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瘫在沙发里,手中半根烟烧到末尾。
酒精作用下,手掌微微发抖,而过量的焦油和尼古丁让每次呼吸令胸腔中的脏器隐隐作痛。
牙齿微微发颤,我掏出手机,播放我和艾米莉亚初次相遇时,听到的音乐。
那时候我还年轻,为了得到更多资源自愿去战场成为一名义务医疗兵。
却因一片友军的破片插入胸腔里,提前回国,战场经历给我的简历镀金,同龄人和我完全没办法比。
我的26岁,黄金年龄,一切都那么美好。
销魂城医学院向我抛来橄榄枝。
城市那时候和我一样,年轻,饥饿,富有活力。
我应邀而来,成为一名大学讲师。
在欢迎我和其他老教授的舞会上,见到艾米莉亚,几个目光来回间,我彻底沦陷,她那双散发奇异光芒的珍珠白色瞳孔里,也满满爱意。
手机里,小提琴高调又内敛地引导着钢琴,两者仅有一拍之遥便完全合拍,可就差一步之遥。
我起身虚搂空气,迈着十年前和艾米莉亚共舞的那首曲子。
两年前,她被一位红瞳白发的男人为逼问我奔腾野马的配方在我面前被斩首。
保龄球般的脑袋失去生机,拖着一长条鲜血滚到脚边,无神双眼仿佛在哭诉为何我如此绝情,宁愿保证配方安全也不想救她。
天地良心,那时候被绑在座椅上的我被完全吓傻。
况且奔腾野马的副产物一但泄露,可是将会把销魂城的药物滥用推上新高峰。
就像站在电车难题操作控制杆的那倒霉蛋一样,不过我的选择更加极端,就算控制杆在手中,也不去拉,任由火车创死自己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伴随进入高峰的舞曲肆意癫狂地胡乱舞动。
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泄露配方,让艾米莉亚回到身边。
可一切都太晚了。
舞曲结束,手机恰好震动起来,陌生号码,我接通。
“喂?”那头是熟悉的理事汤姆。
“怎么了?”我淡然回答。
“下楼,有些事情和你交谈。”他说完不给我选择的余地便挂断电话。
我拎起外套,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看到印有六街邦标志的吉普车。
屁股刚坐稳,汽车便发动,驶入车水马龙的晚高峰中。
汤姆坐在副驾驶,我按照习惯蜷缩在后座中。
他扔过来一个牛皮纸卷宗。
“史密斯先生,有个私活,关于老板的。”他点燃香烟,不包含各种语气词的说道。
“这是六街交给你的考验,你也加入差不多一个月了,是时候该为组织做些贡献了。”我打开卷宗,边看边听他逼叨。
“卷宗里的这位,名叫凯鲁亚克,是野狼派的训狗人之一,职位翻译成人话就是小队长。他是你那天偷痛定思康的仓库负责人,自从那天过后,他的职位被剥夺,而且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得知是六街的人搞的鬼。”
我拿出照片,里面是一个野狼帮标准的五大三粗汉子,浑身腱子肉,各种纹身,外加染成绿色的莫西干发型。
男人在粗鲁地狂笑,那对拳头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大概有砂锅那般大。
“于是,他率领那群忠心耿耿的手下疯狂追杀六街的成员,你和乔接克拉拉小姐的时候,那场战斗便是他指使的。”
“他指使的?他怎么知道克拉拉是老板的女儿?”我打断他的话,翻动别人踩点留下的各种记录,细细阅读。
“目前尚不可知,但是他对老板的家人有威胁,这就够让他命丧黄泉了。”汤姆语气变得冰冷。
我没有搭茬,而是继续看资料。
男人生活很规范,健身房,酒吧,红灯街。
“老板派下来的私活?”我随口问道。
“不,不是老板,而是我下达的命令,你知道吗?她们三姐妹是我看着长大的,如同我的亲生女儿,若有人妄图伤害到她们,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板的态度呢?”我把东西收回牛皮袋子中,发现汽车在大街上绕着圈圈。
“老板想和野狼派和解,其实这场冲突开始不在你,而你恰好出现在错误地点成为导火索而已。目前野狼派也有和解的倾向,只不过由于某些害群之马的存在,不好意思提出。他们也很乐意看到某些人销声匿迹的。”
“为什么是我?”我感觉机会来到手中,必须把握住。
“解铃还须系铃人。”汤姆的回答非常简短。
“行吧,那现在野狼派和六街闹得如此僵,我突然出场不是宣告开战吗?”我不想再惹到任何霉头,做事必须小心。
