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宗望的赵淳就像脱笼的鸟儿,自由的芬芳她已经嗅到了,她皱起挺秀的鼻子,贪婪地**着泛寒的空气,抬起头望向天空,只觉得今天的天空格外的苍白,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
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厢房,房门已经关上了,谈话的声音却还隐隐地能够听到,他们的谈话好像并不愉快,她洋溢笑容的脸颊很快又淡了下去。
宗望有麻烦了,即使他什么也不对她说,她也能察觉到。讲道理,看到宗望倒霉她其实应该高兴,毕竟宗望总是仗着自己的身份、蛮力来欺负她、逼迫她做一些她害怕的、羞耻的事情,但如今她的心也沉甸甸的,像灌了铅一样,真的高兴不起来。她甩了甩垂落的衣袖,衣袖在空中拂过,就像一朵胭脂红云飘过一样。她并不喜欢穿这么高调的衣服,红鱼却说这是宗望花费几个时辰为她挑选的....
“哎。”她烦躁地挠了挠长长的发丝,实在觉得别扭不堪,想笑又笑不起来,想为他担忧又拂不下面子。摇摇头,吐出一口浊气,她不再去想那些苦差事。
地面上的积雪左一堆,右一沓地躺在石子路上,左右互相对称,小路上只覆着薄薄的一层雪皮。看得出来这位韩师也是个讲究的人。
捉起一把雪,她放在手心捻了捻,才微微使劲,雪就像沙子一样松散,软软绵绵地摊在了掌心上,乳白色的皮肤与雪仿若融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好软啊。”她叹了一声,看着雪沙从指缝滑落。前世她的家乡只有春夏没有秋冬,所以也就自然不存在降雪,她曾经捧着啊紫的脸,对她郑重承诺,毕业之后一定要带她去冰岛看雪,让她做一回真真正正的白雪公主...
“真烦呐,赵淳。能不能想点开心的。”她对着眼前的空气抱怨了几句,沿着小石子路继续前行,还是不要停下来好了,免得发呆走神。
怎知,才走没几步,小石子路就走尽了,尽头是一丛郁郁葱葱的小竹林。竹身浑圆正直,不偏不倚,密密麻麻的剑片翠绿欲滴,像一片片轻薄的绿翡翠。
“没路了...”她失望地摇头,竹子虽然好看,但她不是文人骚客,也只知道竹子好看,作不出几句诗来。
她转身,准备沿路返回,呼地,又停住了脚步。
什么声音?
她疑惑地看向竹林,向前走了几步。
“嗖!”
赵淳眼睛亮了起来,“柳暗花明又一村?”
她忽然有一种穷小子上山砍柴结果却意外地发现了藏宝洞一般的错觉。唇角微翘,她撩起裙摆,伸手拨开了浓密的叶子,兴冲冲地钻进了小竹林。
“嗖!”抽箭、搭弓、拉弦、松指,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箭矢如脱缰的野马划破空气,直插靶心。男人一身藏黑色的长袍,侧面看去,脸庞线条笔直、刚硬,毫无美感可言。
赵淳猫着身子,隐匿在竹林中,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操场上的男人。
没想到拨开着障目的叶子,穿过这片欲盖弥彰的竹林,居然还真的有一片新天地。
操场空旷旷的,除了几个竖立起来的裹着皮毛的靶子外,就只剩下黑衣男子一个活人了。
只听“嗖”的一声,他又射出了一箭,又是直直地正中靶心,被射中的靶子还在剧烈地战栗着,看来被吓得不轻。
赵淳来了兴趣,早把宗望的叮嘱抛到了脑后,正想着多看一会儿,看能不能瞧出点门道,要是能学会一点本领,希望宗望欺负她时能掂量一下日后会不会被她放冷箭。
男子又抽出了一支箭,赵淳睁大了眼睛,不愿放过一丝细节,她看着男人搭弓,看着他拉弦,看着他调转箭头.....
