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慈悲之影 (Shadow of Mercy)

作者:跳舞的龙骑 更新时间:2009/8/14 22:57:13 字数:0

太阳早早地降了下去,它所剩无几的余辉落在萧索的庭院里,留下一颗颗紫色的光斑。奥多斯坐在庭院一角的木桌边,他单手支颊,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一阵衣角卷动的声音传来,亚崔特挥舞着自己灰白的翅膀,缓缓降落在奥多斯的面前。他走上前几步,向对方问道:

“哈康宁回去了么?”

“嗯。”奥多斯点点头,含糊不清地回答,“他说他还有军务处的事情要处理。”

“好吧。”说着亚崔特也坐了下来。他伸出双手抹了抹脸,疲倦地叹道,“没想到事情会到落这个地步,居然暗殿骑士真的会有反抗我们的这一天。”

“我也没想到。”奥多斯颇为沮丧地接口说道,“我一直都以为把他们交到诺尔手里是件正确的事情,但却不知道这样会使他们只对诺尔一个人忠心耿耿。”

“你也有失算的时候?”

“当然有,只不过比普通人少一些。”

“但现在你犯的这个错误就快要让我们损失惨重了,老朋友。”

“我知道。”奥多斯苦笑着说,“所以我才同意你的提案。”

正当两人谈论的时候,诺尔和雷蒙德一前一后地走了过来。像是失了神一般,诺尔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他身上的制服依旧又脏又破,断裂的镣铐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换上了一副新的,他身后的雷蒙德也已收起了玛修泽拉,将自己破损的制服藏在长袍中,跟在诺尔身后警惕地望着四周,生怕再有暗殿骑士突然杀将出来。

“啊,雷蒙德,诺尔。你们终于来了。”奥多斯皮笑肉不笑地说着,“刚才的审判辛苦你们了。特别是雷,能在约书亚这样强大的黑翼面前如此迅速地击败对方,实在了不起。”

不知什么原因,奥多斯故意把“击毙”这两个字换成了“击败”,也完全不提约书亚之死是因为他的自杀式行为,只是一个劲地把功劳全都加在雷蒙德的身上。然而雷蒙德并不领情,他只是朝奥多斯微微一躬身,冷冷地答道:

“愧不敢当。”

“呵呵,不愧是新一届的圣殿骑士团长,真是谦虚啊。要是现在的年轻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奥多斯又是一阵客套,继而收起笑容说道,“不过,有件事我想拜托你。你刚才也看到了,玛丽亚殿下在精神上受了相当大的打击。她现在已经被送回了圣女殿,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她的情况仍然让人担心。你能不能把手上的事情先放一放,今晚在圣女殿里陪陪她呢?如果有你在她身边的话,我想她的精神状态会稳定一些。”

雷蒙德瞟了诺尔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那么他呢?”

“哦,这个嘛,关于诺尔的事情,我们执政官还有别的安排。”

“但判决已经下达了,不是吗?”雷蒙德一耸眉毛,“大人您还想要怎样反悔?”

“雷蒙德。”亚崔特颇为严厉地望了他一眼,顿时雷蒙德便不再出声了。

而奥多斯并不在意,他微笑着说道:“这个你别担心。不管我们下什么决定,都会事先告诉你一声的。不管怎样,一个大家都能够满意的解决方法才是最好的。”

雷蒙德沉吟半晌,又看了看诺尔心不在焉的样子,终于点点头:“那么,在下告辞了。”

“我也该回去帮哈康宁了,奥多斯。”亚崔特边说边站到雷蒙德的身边,“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

当庭院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奥多斯终于开口向诺尔说道:“你还好吧?”

诺尔并没有答话,他依然无意识地看着脚下的泥土。直到奥多斯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惊惶地抬起头来:

“大人?怎么了?”

