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前一后进到图书馆之中,我的脚步第一次踏在图书馆的瓷砖地面上时,“炼金术”的能力等级便由武级提升至强级。
只是我无心去留意这些,满脑子回荡着刚刚那位医生在重逢之时对我说的话。
……
“洛瓦夫莱。”
图书馆靠近围墙的一面墙壁下有着一个可供一人出人的小洞。它隐藏在丛丛灌木之后,与地面融为一体,但算不上脏乱,拨开灌木后的入口处,反倒显得十分整洁。
这里是特里克很早就发现了的秘密通道,他甚至会在出入一次之后特意被抓,以此来掩饰这个入口的存在。
只是这一次,他正打算和我从此进入,却发现早已有人在此等候了。那人有着一副不熟悉的生面孔。
我们自以为藏得很隐蔽,直到那副生面孔叫出了洛瓦夫莱的名字。
“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陌生的男人说,“至于特里克,你可以选择先进去,也可以选择等洛瓦夫莱一下。”
男人的声音让我很熟悉,想了半天,我才意识到这家伙究竟是谁。
三四十来岁的年纪,脸上有些明显的皱纹,面部肌肉无力地松弛和塌陷,显然除了面无表情以外,这副面孔就做不出其他表情了。我当然不是从面容上辨认出他的,而是从声音上……
“医生?”我半信半疑地从藏身的地方探出头。
“嗯,是我。”医生说,“特里克的肺病好得差不多了吧……那些药,应该见效很快。”
“已经好了。”特里克跟着我现了身。
他点点头,然后把头转向我。
“洛瓦夫莱,你的父亲是一个很棒的医生。”医生说,“他是我们那一代人里最尽职的医生,也是最具有冒险精神的人。”
“你应该知道他是被领主放逐的了,还有你的母亲也是。”他观察着我的反应。
【洛瓦夫莱想说些什么,让她说吧。】
“领主……为什么要这么做?”洛瓦夫莱的意识短暂地闪现一瞬,让我知道了她想问些什么。
“‘因为你们要寻找的真相,那东西……只会带来绝望。’……领主对他们说。”医生说道,“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我有自己的职责……而且,因为害怕,我不会进到图书馆之中,但我可以对你们宽容一些——请进吧。”
他将我们领着,向着图书馆大门的方向走去。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我抬起头。
“呵……我说过的吧,‘我们之后一定还会再见’……想听听我的想法么?”医生说。不等我们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我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的医生。”医生说,“我一开始来到庄园南方学习时,你父亲比我大上几岁。他那时是最优秀的学生。他一直坚持一个理念——无论是谁,无论有没有救活的希望,只要他还想活着、还有着对生的渴望,那么医生就必须要执着于救助他。”
“这个理念一直影响着我。”医生说,“但在你父亲被放逐的两年后,我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那些从小就在服用的圣餐给搞垮了,我才发现,自己的情绪已经完全消失了。
“我开始走向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极端……我,作为医生,之所以治病救人,仅仅是因为他们对这个社会有用,他们能为这个社会创造价值……对我而言,他们是社会的工具,而不是活生生的人。救不回来的人,我会冷漠地看着他们在挣扎中死去……那些没有希望的人,他们会用冰冷的手握着我冰冷的手。
“而我现在成了鸟嘴医生中某种意义上的领袖。”
他冷漠地笑笑,表情上的肌肉被迫抽搐几下而已,然后就没有其他的反应。
“凭借自己不喜欢的理念登上高峰,这种感觉很复杂。所以……我希望你……洛瓦夫莱……能为这个世界做出一些改变。”
“了解真相是第一步,但我老了,也早就丧失那种激情了。”医生说,“你不必知道我究竟是谁。世界上有很多人,你可能完全不了解他,但对于同一个目标,你们最终会站在一起。”医生说,“所以,你不必知道我的名字。”
说到这里,我们来到了图书馆的大门,看着无人看守的入口,心里对此已经了然,并不觉得惊讶。
