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移都下意识到了夏芝的身上。
几个跟夏芝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脸色都变得紧张起来。
尽管夏芝并没有在人前显露过自己的财富，但是大家都是知道，他独立的经营着一家收费不菲的私人诊所。
格纳夫人在社区里抱怨了三年，说在他那治个牙疼就花了天价。
在楼里的年轻人看来，这件事上有着高收入的夏芝就像是风向标，如果他同意了格纳夫人的提议，其他人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了。
但问题在于，没人愿在地下室里多闷两天！
格纳夫人看着夏芝，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得意。
如今她的丈夫已经是一名掌握实权的官员了，那个不实抬举的年轻人，至少应该知道些分寸，知道得罪她们一家会有什么后果。
夏芝坐在自己带下来的小凳子上，显得无所谓的耸耸肩，“其实对我来说，多看两天锅炉也没什么。”
霎时夏芝敏锐察觉到了几声叹气，还有格纳夫人心满意足的笑容。
他又摸了摸下巴，做出思索的样子， “可是我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需要请教一下格纳夫人。”
“你有什么想问的？”格纳夫人拿腔拿调的回道。
她并不满意夏芝的态度，那有坐着不动向长辈请教的，不过作为一名体面的上等人，她放弃了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以免给人过于刻薄的印象。
“作为长辈，我是很愿意指点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夏芝点了下头，“我可以理解格纳先生工作幸劳，但是格纳夫人您是不用上班的，您还有两个儿子。”
“正常来说要分担格纳先生的压力，也应该是你们先出力，之后才是向其他人求助才对吧？”
“你这是什么话？”格纳夫人声音一下子尖厉起来。
“我是一个女人怎么做得来做看锅炉的活，我的儿子他们还是孩子，你怎么能忍心让我们去做那么繁重的工作。”
“首先看守锅炉并不是繁重的活，这一点有过经历的人应该都会认可。”
“而且咱们这幢楼，每年都会有几位女士看守锅炉，在社区里这样的情况就更多了，所以不存在女人看守不了锅炉问题。”夏芝慢慢地反驳道。
“我和她们……”格纳夫人想说，自己和那些女人是不同的，抛去其它的不谈，官员的夫人怎么能做那种粗活呢，只是她没有昏头，知道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
“每家的情况不一样，而且我们觉得大家都会认可，看守锅炉应该男人做的。”格纳夫人换了个合适的说法。
夏芝挠了挠太阳穴，“可是我不只一次听您和其他人聊天时说过，现在是新时代了男女是平等的，女人应该让男人一同分担家务，按您的说法女人怎么就不能看锅炉了 ？”
不少男性都向格纳夫人，投去了愤怒的目光，家里女人隔三差五，就因为家务发火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马上就有脾气火爆的人站了起来，大声指责，“格纳夫人希望你在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的时候，也能够以同样的要求对待格纳。”
“我们可都知道，格纳可是连出门时顺手扔袋垃圾都不会做的。”
这马上引来了不少男士同仇敌忾的附和。
“各位今天是讨论供热的会议，大家的私事请放到散会后说。”夏芝用力拍了拍巴掌，响亮声音把那些人声都压了下去。
然后对格纳夫人道，“还有如果没有记错的，您的小儿子今年已经二十三岁了，如果他还是个不适合看守锅炉的孩子，那这幢楼包括我在内，在这个年纪之下的可有不少人啊，我们也是孩子啊。”
很多人跟着嘲讽的大笑了起来，之前他们都忽视了格纳家两个儿子的年纪，那已经是两个大小伙子了，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
夏芝等笑声小了些，又追问道，“为什么同样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得替你家的孩子干活？”
“你是觉得格纳先生升了官，你们家的人就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金贵了？”
格纳夫人胸口起伏着，心里又气又惧，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可实在是太大了。
