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伊娅坐在伊欧的办公桌前,小手撑着气鼓鼓的脸。因为伊欧和希尔薇正各忙各的,都没有时间在意这个小家伙。
“爸爸,可以陪我玩一会吗?”
“现在不行啊,还要工作呢。伊娅再等一会吧。”伊欧笑着摸摸她的头。
“好吧。”伊娅觉得有点委屈。
百无聊赖之际,她信手拿起桌上的书——一本医学书。
“哎呀,伊娅还会看医学书吗?”希尔薇看见这一幕,好奇地问。那本书,是伊欧当初教她时用过的书,有些怀念呢。
“伊娅能看懂吗?”伊欧苦笑。
果不其然,刚看没多久,就扔了书,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趴在桌子上。
“呃呃,好难懂……”
希尔薇也笑了:“那是当然的啦,你还小呢。”
“伊娅有学医的想法吗?和爸爸妈妈一样当医生?”伊欧问。
“医生……不想!”伊娅的印象还是那本书,难懂的东西,小孩子一般都会抗拒吧?
“哈哈。”希尔薇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伊欧问。
“先生的优秀学医天赋没有传给我们的女儿,先生不觉得可惜吗?”
“那倒不会,伊娅能有自己的主见的话,那最好不过了,以后的路让她自己选吧。”
“说的也是呢。”
“妈妈!我饿啦!”伊娅跳下椅子,晃晃希尔薇的裙角。
“才吃过早饭没多久,你就饿啦?小贪吃鬼。”希尔薇蹲下身用食指勾了下她的小鼻子。
“正长身体呢,多吃点也没关系的。”伊欧说。
“好,跟妈妈来厨房。”
“好耶!”
……
街上一个青年,一路打听来到伊欧家门前。
“伊欧学长在吗?我是赛维尔。”青年敲了门,大声问道。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妇女,她开门的时候吓了他一跳——从没见过脸上带伤疤的女人,而且这么明显,他下意识认为自己找错地方了。
“没有,先生就住在这里。”
“那冒昧问一下,您是……”赛维尔试探性的问道。
“我是他的妻子。”
“妻……”还没等他开始惊讶,伊欧就过来了。
“希尔,怎么了?”听到熟悉的声音,赛维尔把头伸到门里:“伊欧学长!”
“学长?”
“我是赛维尔啊!”
“是你啊!” 伊欧突然想起这是他在国立医学院的学弟,连忙笑着迎上来:“来屋里坐。”
“希尔,给客人准备茶水。”
“好的。”于是希尔薇走进了厨房。
“快11年不见了,今天怎么就来了?”
“突然想你了,于是就来了。”
“你还是喜欢开玩笑,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我是没变,倒是你的变化可挺大的。”
“我啊?”
二人正说着,希尔薇端着茶具给两人倒茶。
“谢谢!”赛维尔看了一眼,放在她面前的茶点点头。好似有意又好似无意,他又看了希尔薇的脸。
“你们聊。”希尔薇又到了厨房。
赛维尔接着说:“是啊,想不到你这样的性格也会结婚。”
“老大不小了,也该结婚了,你呢?”
“还没呢,一直没遇到合适的。”
“我看是你不想找吧,不如给你介绍一个镇上有个酒馆的服务员,长的很不错,要吗?”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真是的。”
“一会儿去见见。”
二人都笑了,他们聊天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正侧着小脑袋偷听。
“不过我好奇啊,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他小心翼翼的问:“无意冒犯,就是单纯问问。”
“不许提妈妈伤疤的事!”赛维尔回头,见一个小女孩儿立在厨房门口,气冲冲的小脸上还挂着面包屑,她跑到赛维尔面前,用小手指着他的鼻子:“坏人!”