“你好,洛瓦夫莱。”他说着,将我们送入了门内。
“再见,斯库特小姐。”
他关上门。
……
很快,特里克就循着一开始画好的地图上的路径,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他试着用力推了推地下室的门扉,但显然他还不够健壮,于是被反冲的力道猛地一下弹了回来,跌坐在地上。
“洛瓦夫莱,你来。”他也不尴尬,拍拍屁股从地上坐起来之后,便打算看看我的囧样。
但是,这时候我的能力已经到达了强级……
“炼金术”并不是体质增幅类的能力……因此,和绝大多数的非战斗能力一样,“炼金术”在提升到武级时可以提升能力者的身体素质,但是在此之后,所提升的就只有能力的强度了。
“炼金术”在强级的能力提升如下:
强级:改变物质形态时,无需接触即将被转换的物质;转换半径最大为周身十米的球形范围;可在质量不变的前提下,重塑任意物质的外形(对液体和气体来说没什么用处,但对固体就不一样了)。
……
我在考虑要不要强行把那门扉撞开,或者说去尝试另一种方法:假装找到了某种机关,接着尝试在转移特里克的注意力的同时暗中使用“炼金术”,使这扇门扉能够被打开。
后一种办法的好处就是:这不会使我的真正身份暴露。
在我还在犹豫的时候,特里克忽然扼杀了后一种办法的可能性。
“你不是洛瓦夫莱,对吧。”
他看着我惊呆的眼神,继续说:“第一次进到避难所的时候,你的衣服是干燥的……虽然之后进出的时候你也同样需要拧干衣服,但是第一次的那个时候……”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还有,你第一次进卫生间,竟然就进了粉色的那边……”特里克说,“虽然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个粉色的穿裙子小人所表示的是女性,但你第一次进卫生间就能分辨得出来……所以还是让我起了疑心。”
“以及,你一个生在农户里的女孩,竟然在吃白面包的时候露出了嫌弃的表情。”特里克面露不解。
白面包可不像黑面包那样粗糙得割嗓子以至于难以下咽,相反,白面包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庄园里难得的美食。
“我问过你有关洛瓦夫莱的很多问题,你都能一一答上来,说明你并不是简单的鸠占鹤巢……”特里克继续说,“还有,对了。”他说,“还记得在出发前我对你说过的一句话吗?”
“呃……忘了。”我只能尴尬地顺着特里克的话说下去。
“我当时说——‘可能会太颠簸,你要适应。’”特里克说,“你的回答——‘嗯,我会的。’”
怎么了吗?怎么了吗?到底怎么了吗!你这个小*特色方言*。我有些抓狂。
“这句回答的问题很大。”特里克说,“莫妮娜是教会的修女,她每个礼拜日都要坐在装有圣餐的马车上一。在上次礼拜之前的其他礼拜,你应该都是一直跟着莫妮娜的——你会适应不了马车的颠簸?”
六,六,六六大顺啊你这家伙。
“我不是洛瓦夫莱。”我于是坦白了。
“那你……”特里克说着,眼睛同时也朝着门扉的方向瞥了一眼……
随后我一手抬起,运用能力将面前的木门整个碾碎,从中挑选出来一些,被操纵着便形成了一把锐利的木剑,被提在我身后。这既是摊牌,也是示威。
“跟着姐姐,姐姐能保护你的哟。”我对着完全呆愣住的特里克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我走下地下室的楼梯。
“……真正的洛瓦夫莱在哪?”特里克没理会我的挑逗,问了下去。
【在一个只有意识的空间里。】
“在一个只有意识的空间里。”我说道。
——我其实早就注意到默渊在说话了。
不过,他的弹幕礼仪……嗯,还算过得去,并没有对我指指点点或者是说些别的什么……和鸟嘴医生交谈时候的那次,是他第一次开口。
“她会回来吗?”
【会。】默渊说。
“会。”
“你是谁?”
【一个笨蛋。】默渊答。
“一个笨——一个本着以四处看看为目的的旅者。”后半句话里似乎有语病,但……无所谓了。
——*特色方言*的,我*特色方言*,默渊就是一个*特色方言*。
特里克又思索了一会儿,最后没有再问些什么,于是他便和我一同下了门后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