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宏伟的落地窗倾下，暖暖地铺在凌音身上。她身着印有玩具熊的粉红睡衣，呆呆地坐在饭桌前的椅子上，那原本美丽的披肩黑发如今却杂乱地盘在一起，她通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那杯渐渐变冷的牛奶。
如果是平时的话，凌音是绝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发呆的：起床之后，她必须快速地梳洗打扮，做好自己的早餐，填饱自己的肚子之后再骑着自行车赶到学校去。但是今天不同：她的学校已经烧毁，她的老师和同学则都住进了医院，她也就不用去上学了。所以她完全可以慢条斯理地享受她的早餐，再花上几个小时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尽情地享受这个用鲜血换来的假日。
不过凌音并没有这么做：通红的双眼说明了她的彻夜难眠，而整晚的辗转造就了她脑袋上的那个鸡窝。她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的，既不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坐多久了，也不知道自己还应该在这里坐多久，只是下意识地盯着那杯尚未动过的牛奶发愣。
过了许久，凌音才拿起杯子，将杯中冰凉的乳白一饮而尽，然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玻璃杯与桌面碰撞时的声响在整座空荡荡的别墅里回响。凌音推开椅子站起来，慢慢朝一旁的电话走去。
她走到电话边，摊开自己的手心，接着拿起听筒夹在颈上，一边盯着手心里的那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一边拨号。她拨得很慢，当拨到最后一个号码时她甚至犹豫了一下，白皙的手指在键盘上一阵颤抖。然后她放弃了，轻轻地将听筒放回到了电话上。
凌音又盯着电话开始发愣——她确实是想这么干，但是还没过几秒钟，电话就自己响了起来。
凌音被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拿起听筒放在耳边，仔细地听了听：没有任何声音。她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终于大着胆子问道：
“喂？”
“为什么又把电话放下了？”
“！”凌音倒吸一口冷气：“你……你是谁？”
“斯科特·库珀。”
“……”
“老天爷！别告诉我你已经不记得我是谁了！”
“不，我只是……”凌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库珀先生？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而且……”
凌音飞速地四下观望了一圈，又贴紧话筒说道：“……你看得见我吗？”
“这个嘛，一点点吧。”
“……”凌音这下彻底愣住了。
“不过我不是有意来偷窥你的。我只是想来问问你……喂？凌小姐？你在听么？”
“嗯……”
“我是说，我想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嗯。”
“喂？”
“嗯，这个……我，我还在考虑……”凌音回答着，她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子塞进了太多得东西，快要爆炸了。
“是吗？”斯科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悠闲：“没关系，我们还有点时间，你可以慢慢考虑。”
“嗯。”
“那么就这样吧。”说着电话被挂断了。
凌音拎着嘟嘟作响的听筒，愣了一会儿才把它放回去。她将纸条放在电话边，然后转身慢慢登上二楼，推开一扇房门走了进去。
那间房显得很空荡，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一样。凌音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灯，台上的镜子映出了她凌乱而呆滞的身影。
她伸手拉开了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个红色的小盒子。凌音将那个盒子在手上把玩了一下，接着将它轻轻打开：里面嵌着一个银色的戒指。她取出戒指，低垂着眼端详着它，将它放在手上一圈圈地转动着。戒指反射出的亮银色光芒淡淡地印在了凌音脸上。
她伸出手，将戒指戴在了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她的手十分修长，银色的戒指戴在那上面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凌音将自己左手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然后将手紧紧的握成了一个拳头。她咬着牙忍受着指甲嵌入掌心的感觉，抬起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眼中射出的光不再带着犹豫和迷茫，而是冰冷的坚定。凌音对着镜子缓缓点了点头，拿起盒子关上灯走出了房间。
凌音快步走下楼梯，接着径直向电话走去，拿起听筒拨了纸条上的那个号码。没过几秒电话便接通了：
“喂？”
“我想好了。”
