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继续我们刚才的故事。”
斯科特坐在车上，看着医院被远远甩在身后，对着凌音这样说道。凌音则是默默地点点头。
“就像我们之前说过的，虽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天使或恶魔的存在，但是在人们的心里却有着他们的形象。为什么呢？或者，不如我们假设一下，”说着斯科特偏了偏头，“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和恶魔，会不会只是因为他们不愿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我们才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呢？”
斯科特轻轻一顿，又继续说下去：
“假设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使，那么他们一定是有什么理由才不想自己的存在被人类所知道。但是，人类的科技发展速度是很快的，特别是在最近几十年来，科技的发展更是日新月异。也就是说，这使得我们越来越容易发现一些以前我们没有发现的事物……就比如天使……”
“……”凌音摒住了呼吸。
斯科特微微一笑：“是的，你没有听错。天使是真的存在的，并且他们不是什么外太空生物，而是和其他物种一样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多久……是不是和人类一样长？还是说比人类要更长？谁也不知道。毕竟人类连自己在地球上出现了多久都不能给出一个确切的时间，而永远都是‘大约几万年以前’，那么就更不用说一个不愿在人类面前出现的种族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随着人类科技的不断进步，他们被发现是迟早的事情……”
突然，斯科特的脸上的微笑带着一些嘲讽的意味，他抽出左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但讽刺的是，人类发现天使却不是因为科学的某项成就，而是因为自己造成的灾难……”
“灾难？”凌音插嘴问道。
“没错，灾难。这些天使最早是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被发现的。虽然我也不是很了解具体过程，但据说是因为当时的纳粹在研究某些超现实的武器，也就是某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天使与恶魔的力量……正好这个消息被盟军的情报部门知道了。他们在得知这一消息后便想方设法要破坏这个研究计划。”
“所幸的是，纳粹的计划还没成功，战争就结束了，同时这个计划也被搁浅。在战后，部分同盟国的首脑们举行了一次秘密会议，商讨该如何应对这些原先只存在于神话里的生物。他们具体讨论了些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但在会议结束后他们决定不公开这些生物的存在……”
“不公开？为什么？”
“因为对于那些不信基督教的国家来说，让她们的人民接受所谓‘天使’一类的事物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对于信奉基督教的国家来说……你认为那些信徒们会相信谁才是上帝的忠实仆人呢？是那些在教堂里做弥撒的老头子，还是背后长着翅膀的人？罗马教廷是不可能把它手中的权力交出来的，哪怕他们面对的是上帝的使徒也一样。”
“所以说大家都相信天使是不存在的？”
“或者说，他们都相信天使只存在于神话里。”
“是这样啊……”
“是的……而且他们不仅存在，还常常出于某种目的混在我们人类之中，甚至与我们在一起生活。你看不出他们是天使是因为当他们把翅膀收起来之后，就和一般人类没什么两样。他们和我们一样有喜怒哀乐，也需要空气，食物，水……你甚至完全可以称他们为长翅膀的哺乳动物……”
坐在前座的兰斯“嗤”地轻笑了一声。
“我可不是在开玩笑。”斯科特扭过头对着兰斯说了这么一句，接着又对凌音说道，“那么……就像我刚才说的，尽管天使们可以很容易地装成人类的样子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但是当他们需要使用自己的力量的时候，他们就必须伸展开翅膀来……”
“等等……什么力量？”
“一种人类无法使用的力量，就好像是魔法一样的东西。当他们需要大量使用这种魔法的时候，他们就无法再隐藏自己的翅膀了。换句话说，只有在他们使用魔法时，我们才能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噢……是这样……”
“但是当有人不巧撞到他们在使用魔法的时候，他们就会为了保密而用法术把那个人的那段记忆抹去。这也就造成了那些短暂失忆者的诞生……也就和你一样，凌小姐。”
“……我……”
斯科特将头向前探了探：“你不记得昨天傍晚的事情，就是因为当时你碰到了天使在使用法术……不单是你，学校里的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失去那时的记忆。这也就是说，昨天傍晚在你学校里有很多天使在施法，而且从现场的破坏程度来看，那些天使不是在使用威力极大的破坏性法术就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不过既然现场所有的人都失去记忆，也就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凌音皱起了眉，似乎在回想着什么，但那只是徒劳：“那么，我父亲是因为……”