伊欧觉得有些好笑,但并不做声响。
“哎呀,这是你的女儿啊?真可爱!”赛维尔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头。
“坏人,不要摸我的头!”伊娅打开他的手。
“哈哈。”他苦笑。
“伊娅!不要打扰爸爸和叔叔谈话。”希尔薇也走出来,拉住她的小手。
“可是……”伊娅委屈的撅着嘴。
“不好意思,是我的错,我只是觉得您这么漂亮的人,脸上却有伤疤……太可惜了。”
“是么?没关系,我并不在意。”
“希尔,你带伊娅先上去。”
“嗯。”
赛维尔看着伊欧不说话。
“怎么?你不会在想是我家暴的?”伊欧开玩笑似的说。
“怎么会呢?老师都器重的学生了,我没理由怀疑。”
“是吗?”伊欧也沉默了,显然是想到不好的东西。
“什卓除外,唉,他简直就是师门不幸。”
什卓啊,希尔薇听到后不禁回想,之前伊欧给她讲过——很久以前的故事。此时伊欧的思绪也飘到了远方……
他看见了地狱,兵马嘶吼,硝烟滚滚的战场;血流千里,横尸无数。国与国之间的冲突经常发生在两国的交界地带,那个村子成了战场。
唯一幸免于难的只有一个小男孩。
他被另外一个村庄——伊克村的一对夫妇所救。
“他是被诅咒的人!会带来不幸!”村里的孩子们都是这么对他的,他从不还手,没有反抗:谁敢相信在那么惨烈的战争中还能有幸存者呢?人们都把他冠名“恶魔之子”。
“快走!少沾点晦气!”大人们每每看到此景,都会阻止并带走他们,只剩下小男孩一人,像是被处刑的罪人,所有的“正义”都站在他的对面。
父母们把他们的孩子带回家后都会一脸沉重且带着恐惧地说:“他是恶魔的孩子!可不是你们一群小屁孩能玩闹的!以后再敢和他有任何交际,看我我打断你的腿!你是想给全村人招惹厄运吗!”即使这么说,还是会有熊孩子继续干。
他们对小男孩深恶痛绝,但对收养他的夫妻却十分敬仰。
认为他们是神的使者,下凡为驯服这恶魔。
小男孩蹒跚着回到家中,见正在柜台倥偬配药的养父——什卓。什卓眄视伊欧满身的伤口,立刻走到他身旁,仔细检查伤口:“伊欧,他们又欺负你了!这群熊孩子,就没有一点教养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于是拿出药来抹在伊欧伤口上:“实在抱歉,孩子,明明救了你却不能好好保护你。”
真正给他臂膀的,或许只有他的“家”了。
伊欧头抵在什卓的肩膀上,抓住他的袖筒哭泣,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三年后。
伊克村大疫,很多人感染了病毒,被折磨着。但没有一个人死去——什卓和姆娅
两位医生治好了全村所有人,只用了一小瓶药。也正是这一小瓶药使得夫妻两人赚的“盆满钵满”。村里人更加敬重他们,信任他们,虽然夫妻两人收取治疗费用,但是人总需要挣钱;当然他们依然厌恶伊欧,甚至更加强烈,他们深信是伊欧的错:明明他们要因为病魔而花钱治病,而伊欧却毫发无损。
一天夜里,伊欧偶然听到的事彻底改变了他。
“凭着‘皮斯特’赚了一整箱的钱!这三年来的努力没有白费啊!”什卓笑了,他三年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姆娅也很高兴:“如果继续按着原先的计划来做,三年之后就又是一大笔钱!”
“是啊!”什卓的贪念涌出。伊欧就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听到了一切的前因后果。原来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工具。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养育了自己三年的恩人,即使是把自己当做工具,那也是恩人......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绪就一直纠缠着他。人们才不管他怎么想,依然敬仰两位“救世”的医生;依然憎恨伊欧。
又是三年
伊克村第二次大疫爆发,他们又赚了大钱。但是悲剧的是,出人命了。
整整一百二十八人,全村三分之一的人口死于大病。人们没有怪罪什卓和姆娅,反而又将矛头指向伊欧。一天夜里,人们高举火把,聚集在诊所前,要把伊欧“处以”火刑。
什卓面见此景,大为震撼,极力阻止,说什么他只是个孩子,就算要处刑,起码等到他长大。煞有介事地说神不会抛弃任何一个人。
最后也没有留住伊欧这一棋子,什卓被迫妥协,答应明天送他去教堂亲自处刑。
人群散去,什卓回到屋中,见若无其事的伊欧看着书,他突然上火,一巴掌扇得伊欧跪在地上。“没用的东西!”三年的隐忍,一瞬间宣告破裂。伊欧暗自咬牙,捡起书继续看。
“怎么了?”姆娅闻声小跑过来:“怎么会有问题!”她明明按照伊什卓的药方仔细配药,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你好意思问!我是傻了才把药方交给你!看看你配的是什么药,吃死了一百二十八个人!我这脸都被你丢尽了!愧你出师塔里甫,就这水平?”什卓青筋暴起,破口大骂。
一骂起来,姆娅自然不乐意:“你说什么话!我可是按照你的药方一步一步配的,人命关天的事,我能开玩笑?怕不是你这药方有问题。”
哼,一群发灾难财的无良医生,居然还有脸说。伊欧眄视片刻回到房间。
最终,那天夜里两人各分钱财,各奔东西了。原来他们看起来真挚的感情这么的不堪一击。
“小子,看在你跟了我多年的份上,我答应你个愿望。”赶走姆娅后,什卓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如释重负说:“你不是喜欢读医书么,好!如果你愿意,明天我就送你去医学院读书。”
清晨时分,伊欧带着收拾好的行李。坐在马车上,前往了医学院。他不为别的,只为了自己:能为自己治疗病痛,伤痛,让自己好好活着,足够了!
六年间发生的一切,全部斩断!
那些憎恶他,伤害他,利用他和欺骗他的人,怎么样都好,他全然不在乎。
“可悲啊!可悲啊!”他喃喃两句。
像是细细品味小丑的表演,大笑起来。
下地狱去吧!
在他离开后,不出一个星期,伊克村全灭,包括什卓以及离去的姆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