老奴已经让化雨去安排章程了。”
“舍得放手了?”
“老奴想要集中精力,一心一意的伺候陛下咧。”
.......
“报,指挥使大人,全部死侍已经围杀殆尽,伤员已经抬去救治,战死者的家属业已分发慰问金。”一个将士搭拳,两手虎口相交。
“嗯。”司衡巡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将手里的神臂弓抛到了一旁将士的手里,转身快步朝城楼下走去。
“幸亏我足智多谋,把司指挥使给请来了,不然,恐怕我就得黑发人送黑发人了。”
白玉堂扇子一展,风骚地来回拨弄了几下。
蝴蝶抿唇,脸色苍白,额头上细汗涔涔,没有精力理会他,刚刚被箭射中的小腿已经涂上了金疮药,伤口也包扎好了。
只是金疮药碰上伤口就像冷水泼到了炭火上,反应剧烈。她也实在是不好受。
司衡经过他们两个,正眼也没给一个便直接走了过去。
“司指挥使。”蝴蝶抬起头,“救命之恩,蝴蝶铭记....”
“叫我指挥使大人。我官比你大。”司衡脚步不停,“另外,我不是来救你的,不要自我感动,公事公办罢了。”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下的出口,蝴蝶低垂眼眸,撩起挂在眼前的碎发,脸上恬静如常。
“哈...哈哈哈。”白玉堂一拍手掌,捧腹大笑起来。
“蝴蝶啊,你...哈哈,你说你怎么就老是觊觎着司指挥使这颗千年铁树呢?人家可没想搭理你。要不你换个人吧,比如说我。我很好骗的...”
“闭嘴。”她轻飘飘地说出一句话,身子又重新倚到了栏杆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玉堂无趣地撇嘴,“不说就不说呗,等我结营了,凭借我这副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英俊容貌,求我入赘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
他站起来,去唤来了一边的女工来把蝴蝶抬走,然后迈着四方步春风得意地离开了。
担架上,疲惫的蝴蝶才躺下,一股无比浓厚的睡意便汹涌袭来。
她好像看见了....又看见了...他。
那个戴着鬼蝠面具的男人把她从垃圾堆里拉了出来。
那时,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塞给她一块馒头,然后把她送进了一个大院子就走了。
她想拉住他的手,却被他冷冷地甩开。 “送你到这里,活不活得下来是你的事。”
.........
洛都
演武台下,一列列穿着新式盔甲的新军气势恢宏地进行严格的训练。
李寒沐站在演武台上,一身戎装。
台下的士兵列好了一个个方阵,这些方阵有两种类型,其中一种名为三叠阵,最外围的士卒手持巨盾、拒马枪,以减缓对方骑兵冲击的速度,两翼由神臂弓弓兵护卫。神臂弓的射程远超一般弓箭射程,穿透力也远强于一般弓弩,骑兵若想顶着神臂弩冲阵会付出很惨重的代价。
第二个方阵名叫撒星阵,步兵身穿重甲,手持大斧或长刀,排列成松散的队形,两个步兵的距离足够一匹马通过。战前弓箭手在前排最大可能的消耗骑兵的有生力量,等到敌人靠近时,又可以很从容的从士兵间的通道回到阵后。而敌人的骑兵沿士兵之间的通道冲进后,就会受到两侧重步兵的疯狂砍杀。弓箭手则在阵后自由射杀敌军。
这两个方阵都是被设计出来专门针对骑兵的,而设计者正是冠军侯李寒沐。
杜凯是李寒沐幕府之中最有声望的幕僚之一,一眼就看出了李寒沐对这支训练了半年多的新军并不满意。
“侯爷。毕竟是新兵,半年能有如今的气候已是了得了,这还得多亏了孟少保啊。”
李寒沐点头,“我知道这半年时间他们已经做到了极致,可是时间不等人,现在的局势波谲云诡,奥古斯丁那家伙并不安分。”
杜凯若有所思道,“他派人给草原上的蛮子送信,无非是想要结盟。他信不过我们的能力,所以想拉上蛮子一起夹击北晋。”
“恐怕他的野心不至于此,驱虎吞狼....可是那一虎一狼又怎么会坐视旁边的豹子置身事外?怎么可能让它坐收渔翁之利!一旦北晋与蛮子开战,我们也必定会被牵扯进去。”
“不过。”李寒沐玩味地笑道,“老虎又岂是这么好糊弄的。”
杜凯问:“侯爷的意思是奥古斯丁这次的结盟失败了?”
“成功了。他只要把武器送到蛮子的手里就已经成功了。因为老虎的爪牙已经长出来了。”
杜凯也不意外,拿着把羽扇挥了挥,“奥古斯丁看起来吊儿郎当,心机居然也如此深沉。真是头披着羊皮的狼啊。”
李寒沐轻呼一口气,淡淡道,“你可知奥古斯丁在西陆还有一个名字?”
“侯爷请讲。”
“奥古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