奥多斯无奈地摇摇头,挽起诺尔的胳膊:

“陪我去走走吧,孩子。”

太阳已经完全失去了踪影。在这过早到来的冬天里,不论是这庭院中光秃的老树,枯萎的灌木,还是残留无几的落叶都开始慢慢变暗,变冷,甚至连逐渐亮起的魔力路灯都散发出冷冷的蓝光。如果说有谁因为心情不好而来到这庭院里散心的话,这一片萧瑟的景象恐怕只会让他的心情更糟。

而奥多斯却正在这么做。他的表情并不像往日那样悠闲轻松,而是一脸的凝重。他跨出几步,身旁的诺尔就跟上几步。约书亚的死似乎让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但他到底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让我开门见山地说吧。”突然奥多斯冒出这么一句,“诺尔,你今天做了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我指的是对你自己来说,非常愚蠢。”

“……”

“也许你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但你把整个暗殿骑士团推进了深渊:你本可以在审判室里阻止约书亚的反叛行为,但你并没有那么做。这样带来的后果就是……暗殿骑士团将被作为教团下一个的清洗对象而完全毁灭。就算骑士团是我们的直属机构,就算亚伦主教能帮你说几句好话,但这也掩盖不了约书亚袭击仲裁法庭的事实……你有在听我说吗?”

诺尔并没有看执政官奥多斯的眼睛,而是依旧望着地面。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

“唉……”奥多斯掩盖不住自己的失望,深深地叹了口气,“教团直属的第八和第七十七圣翼军团已经得到消息,正在准备战斗了。一旦情况完全失控,他们便会毫不犹豫的进攻忏悔者教堂……你知道那都是些什么人吗?狂热派的疯子!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杀光所有与异教和恶魔有关的东西!你根本想象不出当年我们花了多大的努力才把你那些可爱的孤儿部下们从他们手里救出来!可是你看看,如今他们说我们是什么?压迫他们的独裁者!将他们当做牛马驱使的杀人狂!”

“我明白,大人,这都是我的错……”

“不,诺尔,你不明白。”奥多斯抿着嘴摇了摇头,“我知道约书亚用他的死告诉了你什么,所以你还是站在他们那边的。不过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公正。总是有人在压迫,也总是有人在被压迫。但我们只能保证大部分人的权益,而牺牲另外一小部分人。对,牺牲。为什么总会有牺牲——因为我们都是靠吃喝别人的血肉而活下来的。”

“……”诺尔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是,现在你要想的不是这个。在你和雷蒙德离开审判室后,我们三个执政官又重新商量了一下:如果我们处死你,那固然是非常大的损失。因为你在暗殿骑士们心目中的地位,城里没有人能代替你成为骑士团的首领。然而再失去整个骑士团的话,我们的损失就无法估量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还不明白我刚才所说的话吗?我们要处死你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暗殿骑士们的耳里了!现在那些骑士们拒绝接受一切命令,拒绝任何人进入忏悔者教堂,也拒绝与任何人交谈:不论是我们三个执政官也好,你们曾经的教官也好,他们对谁都不予理睬。如果这样的情况继续下去的话,第八和第七十七军团就会出动,而且谁也拦不住他们。他们会把整个忏悔者教堂和你的部下们一起都烧成灰,你听明白了么!”

诺尔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狂热派在城里所占的地位与比重,他们从来都是上帝最“热忱”的剑锋,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将俘虏来的黑翼,或是被怀疑与黑翼有牵连的白翼绑在火刑柱上烧烤。而在他们之中,最为狂热的便是第八与第七十七圣翼军团。尽管名义上他们是教团属下的军队,但是当这两个完全由烧烤爱好者们组成的军团喊着口号,抓着他们的牺牲品,奔向火刑场的时候,恐怕能阻止他们的只有上帝本人了。

“所以我与亚崔特和哈康宁谈了谈,想找一个办法能够避免这样的冲突。但最后,我们只能想到一个办法。”奥多斯一边说着,一边歪过脑袋。他斜视诺尔的眼神让对方很不舒服,“我们打算让你活下来,诺尔。”