“出来吧。你已经看了很久了。”他方形眼睛不怒自威,厚大的嘴唇显得有些黝黑,额骨前突,脸颊两边的颧骨略微鼓起,看起来像是个十分刻薄、不通情理的人。
赵淳见识过他的箭术,如今看着泛起寒光的三角形箭头,心里不禁直发寒。
慢慢地,她举着手,走了出来。
男人正视她,仔细打量了几眼,面上不显山水。他持弓,走到赵淳面前,高大的身影遮挡了日光,把她整个人都覆盖在了阴影之下。
“打扰你了,实属抱歉。但请你相信,我没有恶意。”赵淳咽了口唾沫,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男人沉默不语,只是用他那双骇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淳,如前世鬼神志里的妖怪一样。赵淳觉得他的面相真是十分恐怖,初生的婴儿见到他怕也是会忘记哭啼。
半晌,他忽然伸手,托起赵淳的下颏,歪头左右扫视,模样一本正经。
“卖到教坊司能值很多钱。”
“你,我也是韩师的客人,你怎敢轻薄于我。”赵淳忍着惧怕,装出一副气极了的样子。她想,连宗望都对韩十一礼敬有加,那眼前这个男人再凶狠也不能拂了韩十一的面子。
“你叫什么?家里的官多大?”他竟没一点要收敛的意思,反而是质问起赵淳来了。
“关你什么事!你这人怎么一点礼貌也没有!”赵淳拍开他的手,警惕地后退了几步,心想先离开这里,再喊人来对付他。
怎料男人似乎一眼便看穿了她的想法,拽住了她的手,任凭她怎么挠打都岿然不动。
“说吧。你家里人若是官大,你今天就可以回去,若是官小,那就跟我回去,刚好阿妹身边的贴身丫鬟被她抽死了,你来替数吧。”
“我是赵淳!你放手,不然宗望不会放过你。”赵淳红了眼,所有的冷静都被平淡无比的几句话给轰得粉碎。
总应该害怕了!该死的妖怪,还不放手!赵淳急的在心里催促着、怒骂着,可这个男人居然还是不松手,而是沉着眼,不知思索起什么来。
怎么会?宗望都搬出来了也不管用吗?
她忽然有些恨自己不听宗望的叮嘱,四处乱逛。可是,转念一想,在韩十一的院子里,怎么会存在一个不把韩十一、宗望放在眼里的人,她以为这里是绝对安全的。
“你还在想什么,快松手,不然我喊了。宗望他...他绝对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的。”
男人闻言,抬起头,与赵淳四目相对。面前的女孩长的十分娇艳,明眸皓齿、肤若凝脂、身材匀称...他觉得往日里那些腐朽儒生吟诵的赞美女人的诗词大可全部用在她的身上,全都合适。
“若是卖到教坊司,你能当上头牌!”他给出了更高的评价,但是却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
赵淳对于这样的评价不敢恭维,对于男人的背景又多了几分畏惧,他居然不怕宗望!那她是不是要被拉去做婢女,任人使唤、打骂、玩弄。她是不是要被卖去所谓的教坊司,像件娱乐货品一样,让男人肆意**....
霎时间,她的脑海里浮现宗望冷峻的脸,那他平时避之不及的脸,此刻,她却是无比怀念他,希望他站在她的身边,像块牛皮糖一样紧紧地缠着她。她白着脸,蹙起眉头,用出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呼喊:“宗望!”
男人有些不耐烦,觉得这女人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聒噪,带回去之后要不要把她的舌头割掉,其实杀掉她,很多东西就不刃而解了,虽然只是暂时的解决方法,但也足够他们解决掉朝廷里面的周人了。他觉得这个想法或许也可行,瞧了一眼惊惧的像只小白兔的女孩,伸手覆上她的嘴。
然而,还不等他动手,异变再生。
“枢密院叫你来抢我的女人,是吗?”冰冷的声音骤然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