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阿略顿了顿、“哦”了一声道:“我知道该怎么说了——简单来说,就是出了意外、最先让我们这些做手下的牺牲的老大,我不会效忠;可是、碰到了危险,希望我们退下自己身先士卒的,我愿意代替她死。愚忠什么的——我不管其他人是什么看法、至少我不觉得自己属于这一类,但凡我是这样类型、我就不会连杀之前两个主人了。都是毒杀——在那些高高在上、摆出主子嘴脸的家伙,坚信我是个好奴隶的时候,我把她们都毒死了。”
“真是一如既往的复杂又别扭啊、你这家伙——”
“并不复杂、也不别扭。无非是谁怎么看待我、我就怎么看待他们;谁对我好、我就对谁好——以德报怨什么的不可能、这样对真心关心我的人不公平。”
尤文人只听着这些话、倒觉得这埃阿的性格有点意思,勾起了他强烈的兴趣——
可正因如此、他更加不能在这种时候被兴趣支配着看看说着这种话的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了——她的话语中,固然透出了她性格中体贴又关心他人的一面,偏执与疯狂的味道也极为浓厚。
当着这家伙的面贸然睁眼睛、也不知道一连毒死两任主人的家伙会不会让不容易靠着演技蒙混过去、现在还能保持清醒意志的他真的中毒。
“好了、古鲁什,松手吧。你既已知道了我的想法,你也就该知道、不管你再说什么,都是拦不住我的。我是一定要向老大回报你的情况的——”
“……”
“好了、你不动是吗。那我就再数三个数——你再不松手,我就只能得罪,让你晕过去,再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了。你怕我为了你的绝症得罪斩梦大人和老大,那么、这样的你应该也不想逼着我成为那种殴打绝症病人的恶人吧。”埃阿吸气:“三——”
“我明白了。”
古鲁什一副勉勉强强接受的口吻、让他感到相当滑稽——
若是他的推测不错的话、古鲁什借着埃阿的误解、又靠着对和埃阿相识多年的了解,灵机一动,干脆就把谎言贯彻,自称患病,让埃阿去求那位显然地位比她更高的斩梦把他们那位总不见首尾的老大唤来——
无论斩梦是否答应了、那位老大是否露面,得罪人的事都是让埃阿做了——
那位老大不出现、这谎言对她的影响恐怕并没有对埃阿更大;真的应声出现、发现了古鲁什的谎言,她也能靠着他这个现在所剩不多的男人来脱罪。
兜这么大圈子撒谎、而不是直接说他是个男人,尤文人能想到的理由也就是小心眼罢了——实话实说、作为稀有品,她也不知道会不会怀璧其罪被他人争抢;说自己得了绝症想要烧钱、既不用担心有贼惦记起他这能帮她赚大钱的货来,还可能诓来她想要回报的那位头儿——
只是倒霉了那位埃阿——貌似要贯彻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的信念,毫不迟疑就想为这位连朋友都不是的熟人两肋插刀,对方却连他的真实境况都不愿意告诉她——
“你明白了、为什么还不松手?能多拖一刻是一刻?以为我方才倒计时就是在开玩笑吗,确实——我自己的想法是、你能识趣点,是能不伤你这病人就不伤的。可你不识趣、我也不可能无限陪你在这里干耗——”
“我……你的决意,我确实感受到了——这番义气我着实无以为报,甚至说感谢都不足以道尽我的意。你把话说到这地步、我再拦着你、不接受你的善意,就有点虚伪了。”
古鲁什哽咽着——绝症之类的、奄奄一息什么的,明明就是在听了埃阿的话之后临时起意、这情绪还真是说来就来——
尤文人心道,估计在他这边世界演电影,最少也是个小金人,没准能先得奥斯卡、比村上先生更早得到诺贝尔奖,成为总理大臣把消费税提高到100%……
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演技、以及临场发挥能力有多强似的,低低啜泣着的古鲁什保持真挚到无可挑剔的感情道——
“只是、你去找老大和斩梦大人之前,请先答应我两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那么你只能在我的逼迫之下,违背你的信条守则、不得不打晕病人了——我就是昏迷了、我也要在昏厥前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把我的双臂和你的腿缠绕在一起,让你寸步难行——”
“哈啊。”埃阿叹气、一副嫌麻烦的口吻:“真拿你这家伙没办法——
准确的说,是我对大部分病人就没办法,明知道对方可能是道德绑架、却总是被绑架——这还是我对待压根不认识的陌生病患的态度。
认识的我就更没辙了。什么条件、你说吧。我没办法在你提出条件之前就答应,那也同样不符合我的个性,所以无论如何我也要先听条件再做决定。”
“好、第一,如果斩梦大人或是老大不肯答应,你绝对不能太过勉强她们。我不管你的原则是什么、你的效忠心和价值观,为了个快死的人得罪活人,甚至可能影响你未来的生活,我闭眼都会不得安生的。”
“啧。”埃阿未置可否、咋舌:“第二呢?”
