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爱珐怜低头,看着静静摇晃的地板沉默、发呆,凝莎便静静的听着如碎玉的雪声一点点从生命中流淌、惘然。
很久、很久以后,凝莎眨了眨眼,望着空茫的爱珐怜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爱珐怜应声慢慢抬起头,期间,黯淡的瞳孔缓缓地变化,与此同时,繁星和月色一点点升起,勾出薄薄的雾、平直的光。
蓦地,突然间,爱珐怜醒了过来:“不……姐姐……没什么。”
——才不是没什么,很有事的。
——不过……既然订婚仪式都要举行了,也就没办法简单的拒绝。
——那……只有逃避了吗?虽然逃了也不会很轻松的样子。
……
因为想的太认真,爱珐怜的身心仿佛触电似的发麻,只知道这件事实在是伤透了脑筋,便没心思领会接连不断涌出的,更多、更不可思议的想法。
可这些念头在女孩的意识深处寻衅挑事,互相打斗,挣扎着要钻出来,要求得到女孩的倾听。——她的思绪成了乱码,刺裂了时参。
或许是她迟疑的太久,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呆滞。
凝莎散漫地靠着椅子,轻轻敲击着桌面,面色淡漠地说:“如果没有什么别的要紧事,那今晚就别再打扰我了。”
“姐姐……”爱珐怜说:“难得有这个机会,在稍微聊会天怎么样?”
——没记错的话,论坛上有人说过,凝莎是避开婚礼事件的重要角色。
——兴许能得到什么线索。
“聊天?”
说着,她笑了笑,却有一种恐怖、痛苦的意味。然后,不知怎的,爱珐怜也跟着笑了出来,没有她那样恐怖和痛苦。
“为什么呢?”
说完,凝莎脸上恢复平静,微微侧身看向爱珐怜,继续问:“为什么突然就想要聊天呢?”
“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就是,就是突然想和姐姐聊会天。”
“……嗯,”凝莎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些清晰、确切、恍悟的神情后轻声说:“原来如此啊。”
.
“那妹妹想要聊什么呢?”
爱珐怜眼前,凝莎歪头看她,眼眸荡着月影又深又暗,颇有一种时而笑、时而怒,时而悲伤,时而灰黯的空洞感。
爱珐怜抿着唇,思索了会话题,生硬地说:“姐姐似乎很珍视手腕上的那根念珠,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呵呵……”
她笑了笑,然后取下缠在手腕上的念珠,然后,爱珐怜发现凝莎白皙的手腕上有两道结了痂,略带灰亮色的疤痕。
——原来是为了遮盖伤疤吗?
——可是,这种疤痕,低等治愈术都可以去除。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她看着爱珐怜,眼底跳过些许一闪而过的异色:“只是想要记住某些东西,仅此而已。”
——果然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爱珐怜想。
突然,在爱珐怜沉默时,凝莎略微冷漠的声音落在空中:“好了,已经够了吧?请快点安静下来。”
“不……不必这样冷漠吧。”
爱珐怜小声呢喃。
.
凝莎拿起茶杯,想要喝茶,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手指便有些烦躁的点着茶杯。
爱珐怜注意到这,殷勤的问:“姐姐是渴了吗?”
她面无表情地转头,眸色散漫地看着爱珐怜:“那又怎样?”
“我现在就去帮姐姐泡茶,请稍等。”
勺子敲击茶馆的声音,茶壶和水磕碰的细微声响,蒸汽影影绰绰的摩挲音……
凝莎看着女忙碌的背影,皱了皱眉:“真够烦人的。”
“姐姐,久等啦。”
女孩扬声。
“嗯。”凝莎似一只刚睡醒的猫,用低沉又慵懒的声音回道:“放在桌上吧。”
“欸……姐姐不现在喝吗?”
“你很想让我现在喝吗?”
“嗯!”
说完,爱珐怜的眼睛弯起来,嘴角盛着充实、温暖的笑,连呼吸都因此轻快了不少。
“那好吧。”
凝莎喝的很慢,仿佛是在细细品味。
只是,少顷,凝莎面无表情的脸庞浮现了令人费解的表情,宛若恍惚中的烈焰和惊心失魄。
那种懒散与散漫,同时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冷酷。
墨绿的仿若深渊的眸子里似乎已经溢出血腥、腐败的气息。
片刻,凝莎看着女孩,却又仿佛不是在看她……就像爱珐怜透明的,她笔直的看通了她,一望无际,几千里地没有人烟——凝莎眼里有这样一种荒芜的神气。
然后,死寂的、沉默的空气,突然战栗:“爱珐怜。”
正当凝莎话音刚落,就像易碎的生死一样,完整漂亮的茶杯轻而易举的就被凝莎摔碎,数不清的、冒着热气的液体惊得飞溅四周。
“好、好烫……”
——茶杯被摔碎了。
——为什么?
“我想喝的不是这个,请你重新泡。”
“为……为什么?”爱珐怜的眼睛微微睁大,眼角变得湿润、微红,衬出无辜、无助。
“你提出要替我泡茶的吧?”
“既然如此,事先知道我的喜好,在采取行动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自顾自的揣测我喜欢什么茶类?”
“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果然啊,你还是一点都没变!”
……
莫名其妙的语言,像是在黑暗中压抑了许久,惊骇、刺耳的汹涌袭来,淹没的爱珐怜不能呼吸,不能思考。
“姐姐的喜好?”
直到爱珐怜懵懵懂懂的、下意识的问了句。
她才收敛了些,眼睛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盯着爱珐怜:“没错,我喜欢的是甜腻的果茶,而不是红茶这种发了酵,又醇又涩的东西,所以……明白了吗?”
爱珐怜声音如蚊呐,带着些胆怯和害怕说:“嗯,明白了……”
——但是……再怎么样,也没必要把杯子摔碎吧。
“怎么?”似乎是察觉到爱珐怜在想什么,她冷冷的问:“你是在对我不满吗?”
女孩脸色白了白,呼吸也急促起来,摇摇欲坠的羸弱。
“没、没有。”
——姐姐怎么突然,突然就变成这样子了。
——还有,所谓的从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姐姐的事吗?
——总、总觉得,自己似乎做过什么坏事,但是,为什么?
“妹妹,你会重新替我泡的吧?”
惶恐、不安的爱珐怜别无他法,只能选择回答:“好的。”
凝莎低低的笑了起来。
同时,刚刚那阴暗、深邃,仿若深渊的眼眸,疲惫的垂下来后,微张的嘴唇,发出梦呓一般地轻声赞赏:“真是好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