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向晚,月色朦胧。
管事在门槛前四处张望,见大街上依然空无一人,他怒急了,一脚将身旁的家奴踹翻在地。
向后看去,府内一片灯火通明,男人们朗朗笑声与女人们嬉戏玩闹声相互交映。
管事脸色更难看,里面的人玩的这么尽兴,今晚又有这么多的公子哥来赴宴,他还怕捉来的人不够用,扫了少爷的雅兴,这王麻子倒好,带了四个人出去半天还捉不回来一个弱女子,恐怕就是存心不想让他好过,管事攫着地上家奴的衣领,一字一句道:“你给我立刻去把王麻子叫回来,就说晚宴已经开始了,再晚一会儿就叫他死在外面吧,他的狗肉少爷们不屑于品尝,但是饿急了的周人应该会吃。”
“是..是!”管事在府里积威甚重,再加上其泯人的身份压得家奴不敢生出二心,只敢言听计从,当即爬起身子灰溜溜地蹿出门去。
.......
“洪江大哥,若非万不得已,孟起不建议现在起兵。”
此时,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处理干净,院门已经紧紧锁上,栓上了门闩。
马孟起挑了一盏风灯,晦暗、朦胧的光影照亮了这间不大的房子,将在场每个人的脸庞轮廓都一一描摹出来。
“既然已经杀了王麻子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反了他娘的泯人,把深宅大院里面深藏的肉干、大米都抢出来分给百姓,这样你和清蕴也就不用躲躲藏藏地看着泯人的脸色过日子了。”名叫洪江的汉子是一个面相沧桑的中年人,一双宽大的眼睛里似乎有着某种悲天悯人的特质。
“洪大哥,皇帝与北凉的泯贵族不对付,据说派来的使者已经上路了,何不等他们狗咬狗互相消耗一番再动手呢?如今煽动造反恐怕会让不少百姓丢了命,泯人府里的家奴、养的私兵并不少,瘦骨嶙峋的人拿着木柴、锄头去和身强体壮、装备精良的人搏命,即使能胜,损失也必定不轻。”马孟起深思熟虑后,又劝道。
这次,洪江还没有回话,他身后的汉子便忍不住地抢话。
“还等什么?马兄弟,不妨告诉你,方圆几里的树皮都被扒光了,老百姓现在只能吃土,或者易子而食。他们辛苦劳作了几个月才收获的粮食被泯人勾勾手就抢走了!与其坐看人食人的惨剧发生,那还不如反他娘的!”
说话的汉子是洪江的弟弟洪湖,有别于他哥哥的沉稳,他更加急躁易怒。
洪江没有制止弟弟的愤慨言论,因为事实就是这样。待洪湖收嘴后,他才道:“如我弟弟所言,北凉三郡,民不聊生,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百姓们已经不堪再忍受这种痛苦了,他们要反,他们想反,这已经不是我们想延期就能延期的了,今天泯人又在大街上大肆捉人去当两脚羊,百姓们嘴上不说,可是心里已经恨透他们了,所以,趁着这股新浇上来的油,今晚就反。”
沉默半晌,马孟起嘴角噙笑,释怀地呼了口气,“诸位说的对,是我瞻前顾后了。”
他拿起小刀,将手指放在刀刃上轻轻一摁,殷红的血液嘀嗒一声砸落水面,浓稠的血液在水面上化成千丝万缕像是一头鲜红的头发漂浮在水里。
他吸吮手指,把酒壶推到了洪江面前。
洪江重复他的动作,眼也不眨的咬破了手指,待得鲜血滴落后又推给了旁边戴着红色头巾的寡言少语的男人。
兜兜转转了一圈,酒壶还是回到了桌子中央,每个人都盛上了一碗,置于自己胸前。
洪江率先举起碗,声音豪迈,“何当痛饮,与子同仇!”
洪湖一拍膝盖,豪情万丈地举起碗,“何当痛饮,与子同仇!”
带着红色头巾的男人咧开嘴,笑了笑,举起碗,“何等痛饮,与子同仇!”
最后,三人都看向马孟起。马孟起淡然一笑,手里的酒碗“乓”的一声与三人的酒碗撞在了一起,洒出了不少酒水。
“何等痛饮,与子同仇!”
四人仰头饮下,酒水像流火一样淌过喉咙,甚是辛辣。但四人都有不曾变色,都有一副好酒量。
洪江把碗放下,站起身来,“事不宜迟,现在动手吧。”
马孟起拱手,“洪大哥,我先去安抚一下妹子,稍后便跟上。”
洪江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相信马孟起,因为他了解马孟起的遭遇。
洪江带着两人离去后,马孟起走到院子里,在院落的干草堆里掏出了一个被黑丝缠绕、包裹的圆球。他扯断几团黑丝,一双暴起的眼睛呼之欲出。
他提着麻子的脑袋,径直走向了一件房间。
来到门前,房门紧闭。他以指叩门。
“谁啊?我在换衣,请稍等。”娇滴滴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开门。”
“咦,哥哥,是你啊。我在换衣服啊,你就不能等等吗。”里面的人似乎认出了门外来人,话语中都带上了娇嗔的调调。
马孟起抬脚,毫不费力的将门踹开了,门闩应声断成了两半,跌落在地上。
房间里,少女已经将衣服褪去大半,露出一大片雪白、细腻的肌肤。她似乎也愣住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呆愣地注视着门口的男人。
“哥!”她抱着胸,尖叫一声。
马孟起仿若没有听到一样,他脸色平静,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了。
“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你现在应该很开心吧。”
“什么?哥。你在说什么!你先出去啊,我还没,没换好衣服。”她害怕又茫然,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在说什么。
马孟起默然无声,走过去,向往常一样平静地揉搓着她的发丝。忽然,他发狠,面色狰狞地拽曳手里的发丝,然后将手里提着的脑袋塞到了她的脸上。
“你一直勾引这个畜生来逼我们做选择,现在事成了,你很自豪是不是!你到底是谁?你又为谁卖命?”马孟起紧咬着牙,一张脸红得像是蒸熟的螃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