“是吗？”
“是的。”凌音的语气沉着而有力：“我要知道真相……不惜一切代价。”
“……”电话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我知道了，那么准备好了之后就出来吧，别忘了带上昨天你戴的那串项链。我们在外面等你。”
“什么……”凌音惊讶地问道：“你们就在外面么？我是说，现在就在我的门外么？”
“是啊，怎么了？”
凌音抛下电话，飞快地奔向大门。砰的一声响，她猛地推开门，发现斯科特就站在门外。他右手还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正一脸惊诧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凌音。
“凌小姐？”斯科特收起电话问道：“怎么了？”
“库珀先生……”
凌音低头喘了口气，她觉得自己就像要对心仪已久的人告白一样，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胸口，抬起头并亮出自己坚定的目光，接着说道：“你曾经说过：要知道真相必须付出代价，对吗？”
斯科特点了点头。
“你也曾说过：为了追捕杀害我父亲的凶手，我必须为此抛下自己的财产，亲情，友情，甚至生命，对吗？”
“是的，我是这样说过……”
“那么，”凌音大声地打断了斯科特的话：“我现在准备好了，库珀先生。只要能够抓到那个凶手，让他血债血偿，我愿意为此付出一切，哪怕是让我出卖自己的灵魂也在所不惜！”
凌音凛然地望着斯科特，目光中充满了无畏。她看到斯科特脸上惊讶的表情，似乎是被自己的话给震撼了一下，这使她稍稍有些得意，也使她忽略了对方眼中闪过的一丝怜悯。
“好吧……”斯科特挠了挠脑袋：“既然你已经作了决定，那就快点去准备吧。”
“准备？”凌音有些莫名其妙：“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哦？”斯科特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惊讶起来：“你确定吗，凌小姐？”
凌音这才发现斯科特的目光正不怀好意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她只低头一看，睡衣上的粉红小熊便倒映入眼帘，使她的脸颊顿时变得一片绯红。
又是砰的一声，大门在斯科特面前重重关上。
“等……等我一下！”接着门后便传来凌音慌乱的声音：“我很快就来！”
大约半小时之后，凌音已经坐在那辆黑色轿车的后坐上了。车窗外的景色如风般划过，但是她并没有心情去看，因为比起那些熟悉的景色来说，她更关心的是已经被承诺过将要给她的真相。车里安静得可怕，不仅那个开车的被叫做兰斯的人一声不吭，而且连坐在自己身边的斯科特也沉默地向后靠在座位上，他微微缩着自己的肩膀，将自己的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紧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膝盖，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被这种压抑的气氛所迫，凌音也只好将自己的一堆问题压在肚子里，她拿起自己胸前的那条蓝色水晶项链，那是斯科特特意叫她一并带来的。看来这个东西对斯科特他们有着很重要的意义。凌音一边假装欣赏着它一边思考着，她渐渐担心起自己的命运来，也开始后悔轻率地相信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了。
“凌小姐。”就在这一片鸦雀无声中，斯科特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事？”凌音紧张地转过头去。
斯科特的目光依旧不离自己双膝：“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
凌音点了点头，她觉得自己有点喘不过气来了。
“其实呢……”斯科特边说着边坐直了一点，清了清嗓子：“刚才在车上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到底我应该怎么跟你讲这个真相，或者说，这个故事。因为它实在是有点复杂……”
他稍稍停了一下，抿了一下嘴唇，又接着说道：
“我想了很多遍，想了很多主意，然后又将它们一一否定。最终我决定由一个问题来开始我的故事，那就是……”
他缓缓转过头，没有任何表情地，也不加任何掩饰地直视着凌音的双眼。
“你相信这世上有天使，或者恶魔吗？”
……
……
凌音呆呆地望着对方，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她并不是被斯科特的问题或气势所镇住了，而是因为就在听到这个问题的一刹那，她突然有一阵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无数黑白的照片在自己眼前闪过一样。她用劲地眨眨眼，于是那些黑白碎片们又不见了。
“凌小姐？”斯科特歪了歪头。
“嗯？什么？”凌音的眼睛中充满了迷惑。
“我在问你问题。”
“噢……哦，这个问题啊……”凌音低着头想了想。她丝毫也不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古怪，而是在很努力地思考着答案：“嗯……我想应该有吧……”
“什么？”斯科特有些莫名其妙：“我问的是你相不相信世上有天使或者恶魔啊。”
“哦。”凌音拍拍脑袋：“我相信。”
