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文明的尾声(7)惊吓

作者:何时喝水 更新时间:2022/12/10 20:31:41 字数:3227

在游说之下,特里克考虑了一会儿,最后同意在不惊动狱警的前提下和我们一同逃走。

说话时,他那只有无知者才会有的无畏语气让我有些气恼,我的语气上也时不时不客气起来,字句间常常夹杂着一些不得体的脏话。

他听到这些脏话后愣了几秒,或许是被唬住了。

“嗯哼……看来是两个奇怪的家伙。”

在见到我生气之后,他便这么碎碎念似的嘀咕了这么一句。

在这之后,他便欣然同意了与我们一齐逃出的请求。

“但是嘛……呵呵……我还有个条件。”

他用着轻蔑的态度和嘲讽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让我们脚步一滞的话:“我需要在埃斯顿里边先去做点事情,一会儿再和你们一起离开。”

“想跟着我的话就跟着……但是,不要碍手碍脚,也不要去问任何事情。”

他在牢门前抛下这么一句话,转头走向了一旁可以下至一楼大厅的楼梯间,也不管我和莉莉娅正对着彼此面面相觑,只是自顾自地行动。

他那种态度确确实实地惹恼了我。

我想起楼下还有警卫在巡逻,于是就和莉莉娅提议,要不要直接把这家伙打晕了带走。我自己的力气不大,这时候只能看莉莉娅了。

“快点跟上他。”莉莉娅回过神来,拉着我快步循着他的身影下了楼梯,同时也小声地和我说着话,“打晕他的话……不行,我现在在人形态下很难制服他。”

她一边下着楼梯一边说道:“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我原本拥有的很多特殊的狼人能力已经失效了……也就是说,我现在不能在保留人形态的特征的同时,又获得狼形态的力量……但变成狼形态后,我的专注度会降低,很容易发出太大的声响……”

莉莉娅的语气里似乎有些自责的意思。

“那算了……我们先跟着他好了。”我安慰般地揉了揉莉莉娅的银白发丝,“我的能力也被限制了很多……目前是庸级。”

于是我们来到一楼大厅,循着特里克的脚步,跟着他那和表现出来的性格所不符的谨慎而迅捷的步伐,来到了室内一间门前简单装饰着小盏油灯的木房间前。

我意识到,那是狱警的房间。

——我刚想阻止特里克那急迫的推开门的动作,却已经来不及了。

之后想来,那个时候,他那焦急的神情和那急切的步伐,以及他隐藏在表面之下的那种不安和紧张,这些都无一不在暗示着在狱警房间内所发生的事情。

——而当时我却并没有意识到这些。

房门被迅速的被推开,我看见特里克几乎是冲进了房间之中,然后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一般,直直地立在房间正中,脑袋僵硬地转向一个方向。

我和特里克短暂的对视了片刻,然而,很显然,这只眼睛虽然在看着你,但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

——一些其他的,对他来说,明显比起你来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的眼睛在瞥了我一眼后便重新投回了一开始所望向的方向,而我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他的视线所及的目标物——一具被吊在半空的、面色僵紫的高大人体。

地上有被踢倒的凳子,在墙角歪歪斜斜地独自待着。

而那个人体就像所有上吊者那样,即使心里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也依旧在死亡真正来临的那一瞬,在自己的脸上永远地留下了那种狰狞的,显示着挣扎和不甘的可怖表情。

直到被分解了肉体,这种恐怖的表情才会彻底消失——但是,却也依旧会永远地刻在目睹者的记忆之中。

莉莉娅最后一个进来。

“等等……顾灵,你跑得太快了——那是?……呃!——什么?!”

那濒死前的恐怖神情刻在我的脑海里,让我浑身呆滞地和特里克一起僵在原地。

即使我,顾灵,或许作为‘术师’的身份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侩子手,但任何人在看到那双,因充血而肿胀突出的眼球,和那副,紫色而苍白的冰凉面容时,都会因为那种对死亡的恐惧而产生的敬畏和战栗。

人类是渺小的,人类的胆识远没有我们所认为的那样强大。

“顾灵——别看了!”

