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人有时容易让人平静，但有时更容易让人窒息。而现在，这让人几乎窒息一般的寂静便在天台上慢慢扩散开来。
那个男人并不是没有听到铁门吱吱呀呀打开的声音。他只不过在等着对方开口，等着对方来解释这一切。
贺玄盯着对方的背影，犹豫着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
“既然这样，就先问个好吧。”他这样想着。
“很久不见了……没想到你能找到我。”贺玄说的不是中文，而是英语。
“是执政官亚崔特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他让我来向你传达最新的任命，”对方慢慢转过身来，年轻却冷峻的脸上没有表情，“如果他不说，我们永远找不到你。”
贺玄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他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
“我不是来听你道歉的。”对方仍旧冷冷地盯着自己，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色信封。那人缓缓拆开信封，抽出信纸来念道：
“致暗殿骑士团团长诺尔：
即日起撤销你的暗殿骑士团团长职务，改由副团长约书亚担任团长。保留你的亚洲区十一分区的游牧骑兵职务。
另：由于你现在的职务关系，允许你暂时保管暗殿骑士团团长佩剑。
你忠诚的
执政官亚崔特”
他念完便将信纸放回信封里，向前走了几步，将它交给贺玄。
贺玄接过信，放进校服口袋里。
贺玄不是很明白自己被除职的原因，因为这封任命书写得过于简洁了，根本没有把原因说出来。不过想来应该是因为他只是挂着个团长的名义，却把骑士团里的一切事务都推给约书亚，自己跑到亚洲区来当一个游牧骑兵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让执政官们看不下去了吧。但是当初在他离开的时候执政官亚崔特曾经要求自己继续担任骑士团的团长，“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好，我不希望看到你辞去职务，更不希望你退出骑士团”当时执政官这么说道。难道说现在他们已经没有耐心继续等下去了吗？
“知道为什么会被除去职务吗？”见到贺玄低头沉思，对方问道。
贺玄摇了摇头。
“是吗。”
“你也不知道吗？”
“我只是个送信的。”
“好吧。”
看来只有自己去问了。不过贺玄并不在意，当初便是自己提出要辞职的，现在执政官只是满足了他的愿望而已……贺玄微微苦笑了一下。不过信上写得太模棱两可了，并没有告诉他现在还算不算骑士团的一员。
“那么再见了。”见到贺玄沉默半晌，对方转身便要离去。
“雷蒙德，等等。”
名为雷蒙德的“天使”侧过头，斜视着贺玄。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
“有话快说，我很忙。”
“……玛丽亚，她还好吗？”
雷蒙德的身体轻轻一抖，慢慢地转了过来，并向贺玄慢慢走去。
“托你的福，她很好，”雷蒙德的语气中充满了嘲讽的味道，脸色却仍旧冰冷，“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
“告诉我，诺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当初是怎么想的？你这三年是怎么想的？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雷蒙德的声音渐渐变高了起来，“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感到对不起我们吗？因为害怕自己的身份不被接受你就要跑到外面躲起来吗？三年了，人们也许早就忘记了你所立下的功劳，或许连你这个人都一并忘了。这样当你回去的时候不是更没有容身之地吗？你打算怎么办？当一辈子的游牧骑兵，永远不再回去，不再见我们吗？”
“……”
“……玛丽亚……她从来没有在我面前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因为她怕我会以为她在担心你……但是我知道，她一直在等你回去，等你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她的身体不舒服，我真想叫上她一起来，和你见上一面……”
贺玄低着头，像个不小心打破花瓶的孩子一样伫立在那里。
“哼。”雷蒙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等你想通了就回来吧，就算人们都不接受你，但至少我和玛丽亚会的，不论什么时候。”
然后他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忧伤了。
“自己多保重吧。”
说完雷蒙德便转身走向天台的边缘，猛地张开翅膀向远处滑翔飞去。他并不怕被其他人看见，反正那些坚称自己见到过天使的人都会被当作精神不正常而被忽视，就好像那些坚称自己见过恶魔的人一样。
贺玄则站在天台上沉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他才离开。于是天台又回复沉寂，只是不时地有教师的高谈阔论声从楼下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