“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因为我只是这么觉得吧……”
“只是这样啊……”
“是的。”凌音不解地问道：“这和你的故事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斯科特微微一笑：“事实上，在我所接触过的所有像你这样的人里面，有80%都认为这个世上有天使，60%的人认为有恶魔……”
“等一下，”凌音打断他的话：“你说的‘像我这样的人’是什么意思？”
“它指的是因不明原因而失去部分记忆的人。”斯科特歪歪脑袋：“你还记得昨天傍晚发生的事情吗？比如说……学校是怎么起火的？你是怎么来到操场上的？”
“不……我……我不记得了。”
“就是这样。我接触过很多像你这样的人，他们之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认为天使和恶魔是存在的。”
斯科特停顿了一下，将目光转回自己的正前方，又接着说道：
“按理来说，现代科学技术是如此发达，迷信的人应该越来越少才对。然而为什么他们会去相信这些虚无的东西呢？更离奇的是，这些人中不但有像你这样的学生，也有教师，有警察，有环卫工人，有公交司机，有上班族，甚至还有科学家。他们都不明不白地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记忆，比如说突然之间就不记得半个小时前他在哪里做些什么了。而且他们之中有些原本根本不相信上帝啊天使啊什么的人，居然也变得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起来。那么，到底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呢？”
说着他瞟了凌音一眼：“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凌音感觉自己好像在听一个奇幻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和她也有相当大的关联，这让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面的情节。
斯科特又坐直了一些，伸手托住自己的脸颊说道：“我们都知道，到目前为止世界上都没有人能够证明上帝的存在，至少科学是不可以。而且也没有人见过上帝或是他的使者——天使，至少没有可信的证据。那么我们的问题就来了：既然没有人见过天使，那为什么我们都知道天使的翅膀是长在背上的？它为什么不会长在天使的手上？为什么不会长在脚上？为什么不会长在脑袋上？或许你会回答说那是因为画里的天使都是这个模样的，我们是从画里知道的。那么为什么画这些画的人会知道天使是什么样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见过天使的话，那么他们又怎么能描绘出天使的样子呢？”
说着斯科特慢慢地将视线转向凌音：“还有，如果我们没有见过天使的话，为什么我们有时会在自己的心里描绘出与画上不同的天使的样子呢？为什么有时在我们的心里，会觉得他们应该穿着现代的服装，右手挥舞着长剑或是长矛，左手施放着闪电，在黑夜里与看不见的某些事物战斗呢？”
斯科特停了一下，认真地观察着凌音的表情：她脸上的那说不出的震惊已经显而易见了，于是斯科特抛出意味深长的一笑：“看来，你心里的一些东西已经作出回应了吧。”
“我……”凌音觉得脑中一片混乱。她轻轻摇了摇自己的头，但是那种被斯科特的问题引出的难以形容的熟悉感觉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努力地想要唤醒自己已经消失的记忆，但那却只是徒劳而已。
“不用再去想了，那是没有用的。”斯科特看着她难受的样子，有些担心地说道，“过于专注地去想已经忘记的事情反而更难记起来，而且还会对你的大脑造成伤害。接下来你只要听我讲就行了……”
这时从车前座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我们到了。”
“这么快？”斯科特向前探出头去，“我还以为要花更多时间的。”
“这里是哪里？”凌音也从车窗里往外看，“我们不是要到机场去吗？”
“我们是要去机场，”斯科特回头向凌音解释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看一个人。”
汽车慢慢开进一个地下车库里，就在阳光被水泥天花板吞没的一瞬间，凌音依稀看到了外面楼顶上的“医院”两个红色大字。
“好了。”说着兰斯将车停进车位，用力地一拉手刹：“你们去吧，我就在车上等着。”
凌音跟着斯科特，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默默地走着。这里毫无疑问就是医院，可是这条走廊却显得十分冷清，除了他们两个之外似乎这里就没有其他人了。天顶上的日光灯嗡嗡地响着，散发出冰冷的光芒，空气中也显得无比凝重。虽然凌音在出来的时候已经给自己加了不少厚衣服了，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终于斯科特推开了走廊上的一扇房门，他朝里面挥了挥手，便有两个医生模样的人走了出来。待他们都走出房间之后，斯科特对着凌音作了个“请”的手势，示意让她进去。
那房间很小，所以凌音一跨进房间便看到了房间正中央的一张覆着白色床单的铁台。在无影灯的照耀下，那床单模糊地显现出一个人的模样。凌音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躺在那床单下的不是别人，就是她的父亲——凌文。
