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奈尔把视线移了移，落在女孩同清晨光线重叠的眼眸，阳光是温暖、柔和的金黄，眼眸是纯洁、滟潋的浅蓝，相互交错、辉映的色调，竟让南奈尔有瞬间的恍惚——她看见了，逝去的她。
模模糊糊中，南奈尔心绪有些压抑的沉重，一些生了根的记忆争先恐后的从她原本以为已经尘封了的灵魂抖落而出。
她试图把这些无缘无故浮现的记忆推开。
——已经过去了。
可颤抖的、无法抹灭的记忆，却死死逼迫着她自我聊慰的言语，一刹那，像在奔流错乱的镜头面前，南奈尔一次又一次地去重新经历那些事情。
兴许是错觉，也兴许曾经的回忆主导了南奈尔的感觉，她仿佛看见了，爱珐怜的目光起了微妙的变化，起初像是痛苦地扭曲，慢慢变成了悲伤，继而变得陶然，变得空虚，最后定格为痴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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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爱珐怜站在血泊里，身后的土地，污浊、扭曲，肯定有奄奄一息人曾挣扎过，就像回光返照那样，徒劳、绝望的挣扎。
对于南奈尔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爱珐怜显得十分平静。
半晌后，她抬头漠然地看着南奈尔，眼神里有可怜，又有轻微的嘲弄，即嘲弄身后不自量力的骑士团，也嘲弄自己。
“好人都死光了吗？”她问。
南奈尔没有回答，因为过于浓烈的血腥味令南奈尔感到窒息……她讨厌这样的生死。
后来，爱珐怜站在她的面前，仔细望去，她的来时路，留下了一个又一个鲜血的烙印，鲜红的血液浇灌在地面，绽放出朵朵妖冶又绝望的彼岸花。
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依旧让南奈尔难以适应，不过她已经逐渐接受了这样的生死。
“又见面了。”她无声无息，慢慢地问道。
片刻，她冷漠地笑了笑，像阴寒欲雪天的淡日。
接着，她又说：“当所有的人都是无辜者，真正的无辜者就永远沉沦了。”
再后来。
少女站在世界的尽头，她全身都被禁忌魔法覆盖。
熟悉的、陌生的尸体倒在祭坛上，毁灭世界的魔法在凝结的血液中孕育。
南奈尔移开视线，望着暮霭沉沉的天空，问：“你为什么要毁灭这个世界？”
“为什么？”
爱珐怜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突然用一种冰冷的目光看向南奈尔，视线直接又尖锐，让她感觉仿佛被刺穿一样，无法言语，也无法呼吸。
良久，她慢悠悠的开口道：“因为我是个懦弱、胆怯的人啊。”
可是，她冰冷的眼眸，堆满了泪水。
最后，向后倒地时，南奈尔没有立即死亡。
她濒死的目光，望见了，爱珐怜以身饲魔的场景。
……
不知多久后，祭坛静了下来，惟有铅灰色的、凉飕飕的天，漂浮着些许浮云。
想着这些，南奈尔有些发怔，她一直试图从未成年的爱珐怜身上，找寻记忆中的绝望魔女的身影。
然而这一刻真的到来，却如此猛烈、天翻地覆，像突然爆发的死亡，激荡着欢乐与悲哀。
可是现在的爱珐怜太懦弱、胆怯，是惊惶的、需要被庇护的小动物，而且还可怜巴巴地被人欺负着，所以才会用湿漉漉的眼眸担忧着主人。——南奈尔便自然而然地侵入。
偶尔的割裂感，在这种怪异、不正常的心境里，被修复，又膨胀，然后……如凶旷的潮水，蔓延全身。
非常的……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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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奈尔的手指缓缓划过石凳。
“初级召唤魔法，先背这个。”
爱珐怜对这些冗长、晦涩、难懂的古文字，读起来本就磕磕绊绊、牵牵连连，更何况是背呢？
可是被要求了。
她央求的看了看南奈尔，雾蒙蒙的眼眸，似乎在下一秒就会落泪。
看到这可怜巴巴的小动作，南奈尔震了一震，一面留神自己脸上不能有太过病态的情绪，一面沉下眼神，幽幽的看着爱珐怜。
见学姐沉着眼神，爱珐怜低着头便乖顺地……磕磕绊绊的将刚刚背诵的内容生涩的说出来。
女孩背的很不好，每隔几个字，她都要茫然无措地停顿，只有经由南奈尔提醒后，她才能说出下个字。
“狭间。”
“悲影。”
“蓝染。”
……
期间，南奈尔纠正时，苍白的嘴唇重新恢复润泽，柔软湿润，启阖时微微露出晶莹、剔透的瓷白。
“爱珐怜同学？”她疑惑地问：“你在看什么？”
绯红的樱色一下子在爱珐怜的脸上散步开来，察觉到自己热烘烘的脸蛋，她很快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足尖。
半晌后，飘忽的樱色消失，然而低垂的眼眸中，那愈来愈烫、愈来愈软的光泽愈发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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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
南奈尔抬眼的一瞬间，细碎的，像无数逆蝶闪闪烁烁的阳光倾斜在她的脸庞，墨色的瞳孔也渐渐镀上了暖暖的光辉。
爱珐怜飘过像梦一般的……像梦一般的美好的童话，瞬间，心脏开始杂乱无章的猛烈跳动，甚至经由它的血液，也一并迎合——缓慢从流却有着势不可挡、生生不息的架势。
“彭——”
“彭——”
爱珐怜的目光软到可怜巴巴，在南奈尔的眉眼化成了水。
“在……在看学姐。”
这种神情，南奈尔并不陌生。
无助的、无辜的、可怜巴巴的，像是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
尽管，有一丝奇异的违和感。
她还是觉得温暖，安宁。
“继续。”
说完，南奈尔的沉下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满蓄了温柔。
“光和彼岸的黑暗……”
爱珐怜讨好般乖巧的点着头，小心拿捏着每个字的读音。
自从经历了莉莉丝那件事，南奈尔明白了，要改变爱珐怜的命运，仅靠自己是不行的，爱珐怜自己也要努力，努力变得强硬、厉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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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奈尔从对爱珐怜的单方面教学感受到了乐趣。
——或许自己可以和小姨一样，选择去当老师？
她想。
爱珐怜是个“勤勉认真”（x）学习天赋点满的学生，所有选修课程除了体育都接近满分，魔导课在年纪排的上号，只是对晦涩、难懂的古语言合不了拍，所以魔咒学后腿拖的严重。
“amō，进行时词干。”“
“amāre，不定式。”
“amavī，完成时词干。”
“amatus，过去分词。”
……
南奈尔翻看着满满当当的笔记本，温柔的眼眸露出复杂之色，似好气又好笑。
爱珐怜对古文字的学习方法笨拙，在基础的内容她都会抄写在笔记本上，然后背诵、默写，直到能够一字不差的默写出来才肯罢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