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珐怜……同学。”
梅墨菲斯的情绪里忍耐着不知名的潮热,她感到悸感和琢磨不透。空气里,虚虚上拨的冷淡音线,也被过分甜蜜的名字润了润,仿佛静静摇晃的蜜罐快要流淌、满溢。
爱珐怜忽然惊醒,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胆怯;火燎火燎的感觉,害羞。她屏住呼吸,眼睛瞪圆了些,这一瞬间,她心里怀着迷离糊涂、不清不白的烦恼,整个人也像极了贪吃时被主人抓到的、受惊的小动物。
“……会长?”
她盯着她,微光里,薄雾中,她的眼睛无措地眨着,露出几分懵懂的茫然。
——又来了。
梅墨菲斯偏过头想。
爱珐怜喜欢唤她的名字,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
女孩口齿笨拙,所以总是期期艾艾地唤着她的名字,心里怀着全部的渴求和期盼地看着她。
她甚至执拗地相信,她的笨拙,她的胆怯,她的不安,会长都能读懂,甚至她的感激、羞涩、畏怯……以及……更深的接近于依赖的东西,会长都能看透。
梅墨菲斯的确接收到了女孩的情绪,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一片云,投影在她冷清而又深沉的眼眸下,她抬头看了爱珐怜一眼,她的眼睛还是很亮,那样亮,在浅薄的微光中,她竟分不清那究竟是她眼眸中交织的梦幻憧憬,还是自己微微晃动的心。
忽然间,梅墨菲斯摇曳的心,感受到一种向上的潮涌,就像海浪从某个更暗、更冷的深处升上来。——她想和她多待一会儿。
“饿了吗?一起去食堂吧。”
爱珐怜张了张唇,润泽、艳红的嘴唇微微启阖,似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孩子气地抿了抿。
她想要说什么?
老师、课程?
她知道会长会替她解决好……她也不愿听这些。
爱珐怜默不作声一小会儿,然后,她悄悄的抬起头,轻轻地笑着,空气中,也怯怯地应了声:“嗯。”
“走吧。”说完,梅墨菲斯上前习惯性地紧握住了她的手。
爱珐怜的手心传来一股暖意。
她想起第一次与会长相遇时,她也是这样温暖着自己,忽然间,她紧紧地攀附着会长的手,生怕一放开,她就会离开。
“怎么了?”
梅墨菲斯望着她已经红透了的小巧耳廓,温柔地问道。
“没事的。”
她应道,声音轻的就像花的低语。
“是吗?”
她抬起头,认真而又清晰对梅墨菲斯点了点头。
到食堂时,还未下课,因此并没有多少人,但空气中食物的飘香一点未减。
“吃什么?”
“都可以……”爱珐怜小声说道:“我不挑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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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珐怜和梅莫菲斯相对而坐。
此时刚下课不久,学生进进出出的很多。每天中午,是食堂人最多的时候,爱珐怜看着桌前的咖喱饭——金灿、浓郁、热腾、香气四溢,升腾的雾气悬在空中,有着一层神秘的透明感。
梅墨菲斯桌前是一杯滚烫、苦涩、浓烈的咖啡和一碗意面。
她微微弯曲手腕,用刀叉熟练的缠绕着面条,沾了沾酱汁,送进嘴里。唇色被红色的酱汁染得润泽光亮,是颜色很深的艳。
她的眼睫微微垂着,神色或许还是冷淡的,但眉目被热气腾腾的咖啡氤氲得温柔润泽,看起来斯文又乖巧。
“怎么了?”梅墨菲斯余光瞥见爱珐怜未动的碗,问道:“是不喜欢这个吗?”
大抵是起了风,一点又一点的微光,从摩挲的树叶间筛了进来。
爱珐怜拿起勺子,避开梅墨菲斯的目光,小声说道:“树梢上……有一只戴菊莺……很漂亮。”
梅墨菲斯将信将疑地打量着爱珐怜的眼眸。
“才飞走不久。”
女孩对她笑了笑,纯净又善良,看起来不像在撒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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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来的早,所以走的也早。
出餐门时,一直很坏的天气竟出乎意料的好了起来。
风停了,阳光也有了。路旁,半落黄的草木也自昏沉里一时清醒,畅快地轻声细语;天边,蓝得浅浅,散着碎碎的白色云絮,绽着亮得异彩的色泽。
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
校医放下书,移步到窗前,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忽然,在人群中,她辨认出了两个女孩,愣了愣。
都是她认识的。
——看样子那孩子终于是有朋友了。
她想。
走在前面的那个,高挑纤细,气质优雅清冷,像是从屏幕中走出来般,失真而疏离。
她的眼眉笼着薄薄的暖意,嘴唇微微抿着,偶尔回头时,她的侧面变成金灿灿的一片——温暖又安心。
后面的是爱珐怜,穿的也是校服,有些大,白皙小巧的脸蛋缩在其中,像是不习惯周围那些打量和好奇的目光。
前者白皙如玉的指节吻在爱珐怜的手腕,女孩温驯地被牵着,快步跟在对方身后。
脚尖起落,她们穿行在人群中,就像一阵温柔的风掠过湖面,泛起点点涟漪,很多人都抬眼望着她们,看着这一对不常见的组合。
“会长……”
爱珐怜的声音放得很轻,柔地像水,却带着近乎慌忙的着急。
梅墨菲斯听见爱珐怜这般声音,就知道她是有些不习惯……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
“别怕。”
温柔的声音穿过模糊而混沌的光线,抵达女孩耳边,散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女孩抬起了头,眼底盛着水雾,晃着痴迷于憧憬,点缀着幽蓝和星光,与还未散去的紧张和不安一起,融合成了异常明亮的视线。
“嗯。”
她点头。
周围的人没有听清她们的对话,只是好奇的望着。
爱珐怜和梅墨菲斯就这样在喧嚣中安静离开,身后,阴影一点点坠落,跌在爱珐怜鞋跟,然后化作无声无息的尘埃,一点又点的无形地消散。
顷刻,她们藏进远方,连影子都不见踪影。
说实话,爱珐怜并不知道会长会带她去哪,但话又说回来,对她而言,哪里都没关系,只要同会长在一起。
可梅墨菲斯握着女孩的手,忽然有一种难言的感觉……那么胆怯懦弱、寡言安静的女孩,是怎样渡过着十几年的?深切的莫名恐慌与落空感,在她心里转瞬即逝的来,却又不肯转瞬即逝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