凌音咬着下唇走到铁床前，她向床单伸出右手，想要掀开来看看。但她的手在空中轻微地晃了晃，便又收回去了。
斯科特从凌音的背后走近她：“我把你带到这里来是为了让你和你父亲见最后一面。依照规定，今天下午他的遗体就要被火化，所以……”
“嗯……”凌音轻轻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库珀先生。”
“不客气。”斯科特说着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只袋子递给凌音，“这个是你父亲的遗物。”
凌音沉默地接过袋子，紧紧地攥在手里，目光却没有移开。她只是盯着那张床单看着。
“还有……”斯科特又递来一张纸和一支笔，并用笔在纸上指了指，“在这里签个名，就可以把东西拿走了。”
“嗯……”
斯科特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在刚才走进门的一瞬间，那个信念无比坚定的凌音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昨晚那个差点被忧伤哀愁所击垮的少女。斯科特很清楚，谁都有必须面对自己伤口的时候，但是如果凌音不能尽快地从现在的伤痛中恢复过来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斯科特自己的计划失败。这使他不禁开始担忧起来。
“在这里签名吗？”凌音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斯科特的思考，她指着那张纸这样说道。
“呃……是的。只是手续而已，没必要签得太好看。”
“嗯。”说着凌音拔开了笔套。
“等等！”突然斯科特上前一步说道。
“怎么了？”
“嗯……”斯科特局促地抓了抓头发，“该怎么说呢……”
“你想说什么？”
“就是……”斯科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确定要跟我们一起来吗？我是说，即使以抛弃掉你父亲留下的遗产为代价……甚至之后你可能再也不能回到中国来，连为你的父母扫墓的机会都没有了。再加上未来的许多不可知的困难……即使是这样，你也要知道真相吗？这可能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把我们还有昨天晚上的事情统统忘掉，你就什么也不会失去了……”
斯科特渐渐停了下来，他看到凌音的嘴角微微向上翘了一下，看到了她眼中的一丝轻蔑。
“我已经说过了，库珀先生：就算出卖自己的灵魂，我也非要为我的父亲报仇不可！”
说着凌音在纸上重重地签下了她的名字，然后将它递给了斯科特。
斯科特缓缓接过那张纸。刚才凌音的那丝微笑深深地印进他的心里，让他不由得为此感到一阵激动。他知道，这下他的胜算不少了。
凌音转过去面对着自己的父亲。她望了那床单的轮廓一会儿，然后毫不犹豫地伸手掀开它，露出凌文的脸。她注视着那张不带一丝生机的脸，沉默了许久，然后她开口了。
“爸，”斯科特听到凌音这样说道，“女儿不孝，不能再替您守着妈妈了。我知道您的在天之灵知道我这样做一定会难过的，但也请您理解女儿吧……等我替您报仇之后，我便会回来，再也不离开您和妈妈半步了。”
斯科特的嘴唇动了动，想要告诉凌音这次一旦离开之后，可能永远都没办法回中国了。但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来。他看见凌音对着凌文轻轻低了一下头，嘴中呼出的白雾拂过凌文的脸。
“那么女儿走了。”
然后凌音转身对着斯科特说道：
“我们走吧，库珀先生。”
“啊……好的。”
斯科特走在来时的路上，头顶上的一盏盏日光灯纷纷向后退去，在他的脸上不停地改变着影子的形状。他很想看一眼身后的凌音，虽然从他见到这个带着蓝色水晶项链在操场上无声落泪的女孩时就知道她是个非常特殊的人，但是他没有想到即使是在这个女孩的心里也存在着这样常人没有的坚强，那么看来她会得到那串项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过尽管如此，斯科特还是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头也不回地走着。毕竟干他们这一行的，如果克制不住好奇心的话，很可能就会招来杀身之祸。
“库珀先生？”突然凌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什么事？”斯科特仍旧没有回头，只是继续走着。
“我……我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
“……我妈妈……她被安葬在这附近的公墓……所以……”
“想要去看看她吗？不过我们没时间了……”
“不……不是的，我只是想让爸爸也……”
“让他们安葬在一起吗？放心吧，我会帮你安排好这一切的。”
“嗯。”凌音望着斯科特宽厚的背影，眼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谢谢你，库珀先生。”
“没什么。”斯科特回答道。但他仍然没有回头，也没有看到凌音从袋子里拿出了另一个戒指戴在了左手上。两只完全一样的戒指串在凌音那纤细的无名指上，紧紧地贴在一起，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散发出美丽的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