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麻烦。”阿影认同地回应:“所以每年到了柿子成熟的季节我都会酿造好多陈在地窖里。宫……咳咳、我家的掌管酒的下人会和我抱怨,明明是酒窖、简直被我弄得像是醋窖一样了。”
她轻快地笑出声、把他也感染了,也陪着她一起笑起来。
“这……这么说来、专门把自己家的酒窖都变成醋窖,还把自己酿得醋随身携带着……”他顿了顿、用确认一般的语气问询:“阿影你用来放在甜汤冰块里的醋,是你随身带着的吧?”
“当然啊、别说就是这种小店,就算是转遍整个夏西马国,甚至踏遍这一整片土地,也未必能找到贩售和我同款的醋的店面。可我又很重视这味道、就总备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她打开腰间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个小瓷瓶,放在桌上。
“喏、这个就是了。”
“我可以闻闻看么?”
“请请、我拿出来不就是要炫耀的嘛,要是你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倒是会有点尴尬了。”
尤文人把瓶子拿起来、朝着脸的位置扇了扇风。
柿子的甜香味混着蜜的香味,钻入他的鼻孔中。
这种味道和他的记忆重叠、极大冲击着他的意志力——
他忙把瓶子放回了桌上、谨慎地盖好了盖子。
“怎么样?”
“我也不太懂、只能说闻起来是上上品。”尤文人笑嘻嘻地问阿影:“把自家的酒窖都改成了醋窖、甚至醋瓶子都随身带着,你是很喜欢吃醋了?”
“嗯?”阿影挑眉、回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双关是吧?”
她伸出手、连戳了他三下脸颊:“对哦、我是个相当爱吃醋的家伙。所以阿文一定要小心——爱吃醋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如果谁要是打翻了我的醋坛子、我会怎么做呢——”
她抬起眼望着天花板,露出宛如花开般的璀璨笑容:“我、可是痛下杀手哦。啊、对了,除了打翻醋坛子之外,背叛我也不能忍哟。背叛了我的家伙,会比死更惨的。”
在以可爱的笑容说出极为可怕的话之后、她又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开玩笑哒!”
以开玩笑一般的语气、用拳头砸了下头,朝尤文人吐了吐舌头。
明明是某种程度上的警告、甚至还是相当残酷的警告,然而却全部都被她那轻松的笑容轻轻带过。
他浅声附和、以玩闹般的语气试探着反问:“那么、如果是其他人为您吃醋、您背叛了其他人呢?”
“那就没关系啦。”她把砸头的拳头沿着太阳穴一路下滑。
两根手指贴在左颊、拇指扣在下巴上,头也向着左侧歪着:“我不是告诉过你、爱吃醋的女人都是很可怕的嘛?和可怕的女人在一起,就要随时做好被背叛、被背刺的准备。”
她略顿了一顿:“不是还有那么种说法嘛、被骗了是被骗的人不好,当然无法原谅背叛的我,是不会用这个标准劝慰自己的。但其他和我相关的人、恐怕不用这个理由宽慰自己也不行呢,毕竟、别看我这个样子,我可是很强的哟。被我伤害了若是有能力报复回来那就尽管来、不过大概率是赔了自己又折兵,还不如假装宽容大度、把头埋在沙子里,就原谅了自己根本打不过的人呢。”
“真是不讲理又任性的家伙啊。”他鼓足勇气吐槽了一句。
“任性又蛮不讲理还真是抱歉啦。”她双手轻轻合十:“可是、却还有人追随这种任性又蛮不讲理的残酷女人、还后脸皮要求一直照顾。那么、无论碰到什么事,都不准懊恼也不准哭鼻子哦。”
她刀子将那看起来宛如煎饼果子的东西切下一角、用叉子叉着凑到自己嘴边,咬掉了一半,又把另一半递给他。
“张嘴、啊——”
尤文人把那看起来像是煎饼果子的东西嚼了嚼咽下去。
它不仅看起来像是煎饼果子、吃起来也像——
果然、它就是个煎饼果子。
把这玩意切成小块吃还真是没有灵魂,煎饼果子嘛,不就应该拿在手里大口大口咬着吃么。
反正她刚才不是吐槽他不懂餐桌礼仪了吗、那他就不懂给她看好了——
尤文人伸出手、直接从盘子里抓起一大块咬了一口,又把那整个饼递送给阿影。
“干、干嘛?”
“刀叉切着吃也太不方便了。刚才一直都是你喂我、现在我也喂阿影一口——大口咬着才比较过瘾嘛。”
“大口咬着吃……?”阿影用手捏着被他咬了口缺了角的饼。
“怎、怎么,阿影嫌弃我吗?”