“你父亲……”斯科特悄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投向窗外，“我现在只能推测他是因为试图反抗而被杀的……但是既然现场的人都失忆了，那也就没有人知道你父亲是被谁杀害的……”
“那也就是说你们找不到凶手，是吗？”凌音的声音带着极度的失望。
“不，请你听我把话说完，凌小姐……尽管我们现在不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但是至少我们知道一点：那就是你和那些天使们之间一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关系……或者可以说，说不定你与你父亲都和天使们有些关系，甚至和他们相当熟悉，这也就是你父亲会被杀原因……”
“你……你凭什么……”
“你先别急，我会和你解释清楚的。”斯科特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说过，当有人偶然间发现生活在人们之间的天使的时候，他的那段记忆会被对方消除，这样的话便可以让那个天使的身份得以保密。但是不管这些天使怎么做，他毕竟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特别是当他们进行某些大规模活动的时候，就更容易让人怀疑了……比如说昨天的事情：学校受损，大批的学生与老师受伤，却没有人记得发生了什么事。这种离奇的现象总会引起普通民众的注意的。而对于那些心知肚明的政府来说，即使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话也还是会被民众怀疑，甚至把这一笔糊涂账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算在它的头上……可事实上，这个世界还是按照原来的样子运转着的：民众一如既往地过着自己的生活，飞速发展的科技才是他们现在的上帝，而那些宣扬着天使与恶魔的人被统统扣上了迷信的帽子……是什么蒙住了他们的眼睛，让他们对这样的现实坚信不移？……我想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仔细想想就应该能猜出答案：是因为在人类之中有人在帮助这些天使隐藏行迹……”
“……什么？”
“在二战结束后的那次同盟国首脑会议上，那些与会者不仅决定了不公开天使的消息，还决定要成立一个特殊的情报机构以专门负责调查和研究一切与天使有关的信息，另一方面，他们还要求这个机构能够替各国政府掩盖天使存在的事实，让民众打消对于那些天使造成的异常事件的疑虑。而且他们认为这个机构应该能得到各国的秘密协助，还能在世界范围内调查各地天使的情报，于是这个机构便被划到了这些同盟国新建立的国际联合组织旗下。”
“联合国……是么？”
“对，”斯科特点点头，“但是即使是在联合国内也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或者说，知道它的存在却不知道它的真实目的。为了保密，除了这个机构里的成员外世界上真正了解这个情报机构的人没有多少。”
“可是……库珀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
斯科特哈哈一笑：“当然是因为我也是这个机构的成员之一。你不会连这个都没看出来吧？”
“这个……”
“那么，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斯科特·库珀，是联合国方舟理事会情报部的调查员。”说着斯科特向凌音伸出了手。
凌音一边缓缓地握住对方的手，一边茫然地问道：“方舟……理事会？”
“是的，联合国方舟理事会，英文名是United Nations Ark Council，简称UNAC。听起来是有点古怪，因为我们不想让这个名字一听起来就知道我们是在干什么的……”
“噢……”
“那边的兰斯·沃克（Lance Walker）和我一样也是UNAC情报部的调查员。”说着斯科特指了指兰斯，“昨天跟你说我们是FBI的事情，那其实是假的，证件也是借来的。我们只是想借用一个较为方便的身份来进行调查。毕竟要是我说我是UNAC的人的话，那谁也不知道我是来干吗的吧？”
“呵呵……”凌音忍不住微微一笑，她开始觉得斯科特是个挺风趣的人，“那也就是说，库珀先生会知道这些事情就是因为你是调查它们的？”
“对。”
“那么……为什么你说我和我父亲与那些天使有些关系呢？”
“因为这个。”斯科特指指凌音胸前的那串水晶项链。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吧？”斯科特向凌音问道。
“不……”凌音摇摇头。她一点也不记得这个东西是怎么莫名其妙地跑到自己身上的。
“这是记忆石。我们通常都叫它蓝石。”
“记忆石？”
斯科特点头说道：“身为调查员，我曾见过不少天使们使用过的物品，但是这东西也算是那些物品中极为罕见的……我只在资料上见过，实物的话这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蓝石虽然是天使们制造出来的物品，但它都是用在人类身上的。当一名天使抹销了某一个人类的记忆，而又希望这段记忆不会就此消失时，他就会使用蓝石对这段记忆进行储存。而简单来说，就好像一个移动硬盘一样。”
“哦……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把记忆完全消除掉对他们来说不是更好么？”
