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洲城,虽取名为洲,却不过是整个瀛洲的一座城市.
比起瀛洲城的纸醉金迷,风月场所遍地,丽洲城虽稍显逊色,但胜在商会众多,想要采买一些东西倒是十分方便.
丽洲人总喜欢住在高处,用以彰显自己的身份,比如城主府,足有五层之高,而整个丽洲也仅有两座五层小楼.
而此刻,真澄与弦雨二人正在另一座五层楼之中.
这栋建筑,乃是一座八角楼,其上铺满九色琉璃瓦,八方各有古木为柱,更是内蕴阵纹暗含八卦之意,层层递进,与其说是楼,更像是一座略粗的塔,朱红色大门上烙印有荆棘鸟徽记,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通天会’
而这‘通天会’并非什么强悍的宗门,而是整个大陆最大的一间商会.
八角楼内,琴音如流水叮咚,即便是街边的行人也不禁驻足聆听,而几位店员更是停下了手中各自的工作,沉浸在美妙的琴音中.
银发少女湛蓝的美眸望着青年,似是穿过了时光,仿佛看到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
纤纤玉指,拨动琴弦,仙音袅袅,竟然暗含道韵,这并非是什么功法,而是上天的馈赠.
曲毕,少女看着青年的眼神从空灵清澈逐渐变得带着一丝幽怨起来.
她本以为之前青年要主动提及二人的关系,却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要为自己买琴.
尽管作为爱琴之人,少女也一直都想要一面好一些的琴,但显然这次她期待的并不是这个.
不过当抚上古琴,她还是即兴弹奏了一段.
“姑娘琴技高绝,乃在下生平仅见,在下霍金鸣,乃是通天会丽洲分部大掌柜...”
一个面容和善的中年胖子循着琴声从楼上下来,拍手笑道,显然对于少女的琴声非常欣赏.
“两位,请看这面古琴,此琴乃是由上等银桦木...”
一旁的店员,看到自己的顶头上司,连忙行礼,不过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介绍这面古琴,业务相当熟练与敬业.
少女轻轻摇头,并非此琴不好,而是银桦虽然水火不侵,但十分沉重,而且此琴比起她爱用之琴要大一些,显然更适合男子,她弹奏起来有些吃力.
更何况,这面琴虽好,居然要三十中品灵石,一面凡琴居然是自己一个月的月俸,她自然舍不得.
青年犹豫着想要开口,本来他是想主动提及二人之间的关系,可惜话到嘴边,还是没能说出口,最后还是用买琴的理由搪塞了少女.
可惜他又对琴一窍不通,此时站在边上就显得十分窘迫,而少女看到他难得的窘迫,小嘴微翘,心情似是好了不少.
“嗯,也对,银桦琴确实对于这位小姑娘沉重了一些...”
听到店员那句‘小姑娘’少女内心一阵暗恼,明明自己已经不小了!
“这位姑娘,我们丽洲分部这还有一面有些特别的琴,是有人寄放在这的,不过留琴之人有言,‘这天下若有人能奏得此曲,此琴就赠与那人罢’,不知姑娘可感兴趣?说不定姑娘就是这有缘之人.”
这时那位自称霍金鸣的掌柜突然开口,而他的话显然也勾起了真澄二人的好奇心.
少女看了眼青年,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欣然应允.
真澄善琴,也爱琴,但她更好奇的是那所谓的琴曲,至少在弹琴上,她也有着自己的傲气,对于未知的曲子也有一丝好奇.
霍金鸣领着二人来到顶楼,圆滚滚的身子没有丝毫笨拙,竟然也是个不弱的修士.
而面相憨厚的霍金鸣看到二人的表情,擅长察言观色的他自然猜出她们的想法.
“二位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的梦想是醉仙楼的厨子...厨子嘛,自己吃不胖,别人怎么会觉得你做的东西好吃呢?可惜家族有规定,想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要先到家族产业效力三年,并且做出成绩才行.”
这位通天会丽洲分部大掌柜没有丝毫架子,就如朋友般聊着家常.
霍金鸣给人一种很亲近的感觉,逗得银发少女掩嘴轻笑,同时也暗自佩服,眼前的胖子应该也是专门训练过类似的能力,就像当初在翠竹轩的自己.
青年知道,通天会大掌柜的身份绝对非同一般.
要知道通天会的源头是东鸣洲,而东鸣洲有可是着梵家这种超级势力,而通天会依旧能和梵家相安无事,并将整个势力延伸到整个仙羽界,足见这个以商会形式出现的势力绝对不如看着这般简单.
而他进入此处之后,也一直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隐隐锁定自己,不过并无敌意,他也就不再去理会.
“那还真巧,敢问霍掌柜今年是第几年了?”
青年随后询问,对于眼前的胖子,他并无恶感,更多的是好奇,因为能执掌一城的通天会,在霍家身份应该也不低.
却不想这随口一问,胖子突然脸涨得通红,随后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第三个三年...”
“噗...”一旁的少女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
后来听到他的抱怨才知道,丽洲消费的多是些吃食和衣物,而商会虽然也有盈利,但对他的要求却更高,以至于根本无法完成.
“到了二位,里面请.”
霍金鸣用六套手决打开了三扇密布阵纹的大门,最后又打开里面的八卦锁,终于带他们来到了通天会丽洲分部的顶楼.
顶楼很空旷,入眼的是一张古旧的石桌,其上是一面古琴,石桌上还有个蒲团.
玉质的琴身,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银色琴弦,其上偶尔会流转九彩光晕.