“当然不是。”阿影斟酌着措辞、认真地道:“我也觉得咬着吃比较过瘾啊?可是、当着外人的面,直接捧着碗喝汤、大口咬着饼吃难道不会有些……不雅么?”
“这有什么不雅的?”他又大大地咬下了一口、故意一边嚼着一边说道:“我根本已经不把阿影当外人了、虽然我们才刚刚认识。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是亲密的态度,阿影却明着用对待外人的态度,我怕我的信任度会下降的。”
“……”阿影的眸光流转、像是在权衡什么。
他本来就不了解她、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那样深邃,他就更加不能断定她的心意了。
只是在短暂的迟疑之下、阿影终究还是咬了一大口。
“啊呜。”
像小鳄鱼一样张大嘴巴的她把酱料沾在了嘴角和脸颊的位置。
“嗯、嗯!”以极强的气势咬了一口之后,她也边嚼边说话,腮帮鼓鼓的像是松鼠,满意地不住点头。
“好吃!”
“阿影、阿影,你的脸上沾染了酱料了。”
“在什么地方?”阿影的手放在了脸颊上,狠狠蹭了一把。
本来只是沾在脸颊和嘴上的酱料,被她抹得到处都是。
与她纯净又充满了威仪感的形象不符合的行径。
他在心中不断重复着“反差萌!反差萌!”的时候,却也多少能够觉出丝丝刻意。
“阿影、你难道是……故意的嘛?”
“是故意的!”
阿影立刻就承认了、把酱汁也在尤文人的脸上抹了一把。
他闪躲不及——当然本来也没有想闪躲,在他的脸上也充满了酱汁的味道。
“不过、确实很痛快。毕竟我也并不是随便在谁的面前就会露出这种没风度的形象来。在阿文面前,我就会自然放松下来,觉得很无所谓呢。”
转瞬即逝的画面在尤文人眼前一闪而过。
谁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缭绕、他只能看到一张笑脸,看到那嘴唇在动,却听不到声音、连口型都读不出来。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既视感?
“嗯?阿影你按着太阳穴干什么?头痛吗?难受吗?”阿影“啊呀”了一声:“我差点忘记了呢、阿影你可是着了凉。方才气氛太好了、不小心就玩过头了,完全把你的身体的事抛在脑后了。”
她忙忙用手帕擦掉他脸上的酱汁、朝门外看着——
“寒还真慢啊。”
她把擦掉他脸上的酱汁的帕子、轻轻地折叠,把酱汁折在了手帕的内侧。
她把折好的四方块的手帕,放在他的手上、指着自己的脸:“你也来替我擦。”
“用……用同一条手帕吗?”
“啊、当然啦。”阿影给予肯定的回答:“本来也是我用了很久的手帕,未经过你的允许就擦你的脸颊,你擦过来才公平嘛。虽说爱吃醋的女人都很可怕、但该平衡的部分还是得平衡哦。”
他攥着帕子,内心的惑虑、纠结、感动、怀疑、不安与欣慰感以及被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子深深吸引到的心情混杂在一起。
尤文人伸出手,替她擦拭着她脸上的酱料。
她扬起下巴,完全没有一点抗拒。
除了没有呼噜作响、简直就像是猫一样啊。
他本来就很喜欢猫、像是猫一样的,还对他如此善意的美少女,他真的应该怀疑她的用心吗?
“寒既还没有回来、桌子上的菜,阿文你还能吃下去多少?”
“多少我都吃得下去。”尤文人难得的,完全没有经过任何算计地脱口而出。
毕竟目前吃到的两样,全都像是在填补童年记忆空缺般的食物,本来尤文人已经很饿了、内心深处的渴盼已经被勾起来了,即使那些食物和我的记忆中有所不同,他想就是他一个人也能悉数消灭掉八九成。
“这样吗?”她单手托着腮、手肘支在桌子上:“当然阿文要是真的能全部吃掉,我是会很高兴的没错。伤风着凉之类的、有时候食物比药物还管用呢。寒的药一时没买回来,吃饱了再喝药,食补药补两种结合在一起效果更加。可如果阿文是在勉强自己,我又会不高兴了。”
她拿过了那一盘细长粒的米饭和青椒肉丝,把两种东西倒在了一起。
“阿文是要自己吃吗?还是继续让我投喂?”
能一直被投喂当然是要大喊“好耶”的,可是也正因如此,哪怕阿影表现得再善意,也总让他觉得这女人越来越危险了。
从他看到的那个开头来看、这可是个相当土味的小说来着,短暂扫过的几眼还有没啥意义的玩梗,也许阿影现在还是令人心动的圣少女,马上就要变非要让人汪的魔鬼了。
即使他是个童贞、甚至是个不仅和女孩子没什么正常交际就是和普通人都没什么正常交际的童贞,但他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么一点诱惑,怎么可能——
“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