“所以你要伪装成拾荒者,那群渴望天下大乱的乐子人。”汤姆回过头来,汽车恰好行驶入一处路灯坏掉的街道中,他的笑容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
“记住,你加入六街的那天,几乎所有高层都把目光投向你,不是因为你手中的兴奋剂,而是你的学历和阅历,恰好我们需要,如果你能顺利完成,平步青云不远了。”汤姆熟练地画着饼。
汽车兜兜转转,又绕回我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单人行动,马特,这是场私活,如果你失败了,请不要透露出哪怕一点六街的信息,但是我期待你成功,毕竟明天的舞会上,会有很多街长来认识你这位传奇新人,别为自己丢脸。”
我随口应付后关上车门。
“马特,别让老板失望。”汤姆留下最后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我回到客厅,摊开档案细细阅读。
这位凯鲁亚克先生,最喜欢的运动是斗狗。
并且附带几张血腥的照片。
斗狗,是把某个倒霉蛋的双脚拴上镣铐,然后送进狗笼子中和训练有素的比特犬徒手搏斗。
他们有些人成功地活下来,而有些人成为狗的食粮,总之非常血腥。
秋季舞会后第三天,便是斗狗大赛开始的日子。
我陷入沉思,掏出手机,才晚上九点,准备去踩踩点。
装备好武器,招呼辆出租车,奔着酒馆便去。
这是家叫做蓝色牡蛎的酒馆。
推开门进去,里面一片漆黑。
而且有股廉价的刺鼻化学品味道,还有脚臭味和汗水味熏得我想呕。
正当我疑惑不解之时,暧昧的橘红色灯光突然亮起,骚气的萨克斯引导全场音乐。
我这才发现里面都是五大三粗裸露身体的老爷们,而且看状态不像野狼派的家伙。
但他们的打扮非常辣眼睛,黑色皮裤,带钉子的项圈,以及某个欧拉欧拉替身的高中生般的学生帽。
里面甚至还有女装的瘦小男人,他们混迹在汉子中左右逢源,有些甚至坐在别人腿上撒着娇…
我不是歧视他们,只不过这群女装子的身材一言难尽,甚至有些还留着胡子。
我感觉脸颊抽搐,眼睛生疼。
紧靠屋门悄声转动门把手,结果不知道哪个老六把门锁住。
迪斯科灯球闪烁照耀着,男人们三五成群,搂搂抱抱挑起交际舞来。
更有甚者大庭广众之下开始搂搂抱抱,贴贴蹭蹭。
吹站在台上吹萨克斯那老爷们也不是啥省油的灯,他带着面罩跟暗黑佟大为似的,一边吹一边骚气地扭着胯。
一行四个老爷们发现我,那眼神好像饿狼看到食物,绿得发光。
“哇哦,你看那个新来的小子。”
“我敢打赌他非常紧。”
“要不要邀请他跳支舞?”
“嘿!宝贝,别含羞,快过来!”
他四个跟演群口相声似的,毫不犹豫地奔我过来。
我只感觉人生一片黑暗,那四根铁塔一样的腱子肉男人给我围的水泄不通,门把手突然好使了。
“下次!下次!”我赶忙溜出去。
“嗨,留个电话小伙子!”我背靠屋门,生怕那群人闯出来给我拉回暗黑世界,心脏砰砰直跳。
“你还好吗?大哥哥?”稚嫩的女声传来,一位带着鸭舌帽,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女孩站在我面前,眨动俏皮的双眼,婴儿肥的小脸蛋上有着可爱的酒窝。
“谢谢你救了我…”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外面的空气如此清新。
“你是害怕里面的叔叔们吗?他们整天搂搂抱抱。”小姑娘有着一双淡红色眸子,让我感觉非常熟悉。
“呃…我不害怕,因为爱情是没有界限的。”我实话实说,但是在心里咒骂一万遍凯鲁亚克那个逼人!
一万遍也不够!
等下?难不成信息有误?
我拨打电话给汤姆。
“喂?”不一会儿便接通。
“你知道你给我的地址有啥问题吗?汤姆理事?”我压低声音,尽量不让面前小女孩听到工作的事情。
“啊?”他有些疑惑不解。
“我来看看,结果来了个…叫蓝色牡蛎的钙片拍摄现场。”我只能长话短说。
“不可能啊,你是不是走错门了?应该走地下通道然后拐几个…稍等,什么?佩妮又偷偷溜走了?”电话那头明显有些混乱,不一会儿便是忙音。
“佩妮?那是谁啊?”我轻声嘟哝着,将手机收回裤兜。
面前的小女孩歪着小脑瓜,食指放在唇边。
“大哥哥,你刚才是不是在给汤姆叔叔打电话啊?别告诉他我偷偷溜出来玩了,拜托。父亲从来不让我来下城区玩。”女孩委委屈屈地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向我求饶。
我更加疑惑,疯狂运转脑袋…
佩妮…
佩妮.奥斯瓦尔多!
那不是六街马上要上高中的三小姐的名字吗?
怪不得那双红色眼睛有种熟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