她慌忙狼狈地回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和我丈夫的工作没有关系，我的儿子都是大学生，他们是国家的栋梁，能比你更多的为王国做出贡献。”
“够了！”里瓦尔老先生满脸怒容的站了起来，在格纳夫人扯出那套歪理时他就想发作，不过那会被夏芝抢先回应了。
格纳夫人被吓了一个哆嗦，里瓦尔在社区里有相当高的威望，因为他参加过解放大陆的统一战争，还立下过战功，退伍后又在行政厅里工作了大半辈子。
就算是退休在家，他的履历人脉也能产生很大的影响力。
“诺根大公说过，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在为这个国家做着力所能及的贡献，都同样值得尊敬，不应该有高下之分。” 里瓦尔沉着脸说道。
“还有夏芝是一名出色的医生，他的诊所每年都能为国家上缴税金，在你的两个儿子找到工作前，还没资格在夏医生面前谈贡献。”
格纳夫人嗫嚅着，她可不会认可里瓦尔的看法，他们可都是斐理丝的大学生，是这个小区唯二的两个大学生，怎么看都比夏芝一个开小诊所的要有前途。
里瓦尔老先生又哼了一声，“还有，任何行政人员，贵族，不得以职务爵位压榨平民谋取特权，这是诺根大公亲自撰写的法令。”
“你今天的要求，无理且不符合法度，下次再说这样的话之前，最好先跟你的男人商量好，不要自作主张害他丢了官皮。”
“我知道了，都是我的错。”格纳夫人不情愿的小声的回道，事实上一开始提出这个意见的就是她的丈夫，只是这件事她是不敢让外人知道的。
里瓦尔老先生吐出一口气，“现在为你刚才的无理言行，向夏医生道歉，否则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一个字不差的让你丈夫的顶头上司知道。”
夏芝听到里瓦尔的话，便马上正式的站了起来，还稍稍整理了下衣服，一派很讲礼仪的样子。
看着夏芝面带微笑的脸，格纳夫人觉得手指发痒，真想冲上去在上面挠上两把，不过她没胆子做这种事，要是激怒了里瓦尔老先生，他是真的有能力把刚才的话变为现实的。
“对，对不起。”格纳夫声音小的比蚊子振翅的声音还低。
“没关系，没关系。”夏芝乐呵呵，显得十分大度地摆着手。
“谁都会有头脑不清的时候，不过您毕竟是行政厅工作人员的家属，还是要注意影响的。”
“嗯。”格纳夫人这被狠狠抽了两把掌，整张脸变成了淤血了的紫红色。
吉恩这时插话道，“应该没有别人有意见了吧，没有的话就进行抽签分组，然后大家就可以回家了。”
“我还有一件事。”格纳夫人又说道。
不只是吉恩，场中很多人的表情，都皱皱了起来，这女人简直是没完了，这脸被打的一次比一次狠，怎么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这次真的是好事，我认识做热石生意的商人，能卖给咱们质量最好的热石，还可以打一些折扣，等冬天过去了结余的钱可以返还给各家，或者累积到明年。”格纳夫人飞快的说道。
这本来是她要放到最后，来炫耀自己的人脉的，现在是没那个心情了，只能算是挽回颜面的挣扎，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从中得到一些分红，这至少能缓解一些今天受到的屈辱。
“这是一件好事，您如果能联系到好的商家，大家也会感谢您的。”吉恩点头回道，一上来就只说件事不就会了，何至于闹到这个样子。
不少人也附和着，夸赞着格纳夫人朋友多，像格纳先生一样有本事云云 。
全然不在意，刚刚还在心里嘲笑过人家，毕竟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到时候能省下一个铜子也是好的。
最后众人排队抽了签，然后一些人开始和其他人交换值班的时间。
首先女人自然是要和女人一组的，其次对一些已婚男性来说，可以用正当的理由躲避老婆两天时间的机会可不多，这两天时间完全可以自己脾气相投的邻居，在锅炉旁喝酒吹牛，肆无忌惮的谈论些在家里不敢说的话题，
夏芝倒不在乎和谁一起看守锅炉，所以被人拉着交换了几次排班时间，最后倒是和里瓦尔老先生分到了一组，负责十一月五号六号两天。
“看来今年你要和我这个无趣的老家伙一起看着炉子了。”里瓦尔看着交换着值班时间的人开始散去了，笑着对夏芝说道。
“我可不这么觉得，其实我对您经历丰富的人生很好奇，不过以前都没有时间和您聊天，这倒是有了机会。”夏芝也笑着回道。
“当然，如果您不喜欢回忆往事，我们也可以安静的看守炉子。”
“不，如果你想听我这个老家伙唠叨，我们可聊上一整天。”里瓦尔老先生回道，
“不过可能我的故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精彩。”
里瓦尔老先生心情愉悦，像他这样生活经历丰富的老人，其实是很喜欢对年轻人讲述当年的荣光，只是喜欢听这些故事的年轻人却越来越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