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她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双手，垂下头默默退后一步，在观众们兴奋的鼓掌和喝彩声中扯着我的袖子下了台。
下面领导的脸色并不好看，显然这已经超过了晚会节目能被接受的范围，但这已经不是我现在能考虑的事了。
我跟着她离开了舞台来到幕后，一路绕过其他准备中的演员和校方的工作人员，从后门走出了礼堂。
天边的星辰点点闪烁，月亮隐没在厚厚的云层中，只有路边不太明亮的路灯带来了些许光芒。
礼堂里的欢声笑语也隐隐约约地传来，我和郁晨在黝黑的小路上越走越远，背后的声音也就慢慢归于静默。
『澈...』
郁晨突然停下了脚步，只是站在那里，轻轻地唤出了我的名字。
｢嗯，怎么了吗？｣
我也停了下来，偏过头看着站在身前的白发少女的侧脸。
一阵柔风轻轻抚过小道，撩起她耳边的发梢，挂在那里微微摇曳。
『无论你怎么决定...我的心意都是不会改变的...永远永远...』
｢郁晨...｣
我张了张嘴，苦涩的喉咙里却发不出除了她的名字以外的声音。
她回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后重新向前走去，用几乎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喃喃道:
『最后...一定会是我在你身边...』
两三秒后，我才跟上了她的脚步。
她的眼神不那么平常，似乎还藏着更多东西，就好像...那天明里暗里在提示着我些什么的莫涟一样。
我有预感，今天晚上无论我做的是什么选择，都必将不会有个普通的收场。
......
我没有问她到底要带我去到哪里，只是亦步亦趋地被她轻轻拉着向一边的人工小湖慢慢走去。
这片湖泊的中心有一座小小的亭子，依稀可以看到里面影影绰绰地坐着两个人，各自靠在一根柱子上。
一步步走到亭子里，缩进的距离终于让我看清了那两个预料之内的面容。
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吗...
我自诩一个华夏普通男子高中生，如今却即将面对恋爱主题轻小说男主人公才有机会遇到的场景，真是天意弄人。
季久玖从身边的小挎包里面取出一盏小灯，放在亭子中央的磨石桌子上拧开，发出了并不明亮的光。
三个少女隔着一定的距离站好，将视线全部聚集到了我的身上，眼神或隐含不安、或充满渴望、或尽是悲哀。
『哥哥，是时候了。』
莫涟将双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我，表情如即将赴死的壮士般毅然，似乎已经坚定了什么信念。
真正面对现在这个状况的时候，我的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紧张和慌乱，反倒比较平静，只是多多少少有一些愧疚。
『嗯...澈...决定吧...』
郁晨将双手覆在胸前合拢，眼神中微弱的期盼和紧张各占一半，仿佛正在祈求怜悯的罪人一般微微仰望着我。
唯独季久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无言地往后退了一步，坐在了亭子里的石板座位上，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我环视了一圈眼前的少女们，也颇有几分难以言语的感受，叹了口气，说:
｢虽然会有些抱歉，但在今天晚上过去之后，一切也就都会结束了吧...｣
令我意外的是，自己很是单纯的感慨居然让她们有些不知所措。
莫涟正了正原本前倾的身子，有些尴尬地戳起了手指，磕磕绊绊地应答道:
『呃...起码我们会有个底...』
郁晨则是撇开了脑袋不敢看过来，双手背在背后慌乱地揉搓着。
季久玖稍稍抬起了一点头，看过来的一瞬间有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却在要脱口说出的时候又将脑袋低了回去。
看到这个状况，我颇有几分奇怪。
她们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正在犹豫的时候，远方湖岸上传来了同班同学的呼唤声，叫我们几个回去参加闭幕式，拍个合照。
｢那...我们先回去吧？｣
我顺水推舟地提议道，同时在内心里为自己关键时候的退缩感到可耻。
她们也没有反对，只是沉默着面面相觑了一阵，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案，最后还是跟着我走回了礼堂。
不过闭幕式并不长，很快我们几人就被放了回来，但现在的气氛也实在不像之前那么适合了，而是更加沉闷。
四个人并排走在校园的小路上，沉默笼罩着周围的空气。
最终还是莫涟打破了沉重的氛围:
『哥哥，在我们面前做选择你是会感觉有些过意不去吗?』
｢嗯...的确会有这种感觉。｣
这也不是假话，在她们面前做出放弃其他人的选择是真的会有一种罪恶的愧疚感，总感觉是辜负了对方的心意。
听到我的话，莫涟抿了抿嘴，垂下眼睑看着地面，默默思索片刻后提出了另一个方案:
『那，我们分开吧，各自到一个地方等着，哥哥你去哪里就代表选择了谁，怎么样?』
｢这样也好...只是麻烦你们了。｣
虽然这并不会改变结果，但是心理压力的确会小上许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原因，这样分开，也许更不容易出现什么意外?
郁晨在听到这个方案后明显吃了一惊，咬紧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莫涟，而季久玖却没有露出太意外的表情，只是情绪依然很低落。
征得了我的同意，莫涟抬起手臂指向了一个方向，很是勉强地笑笑说:
『那哥哥，我就去我们高二幢顶楼的自习室了，希望...你能来。』
说到最后，她也无法再维持故作轻松的语气，嘴角耷拉下来，很没精神地低下头，慢慢走到走廊的转角，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里是五味杂陈。
『我...我就去高三楼的合班教室吧...』
郁晨也给出了自己选择的地方，看着我的眼神里交替闪动着祈求和不安的情感，也不由得让人怜惜。
『澈...』
她又向前走了一步，用湿漉漉的眼神看了我一会，最后还是黯然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学长...我...』
最后，只剩下了季久玖一个人，她用力按住起伏的胸膛，似乎很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留下了一个没头没尾的告别便转身跑开了:
『请一定要小心，对不起!』
小...心?
她们三个人清晰的面容和季久玖最后的提醒在我的脑内来回交织，但最后，我还是踏出了脚步。
是祸躲不过，我不能再逃跑了。
我明白我所想要的人是谁，让她再久等可不是应该的啊。
走在空荡荡的楼道上，我所担心的意外也并没有发生，这也让我长出了一口气。
前面，就是合班教室的大门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后面环绕过来用手帕捂住了我的嘴，强烈的化学刺激性气味从鼻腔里传来。
｢唔唔唔唔!｣
眼前的事物开始变得模糊，神经开始迟钝，意识好像被什么吸走了一样。
『不用挣扎了...她不在这里，也许在高二自修室旁边蹲守着吧...』
身后传来了极其熟悉的声音，只不过此时带着哭腔，捂住我的手也伴随着她的抽噎一颤一颤的。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在这里看到你...还是好难过...所以，对不起了...』
一滴滴温热的泪水落在我的肩上，我在完全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她脸颊上的黑桃贴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