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良久。
寂静到令人费解长度的时间——那位莎渡终于点了点头,从口袋中取出了一张纸。
那张纸看起来皱巴巴的、上面写着的字是泛黑了的深红,透过灯光能够看到隐约的轮廓。
『是的、可以合并。』
纸条上如此写着。
“嗯?”玛妮伯爵接过了那张皱巴巴的纸张:“奇怪、为什么皱巴成这样?”
她困惑地低声道:“这纸条是你什么时候写好的?”
莎渡比了个手势——
嘛、不愧是知晓穿越者和其他一众原本世界中对他们的刻板印象的世界,就连手语都是通用的呢。
莎渡比的那个手势、尤文人没记错的话貌似是“很久之前”。
“很久、之前……?那是多久?”
“不记得了。”莎渡用手势比划着。
“哈、不记得了的很久之前准备了这么一张纸条吗。”玛妮伯爵带着微妙的表情道:“像是‘你好’、‘谢谢’以及自我介绍之类的基本日常你随身带着也就算了,这张纸条早就写好了,你到底是为什么场合准备的?”
玛妮伯爵用手扇动着纸张上方的空气、吸了吸鼻子。
“还残留着血的香气。这就更可疑了,普通的纸条用钢笔写好不就可以了么,居然是用血写在这么张皱巴巴的纸上,无论是纸张还是血渍都很陈旧了……完全想不通用途……”
莎渡用手势比划。
那位嚣张的女仆小声抱怨了一句:“真讨厌、难得我解除了束手束脚的状态,在这么近的位置,能看到私密纸条写什么。结果她倒好,又用那种没人能看得懂的手语比划上了——也不知道心中有什么鬼、有什么不能被轻易知道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有着甜美气息的水烟袋、用提醒的口吻道:“伯爵大人,您可千万不能被她欺骗了。只有您能看懂她的手语、她平时为了假作坦荡,也是很少用这种可疑的方式和您交流的。
虽然您问她的是私密问题、她这做法似乎是谨慎,其实很可能是藏着私心坏意,这时候如果要是写字的话字迹就把她的心思全暴露出了。可如果要是做手势、她脸遮得严严实实的,手语又没有语气、也很难表达感情,她就能瞒下她的不安了。”
“要你这么说、岂不是我反应不够快、心里又有鬼了?”玛妮伯爵眼睛盯着莎渡不断舞动的手,淡淡地反驳道:“我也能想到这种可能,我却没有喝止她,当然是我也认为现在她应该使用这种没人能看懂的言语。若是我不同意、命令她改换回来,她自然会乖乖听话、不会反抗我的——那么、说到底就是她比你会察言观色。
被一个蒙着眼睛的人在察言观色程度上赶超了,你还在这里阴阳怪气的,都不觉得丢人吗?”
“……”她的手指紧压着珊瑚的水烟袋、手指甲都要裂开来了,只低声“喔、知道了”应了声,白了莎渡一眼。
的确很不会察言观色啊、这家伙。
白了莎渡一眼她能否看到是个问题、显然玛妮伯爵刚才希望她能戴上眼镜回到女仆的队伍里,可是她却还是那么用手撑着座椅、探头探脑一副可疑模样。
那位橙发的少女自动自觉把座椅拉得和她的距离稍远了一点,生怕自己不小心碰到了她。
陷阱吗、还是他又想多了呢。
那就是原本世界的手语——这边的人普遍看不懂,他却能很轻易理解——
这和杀手的身份无关。
天诚福利院内有着相当多的身体不健全的孩子,所以手语教学之类的也算是必修课了,其他人避讳着他、他也尽量避免给他人添乱,基本不会主动跳出来出现在谁的眼前碍眼——节日之类的更加不会——
毕竟那种能够让隐馆厄介、须须木真子沉默程度的不幸,可能会影响到来做福利的好心人的心情、大家也不希望那些善良的人因为他而倒霉,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他都只能躲在角落里。
这样的他能够满勤出场的,也就是日常的扫除和课程了——即使习惯了孤独,或许也会有某个角落期待着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人身体散发出的独特的温度。
何况福利院的某个关照他的阿姨当时还活着,是一定要把他拉去上课的,小孩子的脑子很灵活——手语也正是这个时期熟练的。
莎渡用手比划的是——
“我知道这很可疑、我的主人。不过、请您不要在这件事上过分怀疑我。应该说、其实早在国主开口之前,我就已经从种种风向上,感知到了清月国之王的动向了——这张纸条仅仅是为了国主私下里找我问询的时候,体现我的诚心而写的。至于国主会问我什么问题,您也应该知道的——
那个问题,她早晚也会问您的。不过、她表面上接受了您话语,私底下肯定还是要打探旁的情报的,她不就是那样的人么。那么、没什么比这张皱巴巴的满是血液的纸条更有说服力了。
今天有机会用上、绝不在我的意料之内——只是巧巧对应这个话题能用得上。我刚才的犹豫、其实也是这件事——我的原则是只要口袋里有现成的纸条能够回应,就绝不现写一张,可是这张拿出来也显得太可疑了,所以我纠结了好半天……”
玛妮伯爵是看着她的手势,僵硬的表情才渐渐缓和了的。
似乎莎渡的说法还是能让人信服的,她这才转身去呵斥了那位变脸女仆——
如果莎渡的说法不能自圆其说、估计那份怒火是要发泄在莎渡的身上的——而那位川剧变脸女仆承受的还是消气之后的、没能按捺住情绪的怒火想来更加恐怖。
莎渡方才那不正常的犹豫、还有拿出这张纸条来的行为,像是走在钢丝上一般。
按照正常而言、她也算是个敏锐之人,应该以让主人心平气和作为最优先的任务,可是从刚才的来去交汇上来看、对莎渡而言的最优先,貌似是自己的原则……?
那么、在奴隶卖场上被杀死的,和被留下的差别,除了直呼其名和不够敬重之外,还包含的隐藏要素是“坦诚”么?
自己和前常客雇主之间的生与死,也是他们到底是否在对方试探之后,就现出本性的差异?
“看起来——”她把那张纸揉得更皱了一点,在脸上滚了一圈,留下她的味道,丢给莎渡:“看起来至少我们阿影认为合并是可能的。也就是你刚才那和稀泥一样的说法,竟然是有一定道理的——但这样倒是也方便了我们了,以那家伙的性情,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探你的。不过真的有个安莎尔国的逃亡者和你名字容貌一样就好办了——不真实的假象可以变成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