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有点为这个话题轻易就被岔过去，尤文人也没有追究安心、旋即就担心了起来。
“喂……那个、我向您承认好了——我没少说您的坏话、还总咒您之类的，明明一点都不了解您——”她抿了抿嘴唇、略提高声音：“可是、费南雪小姐，也正因为我不了解您，才会说您的坏话。我要知道您是这么正直、这么漂亮、又这么勇敢的人，就算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都不会像之前那么恶毒嘲讽您的。不知者不罪、您就宽容些，谅解了我的无知，不要再生气了。”
和她的声音相反、她的头却越压越低，几乎要压到胸前了。
“如果、如果费南雪小姐觉得道歉没有用的话，打我两下也行、骂我也成、等到回家之后赔您钱也好——我不会还手不会还嘴也不会还价，可是……您怀里这个小东西是无辜的，您不要无端迁怒，这样只会让我更愧疚。”
“嗯？你倒是很关心小动物啊？”
他略感意外问道——这意外倒不是装出来的、当然他想要抑制这情绪也可以，只尤文人现在认为故意隐藏这份情绪毫无必要，反而让它自然显露出来自有用处。
“别、别小看我呀。”她“哼哼”了一声、两只手握成拳头叉起了腰：“虽然我很笨拙、不会察言观色、不会说话、喜欢拉帮结派又刻薄，知道家里人关心我却还是和她们总也相处不好。可我好歹也是个夏西马国的贵族、‘万物有灵’这一点最基本的规则我还是遵循认同的，就算一只蚂蚁小虫，我也不会随便踩死，若是不小心踩到，我也会认真念经文给它们的。”
她对自己的评价算怎么回事——这么犀利、一针见血，倒能对她的刻薄窥知一二了，毕竟对自己都敢这么毒舌——
对自己都毒舌到这种地步了，别说他不是真正的费南雪、对她在背地里说费南雪坏话的事毫不在意，就算他真的是费南雪、也确实被她惹怒了，听到她这话恐怕也拿她没办法、只能叹气了。
“没想到、约瑟芬娜小姐倒也有这么温柔善良的一面。”
尤文人略有些违心地道——
约瑟芬娜的话若都是出于真心——至少在他目前的感觉中，她的态度确实真挚，而她实在不像是能够伪装精湛到无懈可击的料子——
那就正合了之前阿影对他的吐槽——
夏西马国认为万物皆有灵、像约瑟芬娜这种比较暴躁冲动又幼稚的小孩性格，在踩死了一只虫子的时候都会慌张念咒文，这里却偏偏有活生生的奴隶贩卖、有人肉贩卖，约瑟芬娜对能把她拿捏在手中的古鲁什的态度都不怎么客气、若是对待真正活在下层的奴隶呢？
夏西马国的价值观、难不成是“万物皆有灵、奴隶除外”吗，蚂蚁的命值得悼念，被贩卖的活物不值得？
“那是当然啊、我本质不坏的哟。”她忽顿了顿：“没想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成日在家里也能听到关于我不好的传言吗？”
“也没什么，就是些和奴隶不睦的传言。不过——”他拉扯出一丝平宁的笑容：“再怎么说、和继承了爵位前的我姐姐也无法比。不知道你对我姐姐之前的行事风格怎么看呢？不会因此也有些瞧不起我吗？你之前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和这件事有关吗？”
在阿狸的口中放进了第一只闪光苍蝇——
这会子它想要保持着张嘴的状态让它飞走、它的嘴巴却不受它控制闭拢了——闭拢、咀嚼、咽下。
阿影和阿狸所制控的行动互换、却还是阿影的一边取胜。
这可是阿狸的身体呢、阿影却能比它更顺畅使用——这样的话、关于尤文人方才阿狸的体力是被削弱到一定程度阿影才能控制、还是无论何时都能俯身的推定没有确定答案，可至少能得出精神力是分别计算的——
阿狸的体力影响阿狸自己的精神力和对身体的把控程度、而附着在阿狸身上的阿影精神力和掌控度却是由她自己那边决定的——阿狸的体力越弱、阿影的体力越强，这份落差越能让她占据这身体控制权的上风，阿狸自带的被动技能不受影响——
但必须注意不能让阿狸的体力归于零。
在第一只苍蝇吞咽下去之后，阿狸方才睁不开的眼眸略张开了一点。
“啊！我已说了你可以随便打我骂我，你怎么还拿它撒气啊？”她有些紧张地把头凑过来。