诺尔微微吃了一惊,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听下去。

“是的,我们打算饶你一命。但作为回报,我们需要你走进忏悔者教堂里,劝说那些暗殿骑士们放弃抵抗——别误会,这并不是说我们就会这样放过你。”奥多斯笑了笑,那笑容看上去既苍白又阴险,“你是绝对不能再继续留在悲怆之城了。虽然哈康宁不太愿意为了暗殿骑士团放你一命……但亚崔特坚持……哈,按照他的说法:慈悲为本。所以最后我们打算,如果你能帮我们解决骑士团的问题,将功赎罪,我们就取消你的死刑判决,改成永久放逐。希望你明白,这已经算是对你的特别优待了。”

诺尔只觉得脑袋一阵发蒙。他知道永久放逐意味着什么:不仅从今往后他再也无法踏上白翼的领土,而且根据曾经的协议,游牧者同盟也不会接受他。如果流浪在人类世界里,圣殿骑士们也很可能会将他列入追捕名单。也就是说,很快他就要无家可归了。

“可……”诺尔沙哑地争辩道,“这样一来,我……我还能去哪里呢?”

“如果你成功的话,我们会送你前往离绝望之地最近的前哨站,然后再步行前往帕斯卡(Paska)城。”奥多斯眨了眨他那漂亮的灰眼睛,“之后你就必须靠自己进入黑翼族的领土了。按照旧双十协议,他们是唯一会接纳流放者的人。在那里,不论你是死是活,都与白翼族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是叫我去死么,大人?”诺尔掩藏不住悲愤的神色,低声质问道,“三年前,在我盗走了灵魂之鞘后,他们就已经对我恨之入骨了。谁还会再相信一个骗过他们的骗子,一个贼!”

“那已经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奥多斯微笑着说,“你自己能够解决的吧。”

诺尔愤怒地恨不得扑上前和对方扭打起来,但是手腕上沉重的镣铐让他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恨恨地说道:“这样的话,我帮不帮你们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我都活不了吧。”

“至少你还能拯救暗殿骑士团。”

“为此我就必须死在异乡么?”

“你不想接受这个解决方式么?很好,我不反对。”奥多斯冷笑起来,“对我个人来说,反正没什么差别,我并不在乎失去一个完全由黑翼组成的骑士团……”

“我不接受。”诺尔一字一句地回答,“这个方法比死刑更糟糕,你们处死我好了。”

“好吧,好吧……”奥多斯的脸色一变,充满了令人恐惧的愤怒,“我承认我失败了……我原本还打算玩弄你最后一把的。”

“你说……什么?”

“你还不明白么?那让我解释给你听好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这里。”奥多斯伸出手,从自己怀里掏出了一只白色信封。

“这是……”诺尔觉得那信封有些眼熟。

“那封告诉你你已经被撤销暗殿骑士团团长职务的任命书,你应还记得吧。难道你不奇怪为什么我们突然要送这封信给你吗?因为当我和亚崔特得知发生在玛丽亚殿下身上的事情时,我们俩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和他都毫不怀疑你对玛丽亚殿下的忠心。于是我立刻赶到了圣女殿去调查真相。虽然当时殿下在自己的房间里谁也不见,不过我还是从几个侍女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这时我才开始觉得,也许你在外面已经有所改变,说不定这件事真的就是你做的。为了确定你是不是真的犯人。我让亚崔特写了那封任命书,然后又让雷蒙德转交给你。”

说到这里,奥多斯露出一丝微笑,朝诺尔挥了挥手中的那封任命书:“知道为什么我不自己写吗?因为我担心你知道,或者看出信是由我写的话,你就会怀疑这是我设计的圈套。事实上,它的确是。虽说雷蒙德不是个擅长观察别人表情的人,但是他对你非常熟悉,如果你有什么不自然的反应的话,他一定能马上观察出来。当然,为了不使他因为这件事而失去理智,我们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只是要他帮我们送个信,不然,以他的脾气和你对他的了解程度,露出马脚的就一定是他了。”

“所以说……”

“对。所以说那封任命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观察你的反应。”奥多斯边说边摇了摇头,“只可惜,你当时居然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只是问了问殿下的状况。按理来说,一个人做了什么亏心事之后,为了不让别人怀疑便会尽量不去谈论这件事情。所以你的反应让我和亚崔特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先等等。”诺尔打断对方的话,“我有点不明白:如果我当时知道你是在试探我,要是我逃跑的话你们不就抓不到我了么?”