“谁知道呢？不过能得到这个物品的人非常少……应该说，正是因为得到这个物品的人有着和天使非同寻常的关系，所以天使才会希望保留住与对方共处时的记忆……或许是因为曾经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又或许是相爱的恋人……”
“相爱？天使与人么？”
“你以为他们没有感情吗？”斯科特摇了摇脑袋，“如果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感情的话又怎么能隐藏在人类之中呢？他们不仅有着和我们极为相似的外貌，也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情感。所以有时他们也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人类。”
“那么……”凌音捏紧了水晶项链，她的声音在车内安静地颤抖着，“我得到这个是因为……”
“没错，说不定你也是个天使的恋人。”
“……”凌音望了望手心里的水晶，浅蓝色的光华在里面静静摇曳。
“不过你先暂时不要想太多。可能你和他也并不是那么回事，毕竟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这里面包含着什么样的记忆……但是你很快就会知道了，因为在我们UNAC总部里有一台可以将蓝石里的记忆恢复到失忆的人身上的机器。这样你就可以回忆起从前的事情，也就知道那个天使是谁了。”
“是吗……”
“但是有一个问题……”
“是什么？”凌音抬眼问道。
“就是你自己。”
“我？”
“是的。我担心在你恢复记忆之后就会因为与那个天使的关系而放弃你……复仇的信念。我看过UNAC的一些资料里也记载过这样的事情：有些人原本愿意与我们合作，但是在恢复记忆之后却又反悔，甚至还试图向他认识的天使通风报信，威胁到我们的安全……”
“我不会这样做的，库珀先生。”凌音忧伤地低下头，“不论那个天使原先和我是什么关系，也不论我是不是爱他，是他杀了我的父亲——这是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不会因为自己的感情而影响我的判断力。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规矩。更何况……库珀先生，你会因为杀了自己父亲的人是你的妻子而拒绝将她送上法庭吗？”
“噢……”斯科特觉得自己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他强忍着不让凌音看出来，并且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当然不会。而且我要补充的是：第一，我们不会把天使送上法庭，因为人类没有适用于天使的法律；第二……我现在还没结婚呢。”
“呵……别着急，你会找到一个好妻子的。”
“哈哈，谢谢。”斯科特笑了笑，“那么……我想你大概已经了解了我们的大概计划了吧：我们先带你回UNAC总部，在那里你可以恢复自己的记忆，接着就由你带着我们去找那个天使，或者干脆告诉我们他的身份和相貌也行，这样我们就可以抓到他……然后，你就可以报仇了。”
“你们……会杀死他吗？”
“如果有必要的话……但我们必须先审问他。”斯科特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们需要知道一些他们的内部消息，因为对他们我们还所知甚少。”
“……”
“怎么样？有异议吗？”
“不，没有。”凌音轻轻叹了口气，“只是在抓到他之后，我也想问他一个问题。”
“问他为什么要杀你父亲？”
“不……我问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我父亲……而却没有杀我。”
“好吧……”斯科特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帮助我们抓到他的话，我想你有这个权利。”
“谢谢你，库珀先生。”凌音脸上的忧愁渐渐褪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我想我大概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了。”
“嗯，那就好。不过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我，只要是允许的话我都会为你解答的。”
“好的。”凌音点点头，“不过话说回来……”
“什么？”
“要是在我听完你说的这些事情之后又反悔，不想跟你们去美国了呢？这些事情都是机密的吧……”
“嗯，如果你又不想和我们一起去的话……”斯科特用左手挠了挠脑袋，“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做，因为那样的话……”
说着他伸出一直插在大衣里的右手，掏出一支黑亮的手枪，用它对准了凌音：
“……你就会被开了几个窟窿之后，满身鲜血地从这辆车上滚下去。”
但凌音只是轻轻瞟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枪口，然后对着斯科特微笑道：“那么你还是别为我担心了，因为我是绝对不会反悔的。”
“好吧。”斯科特收起手枪，轻轻嘟囔道，“我知道你不会。”
接着他转过头去望向窗外。此时一架沉重的银色大鸟正划过冬季万里无云的蓝天，缓缓地向远处降下。
“而且谁也不能回头了。”斯科特喃喃自语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