看到阿狸的表情有些厌恶、精神头却恢复了不少。
“欸……它的眼睛看着好像比方才亮了点？”
“当然、吃到了爱吃的东西嘛——”
“它爱吃鼻水……？”
阿狸拼命摇头、发出“汪汪”的吠叫。
“它这么‘汪汪’叫是在肯定吗？”
阿狸的头已经摇成拨浪鼓了、从它这么摇着头，把周围的空气都摇出风，看得出它确实很抗拒，不过也能感觉到就一只闪光苍蝇已经让它的体力和精神恢复了不少。
按照这种恢复程度来估量、在他和它遇到之前，它在这里已经消耗了不少力量了，即便它捕捉到了不少他为了让阿影安心而故意释放出的通讯用灵力结晶的苍蝇，也还是没能恢复到全盛——
而且在那之前、它也尽量限制着自己的体力消耗，等待着下一步的通知再行动，不让自己贸然消耗到了关键时刻却没得力量可用。
按照方才的消耗，和它现在的恢复来看，避免意外发生，要把饲喂数量限制在六只左右，避免它藏着秘密、以及阿影再耍什么心机手段，把预计的数量砍一半，三只就差不多了。
“不是鼻水，是这个。”尤文人按住它的头、把第二只苍蝇放在了它的口中。
体力略恢复了阿狸也不想配合他、阿影逆着它的意吞掉了第二只进去。
尤文人怀抱中的阿狸的重量变得轻了一些——
阿影附着在这身体的时候会变重、它的身体自然变轻，看来是把阿影挤压出去了一部分。
那么、果然他之前猜测的阿影必须要在它体力掉到一定值进行控制这猜测差不多已稳了。
“我手里藏着它，是报复你用黏糊糊手帕牵着我的手的可能性已经被我否定掉了；当然也不是知道了你骂我——不如说、你刚说了我才第一次听到。想也知道、我病着不出门，姐姐到底还有些影响力，你的那些小伙伴听听就算了，不会有谁那么没趣向姐姐告发。”
“也、也是啊。”约瑟芬娜干笑着。
“所以、我才很好奇，你们对我的风评差，是讨厌病秧子本身，还是讨厌姐姐的做法、又没胆子讽刺她，只能暗地里说我？”尤文人压碎了手掌中剩下的五六只、只留下最后一个，对约瑟芬娜道：“约瑟芬娜小姐，伸手——”
“干——干吗。”约瑟芬娜问着、情绪惊疑不定，却还是听话把手伸出来：“玛妮伯爵的行为是有点暴虐没错，可也不至于被大家讨厌就是了——她只是嗜好奴隶的血、又没有背着谁偷偷吃奴隶外的生灵的肉，啖奴隶外生灵的血，无非就是有时太过血腥的事件传出去会有些影响大家食欲和心情，到底没犯什么、也称不上做错。”
她顿了顿、看他把仅剩的那只苍蝇放在她掌心，她想要握住、又想要把手抽开，两种欲望极限拉扯着，让她的手停在半空做出滑稽又诡异的动作。
这地方的价值观——即使以想贯彻“树树树阿虚树树树”的名台词的他，也能嗅到鬼畜的味道。
阿影之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讽刺，或许那是为了收买他的心赢取信任感，可至少能看出阿影对于夏西马国的风气并不是全然认可的。
“我圈一群的人说您、和玛妮伯爵是无关的——不如说我认为高雅美丽的玛妮伯爵除了残暴、最大的污点就是那个病妹妹，怎的那种连屋子都不能出的家伙竟会是坎尔斯塔尔家族的女儿。可我现在知道我自己错了，您并没有愧对了坎尔斯塔尔家族之名，不如说您的病弱更能衬出您的刚强了。”
她干巴巴笑着、说着奉承讨好似的话语，手指却微微颤抖着，不愿意把闪光苍蝇拢住：“所以、为什么要把这玩意给我？我刚才可是差点把触碰过这玩意的手帕擦过的鼻子的皮撕下来啊？您不是说不生气嘛？为什么还要递我这恼人的……”
忽的，她豁然开朗地“哦”来说声：“噢、我好像知道了。我刚才答应您，您打我或者骂我都不还手还口，只要您能放了您怀中这小东西，现在这就是……”
尤文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根本没有给她回答，约瑟芬娜却自行确定了答案，表情舒展、还撇了撇嘴：“可是、费南雪小姐，您刚才也没有答应我的要求，不顾我的反对、还强行饲喂了它么？现在再给我惩罚，有点不公正了……”
“也就是、你很心疼阿狸，虽没能力拦住我的作为，却看不得阿狸平白受罪，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