“能赶在这时候、我想要砸钱的时候随便买回来的家伙,哪怕是个破烂货、到底还是有缘分的。所以、还请你在回去前,把他治好了、体内残余的晕迷的毒也解了。这样一直都在黑暗中摸爬滚打做着罪恶生意、甚至把自己过去的命运强加给别人的我,也总算是做了件好事——我想过了、我会生这个病,可能就是报应。所以、可能是人之将死,我也想做那么一点点好事,不求能把罪孽赎清,哪怕能得到一次微不足道的好报,也是个安慰。”
古鲁什略一停、在哽咽的声音中掺着一抹能清晰分辨出的柔和的笑意——
“再说你为我做了这档子事、我死了把大部分钱,以及货物生意什么的转给你,我也算有个更合衬的理由啊——若有谁敢提出质疑,我就说是唤你来就定好的报酬就是了。我若真有幸没死——”
“你一定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古鲁什笃定地道。
“那样的话——活下来的我,无须再考虑遗产的分配问题,也能借着这个理由,付和你约好的素日治疗费的三倍——不是什么人情往份,而是你应得的。你拒绝也拒绝不掉、不肯收会我变成说话不算话、甚至陷入斩梦大人那里失信的程度。”
“原来如此。你从一开始说好了三倍报酬什么的、就是打着这个算盘啊——倒确实是我的失策了。”
埃阿任由着自己被在第三方视角没一句实话的谎言欺骗得程度越来越高,也离触碰到古鲁什的真实的道路越来越远——
“你的两个条件,我答应了。”
可是、这也不怪埃阿,实在是古鲁什太过于狡猾。
在埃阿答应了两个条件的时候,古鲁什瞬间破涕为笑、喜极而泣——他不睁开眼睛,都能直白感受到古鲁什情感的转变。
不但是能得小金人的演员、甚至是自己的说话声音都能直接去录广播剧、不当演员当声优恐怕也能跻身一线的存在。
除了像他这种内心阴暗、谁也不相信的存在,古鲁什的演技都精湛到这种程度了,恐怕真的很难掀起疑心。
何况——这位埃阿虽有着疯狂且偏执的一面、却似乎是更加偏向于正直、良善以及义气方向生长的疯狂。
简单来说,大概就是作为BOSS存在的话,可能会是那种满口的“正义的伙伴”言论,一不小心就容易把人带偏了的那种歪理党。
不过、考虑到她的地位比古鲁什还低了一级,能够牵制她的存在似乎还有许多,还这么容易就被演技派欺骗了,她的个性中有着种子、成长度却不足,大概是不够格做BOSS的——
不但不够做BOSS,甚至很可能会死在如果占据在更高的地位勉强算是人格魅力的点上——优点变为劣势、毫无防备背脊尽伤。
他应该观望坐视不理吗、还是应该做点什么呢——是不是应该提醒埃阿、古鲁什根本就是在欺骗她,如果对这种家伙付出真心恐怕是会难过的?
可是、对现在出场的每个人的个性以及发展,他到底只看了个第一章,全部都只能是揣测——
也许和事实完全不符、多管闲事倒会惹了祸——
开场就捅了他一刀、见了面认不出他误认为他是乞丐、却为他买衣服又是要罩护他一辈子的那家伙却给他下毒,以不到一千两金把他卖掉了——
还有这位在那位下毒骗子巫女面前怂得不得了的奴隶贩子、在其他人面前却也显出了满肚子坏水——
仅仅扫了一眼简介、好像这本书里的大部分角色人设都是变态的样子,他也不能因为这么两句交流就擅自判定这位埃阿,说不定她的性格也和语言存在反差,只对古鲁什的态度好、没准一张口管闲事会被雷劈,被扔进酒坛子泡酒了呢。
果然还是先观察观察吧。
埃阿转回到了他的身边。
“那我就以最快的速度治好他、之后再回去向斩梦大人以及老大回报。”
他的手被埃阿捧在掌心。
埃阿的手心很温暖、掌纹也相当分明——
温柔的吟咒之声从他的耳畔流过、温热的力量从手掌心渗透到躯壳,一点点把他身体中残存的不适感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