“这个自然。但如果你在雷面前逃走,他肯定会立马追上去的。我想以他的实力,要制伏你并不算太难。”

“如果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等他离开以后再逃跑呢?”

奥多斯叹了口气:“你知道为什么我没有让雷蒙德直接口头转述任命吗?”

“这……”

“因为这封信是个很重要的道具。”说着奥多斯拆开了手中的信,指着信末那个黑色的执政厅纹章,“这里用的墨水,明白了么?”

诺尔莫名其妙地盯着那个画着十字盾牌的黑色小图。他知道执政厅在每篇公文的最后都会盖上这个纹章,但他看不出来这有什么不妥。然而他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吃惊地叫道:

“这……这里是……”

“没错。”奥多斯“啪”地打了个响指,“你感觉不出来并不代表别人感觉不出来。这墨水是附过黑魔法的。当然,只是很少的一点法力。所以你才没有觉察,因为你自己身上的黑魔力远远超过了这个纹章所附带的量,但对白翼来说,要通过它来追踪你简直易如反掌。”

诺尔终于明白过来了。对于大部分白翼来说,他们身上都带有白魔力,也就是光明的力量。而诺尔恰恰相反,从小时候起他就为了领导暗殿骑士团而练习如何使用黑暗系魔法,同时也将越来越多的黑魔力聚集到身上,供他随时使用。由于黑白魔法的相斥作用,哪怕诺尔只是随意施放一点小法术,周围的白翼也能强烈的感受到这股黑暗法力的存在,就如同在一张白纸上的一点黑墨一样引人注意。

这也就是说,尽管他可以暂时不施放法术,以掩盖自己身上携带的魔力,但只要诺尔携带着这封信,那信纸上所带着的黑魔力,也会让附近的白翼们就会十分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所以不管诺尔逃到哪里都会被追上。而他也不会注意,引诱追兵的居然是自己衣袋里的一封信。

“不过很可惜,正是因为你忽略了这封信,所以我们才费了这么大的劲把你和玛丽亚殿下找出来。这封信最后我们是在你的房子里找到的,就在那件你从人类世界带来的衣服的衣袋里,对吧?”

诺尔默默地一点头。

“不过没有关系。尽管出了点小意外,但最后你还是落在了我手里。”奥多斯将信缓缓收进怀里,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我本来是有给过你机会的:请求玛丽亚殿下离开悲怆之城并阻止雷蒙德的人正是我。如果你愿意早一点认罪,并且告诉大家你这样做的原因的话,事情也许还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奥多斯这样说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僵硬起来:“但即使杀了你,也无法拯救我们失去的一切。殿下她被你夺走了贞洁,但这件事她不能告诉任何外人,因为那样的话,她就会成为历史上第一个失去贞操的圣女,而带给她这种不幸的人恰巧就是你……你知道么,当看到玛丽亚殿下昏倒在法庭上时,我不仅感到后悔,而且心疼。我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让她在忍受你带来的如此屈辱之后,还拼命为保护你而欺骗她自己,并欺骗所有人。但最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你居然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告诉她,她所相信的不过是一个谎言!你已经给她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而我也为此感到怒不可遏。你是一个绝对不能原谅也永远得不到救赎的人。”