或许是发觉我因为恐惧而失神,莉莉娅迅速挡住我的眼睛,同时拉着我的身体退到了房间之外,让我得以从窒息中恢复,心脏再次地剧烈跳动起来。

很快,面色阴沉非常,因而显得甚至是有些麻木的特里克•诺科就从房间内走了出来。走出时,他的手上紧紧地攥着那张被上吊者留在桌面上的遗书。

从他莫名愧疚的神情来看,他好像早就知晓此事。

“如果你们能早一点放我出来……”他喃喃地说着。

就是在这时,或许是出于被恐惧死死攥住的后怕,我的思绪和观察能力开始变得令人抓狂的敏感起来。暗夜中的昆虫,抑或是隐隐而现的啮齿动物,抑或是远处影影绰绰的阴影,都在不断刺激我战栗的神经。

但也因此,我也注意到了一件或许只有我注意到的事情。

那个我们一直认为是无赖的家伙,特里克•诺科,在此时露出了不同于往常的情绪,流露出了自责的神情。

“顾灵,我们先离开这里。”莉莉娅说。

我的小脚踩在地上有些虚浮,但好在莉莉娅支撑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

……

几个小时后,我很快冷静了下来。

先前所在的位置,是庄园的西北部分,而现在,在跋涉了约莫几公里的距离后,我和特里克两人花费了一个小时左右,来到了“围墙之内”西北部分最大的城镇聚落点,也就是以那个被称为“什忒(Center)”的大广场为中心地带的住宅区。

至于莉莉娅,她由于身份问题(维多利亚的身份),必须要在天亮之前回到房间里,以防领主或家族里的其他长辈察觉到不对。

为了说服我和他同行,特里克付出了对他而言很大的代价。

一,是同意被我用绳子束缚,二,是同意被我仔细地搜身,以防止他留有什么会对我不利的东西。

在他的拼死要求下,我将那封遗书原封不动地还给了他,并没有要求去察看其中内容。

现在我们走在小路上,迎着即将出现的朦朦胧胧的晨曦的曙光,隐藏在房屋之间的阴影下,或是见不到太阳的小巷中,向着住宅区中心的什忒大广场前进,并且分出心神来留意避开那些时不时在路上巡逻着的“好帮手”机器人。在什忒大广场的中央,同样也有一座喷泉雕像,同样是那个被追赶的少女和身后追赶着她的扭曲诡谲的黑雾。

不同的是,在喷泉的底端,有许多腐朽生锈的硬币堆积起来,形成一个大大的金属堆。

特里克让我跟着他的行动,并且把他身上的束缚解除,好让他展示自己的避难所。

我将他身上大部分的束缚全部解除,留下松松垮垮的手铐挂在他两边的手腕上。

我认为对他的信任是有必要的,因为从将他带出埃斯顿铁牢狱后迈出的第一步开始,我就能够察觉到一种变化。

我的能力发生了变化。

在特里克离开埃斯顿铁牢狱后的第一个瞬间,我的能力“炼金术”就已经提升到了“武”级。

两者之间的区别,如果简单的说,那么就是——

在庸级时,“炼金术”能够转换一种物质的固、液、气三种形态(如果有的话),持续时间五分钟。

到了武级后,“炼金术”就可以将水转化成其他相等质量的任意液体(固体气体同理),同时,这种转化所能持续的时间延长至原来的三倍。

能力的事情之后会慢慢介绍,现在还是将注意力放在特里克身上为好:

特里克•诺科,这个刚刚逃出牢狱的家伙,低下头看向喷泉下那被晨曦的金色光辉洒满的水面上,很快便猛地一个扎子钻了进去,接着又在我的注视下,伸手拨开了一小堆的硬币,将其清理到一旁。这时候能看到一些不寻常的空气泡泡逸散出来,说明那里有着一个能供人呼吸的水下通道,或者说,一个水下暗室。

特里克先是将头探了进去,紧接着,又将身子探了进去,最后整个人在水面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想来,那些金属堆应该是被固定住的,而一个水下的入口则就隐藏在其中。

目前到达了武级的我,已经可以很轻松地进入其中了。

踏入水中后,在我能力的影响下,我身体的周边缓缓有水汽升腾,将我与真正的潮湿隔离开来,得以让我保持干燥并且不受到水深压强影响地来到水池底部。

来到水底后,能看到在金属堆那儿,有着一个近乎完全隐蔽的弯曲管道。如果在上方,那么就没有任何角度能够让人看见它的踪迹。

同时它的开口朝下,借由气压的作用,水流无法蔓延其中。

我随后探到小口底下,然后扒着管道爬上。身后的水蒸气重新变为液态,水流悄悄汇集,重新将这个无人发现的入口堵死。

入口处有个很大的空间,足以让三四个人站立,然后在空间的角落里有个向下延伸的深洞,有梯子和扶手供人攀附。

进到入口内,又爬过长长一条管道后,我来到一个明亮的房间,看到特里克正在不远处从容淡定地甩干身上的水,对我的到来也只是投以一道视线,给人一种莫名可靠的感觉。

说起来,直到现在,除却他那表现得有些刻意的言行以外,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符合一个被人唾弃的混混,更像是个会精心做打算的精明人。

或许只是因为这家伙的语气不太中听,人们才觉得他是个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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