而再一看又变得平平无奇,明明还是如此奇特的琴,却给人一种下意识忽略的怪异感.
宝物!
毫无疑问这件奇怪的琴应该是一间比较特殊的法器,甚至青年都难以看穿此物的品级.
之前霍金鸣曾说,这琴是要送给有缘人?此等宝物,真的会有人送吗?
“此琴,名为相思...”
无需过多解释,少女从进来就一直盯着这面奇特的琴,根本移不开眼,显然已经看得入了迷.
“相思...好名字,我可以试一试吗?”
少女不自觉脱口而出,面对如此贵重的宝物,显然自己的要求是有些无理的,但很意外,霍金鸣却笑着点了点头.
真澄坐到石桌前的蒲团,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很奇怪,琴弦居然无法被拨动,甚至散发着一股排斥之力.
一旁的青年,倒是有所心理准备,毕竟看到这面琴,让他没由来的想到了自己那把黑色的刀.
少女微微犹豫,九玄诀运转,指尖带着一丝微光,再次触碰琴弦,琴弦居然发出了悦耳的声音,而这声音不仅能听到,甚至灵魂都能看到它们的涟漪.
“哎?居然真的可以...霍前辈,请问这琴是否和桃花庵有些渊源...”
少女有些惊讶,因为她刚刚触碰这面琴的时候,就隐隐有种奇特的熟悉感,而这份熟悉正来自她所修的桃花庵功法.
桃花庵的内功是以“念花经”为根基,演化出的不同心法,就像是一颗开枝散叶的桃树那般,每一种心的法门、秘术都是一颗果实.
而桃花庵的秘术又以幻术与法术为主,虽然也有剑术之类,但显然种类要少了很多.
而幻术法术,也同样需要琴来施展的秘术.
少女天生极善音律,自然学起来事半功倍,刚才她就是以桃花庵的功法来催动此琴,没想到居然真的成功了.
此时她有七成把握,此琴应当与桃花庵有些关系,甚至可能就是门内前辈的法器.
“这...在下也并不知晓,此琴应该自我出生之前就已经放在此处了,不过以前确实有桃花庵的仙子尝试过此琴,的确可以催动,但却没人能成功带走...”
面对少女疑惑的眼神,霍金鸣示意让青年试试搬动此琴.
一旁的青年看着少女希冀的眼神,想都没想,就走过去试图搬动此琴.
很奇怪,琴就像是和石桌连为一体...不,更确切的说,这面琴是单独被固定在‘这个位置’!
这种诡异的一幕青年做不到,至于帝境能不能做到,他不清楚...
“姑娘,您试试...”
少女捧起琴,琴毫无阻碍的被少女抱在怀里,而当少女准备起身,琴却诡异的回到了石桌.
“如二位所见,这面琴,只有坐在蒲团上才能拿起,却不能离开太远,至于得到的条件,如我之前所说,奏出相应的琴曲,此琴既会认主,至于琴曲,留琴之人曲刻在琴的背面...只是这文字,没人认得...”
真澄坐在蒲团之上,将玉琴反转,而一旁的青年却是瞳孔一缩,因为上面的字他认得!
银发少女看到琴背面的小字微微一愣,并不是因为她不认得,而是四四方方的字,她曾见公子以前无聊的时候用树枝在地上写过!
而少女和霍金鸣此时也看到了青年那近乎失态的表情.
少女微微一愣,公子这种样子,只有自己遭遇危险那次,才看到过.
“霍掌柜,是不是只要奏出此曲,此琴就归我们所有?”
“根据当年的记述确是如此!”
确认这一切,青年附在在少女耳畔,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把一首名叫《凤求凰》的曲谱说给了少女.
少女听了一次就完全记住,美妙的琴音透过通天会的阵法在整个丽洲城回荡.
城中之人,无论是行将就木的老者,还是街边落魄的卖画的书生,亦或是花楼里的娘子,都仿佛看到了一位美丽少女与一位男子相伴多年互相扶持,最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羞怯的向着男子表白的一幕.
一曲终了,少女脸颊通红,不知不觉,她竟将自己的一丝意境融入了琴曲.
而一旁的霍金鸣,也露出了惆怅的神色.
二人最终带走了那把奇特的琴,顺利的不可思议,但此时二人都没无心理会这把奇特的琴.
那一曲的意境,震惊了整个丽洲城,也让青年明白了一些东西...
......
“掌柜的,那是咱们丽洲分部里最重要的宝贝了吧,真就这么白送了?”
身边的伙计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霍金鸣.
而霍金鸣则是一脸狂喜.
“你懂什么,规矩就是规矩,完成了这件事,我终于可以回霍家了!”
说着霍金鸣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上面正是荆棘鸟徽记,同时也是霍家直系血脉的令符.
“这次回去,太爷爷就不会阻止我当厨子了吧.”
......
青年与少女走在街上,彼此沉默着,两人的手低垂着,随着摆动偶尔会轻触,随即又不着痕迹的分开.
就像是在互相试探着彼此,终于青年决定不再扭捏,就想握住少女的手...
而这时少女突然看向青年.
“公子...”
“哎,我知道...跟了一路了出来吧!”
从通天会出来他就知道被跟踪了,但对方实力并不足以威胁到自己,所以十分轻重缓急,也就放任那人了,倒是没想到,少女居然能察觉到一个境界高于她的潜伏者,不过此时似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这位前辈,我叫罗毅,关于‘星海楼’客栈中女子的事,我代表主人想和前辈谈谈...”
一个身穿黑衣带着半边鬼面的男人从街角走出,看着眼前的青年,他似乎从这位前辈身上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