然后奥多斯从怀中拔出了一柄精致的短剑。剑上华美精细的装饰让人觉得这柄剑只是件艺术品。然而诺尔却能感觉到附着于短剑上的强大但又极不稳定的魔力波动。那不是单纯的光明或黑暗的魔力,而是将两种魔力强行混合在一起的混沌之力。

“很抱歉,亚崔特是个仁慈过度的人,虽然他叫我不要过分伤害你,给你一个简单的结局,但恐怕这次我不能按他的要求去做。我也是有感情的人,我对玛丽亚殿下的尊重之情并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原本我打算先给你一点小小的希望,告诉你也许还有机会再活下去。然后在你以为终于捡回你那条卑贱的小命的时候,将这柄剑深深地插进你的胸膛,看着你震惊地,痛苦嚎叫地死去,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才能还惨遭你亵渎的殿下一个公正。”说着奥多斯将短剑抵在诺尔的心口,“但现在,既然你不上我的钩,那我也不想和你再玩下去了。做好准备吧。还有什么遗言吗?”

诺尔笑着摇摇头,他已经不需要什么救赎了。就算他现在能逃走,也无处可去,因为连世上最后一个爱他的人也被他伤害了。这个时候,死亡或许是他最好的出路。

“杀了我吧。”他声音沙哑低沉,如夜枭哭嚎。

雷蒙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推开了面前的门。门里的房间与外面的走廊似乎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走廊里虽然寒冷,但魔力驱动的路灯把一切都染上明亮的白光;房间里则几乎是完全黑暗,所有的窗户窗帘都被拉上,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以及给房间带来温暖的壁炉在散发着光芒。

雷蒙德尽量放轻自己的脚步,悄悄地走进去。这个房间相当大,不论是桌椅衣柜还是窗帘帷帐,所有的一切都是纯白色的。床被摆在了房间的正中央,在那之上,正睡着一位洁白的少女。

走到她的床前,雷蒙德微微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想打扰玛丽亚休息,所以他担心自己靠得太近会不慎将玛丽亚吵醒。但他也明白,这个时候玛丽亚最需要的,是在醒来的一瞬间能够看到身边有人正守护着自己。

雷蒙德最终还是没走开。他坐在床沿上,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玛丽亚凝脂一般柔腻的脸。对他来说,这个女孩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不禁觉得玛丽亚渐渐变得陌生起来,让他看不懂对方的心。尽管如此,雷蒙德还是深爱着玛丽亚。守护她一生一世是他自己唯一的信念。

大概是感觉到了有人正在触摸自己的脸颊,玛丽亚微微皱了皱眉。她轻喘一声,慢慢睁开了眼。当她的视线聚焦在雷蒙德的脸上时,泪水瞬间漫溢了她的眼睛。

“雷,雷……”玛丽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哭着叫唤面前青年的名字。

雷蒙德俯下身,将玛丽亚抱在自己的怀里。他能感受到玛丽亚的眼泪滚落下来,渐渐打湿了自己制服的领口。他能感受到玛丽亚的双臂用尽全力环绕着他,双手抓紧了他的后背不再放开。他能感受到玛丽亚娇弱的身躯在他怀中不断颤抖,连翅膀也随着她的啜泣而微弱地起伏。他能感受到玛丽亚心中的无以言表的悲伤,但他却害怕对方太过脆弱而不敢将她抱紧。于是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抚着玛丽亚的翅膀,安慰道:

“别担心,你还有我……”他压抑着自己的伤痛,用温柔且坚强的声音说着,“还有我呢。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是的,永远不会。他这样想着,朝一旁的墙上望去:油灯将他俩的影子印在那儿,一个分不出他与她,而将他们融在一起的影子。他知道,尽管希望渺茫,但自己想要的未来正是这影子的样子。

“……所以,不要再难过了。”雷蒙德张开自己宽大的双翼,温柔地将两人裹在这个小小的,由白色羽毛构成的世界里,“我发誓,我会永远保护你的。所以,即使他不在了,也不要紧……因为你还有我……”

然后他转过头,在玛丽亚的脸上轻轻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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