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眼镜从鼻梁上摘下来。
尤文人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强势的事、用暴力的手段让他强行履行契约之类的。
他其实也做好了准备——只要和肉体无关的、他都可以忍受。
或许其中会包含着什么陷阱，不过在现在这个阶段他不应该过分考虑陷阱的问题——
她却把眼镜架在了他的鼻梁。
一摘下眼镜来，她的整个人的笑容就开始变得狂气了起来，果然就像是她自己形容的，仿佛条件反射一样，只要摘下眼镜来，她的气质表情就会瞬间切换。
而他自己戴上眼镜的时候、也是一阵眩晕。
尤文人以为一定会是没有度数的眼镜——不过、现在值得他注意的倒不是眼镜是否有度数的问题了——
与其说是因为度数不合而眩晕、反而是在佩戴之后那种视野的开阔感让人眩晕。
“只要——”她把手指按在他的镜框上：“和我戴过同样的眼镜的人，我能够看到和他同样的视野。但前提是、你希望我看到的时候。我不喜欢做强迫他人的事情——这一点、和你的资料上有些类似，正因为讨厌强迫他人，我才成为今天的我。
当初在看到你的资料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着‘啊、是你的话实在是太好了呢，如果是那种喜欢强迫人的家伙我一定和它合不来’。不想让我看到的时候、你就只需要说一句‘请不要看’，我就会听从了——”
我认真听着她说话——
本来以为我能够学习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二个咒文，在听到竟然是“请不要看”这么朴实的话语的时候我差点摔倒。
“请不要看是咒语吗？还是……？”
“啊、并不是咒语，只是对我下一句最简单的命令而已——就和平时‘不要动那个东西’‘不要喝水’这种一样——不理解吗？”
“呃……就没有咒语什么的？”
“没有、抱歉，这个眼镜是我们家族的传家宝，只有我能控制其中的力量——这份控制力还是流淌在血脉中的天生，而被我连接上的家伙，无论怎样都不能主动解除——
不过、只要两个人互相信任的话，我切断也就相当于你切断。”
“是……这样吗。”
早知道刚才就应该躲一下、或者用手挡一下了。
原本还是出于谨慎才想要喝她打好招呼的，没想到这个行为本身却变成最不谨慎的了——
一开始就被联结、可以被监控视野，简直是太过不利了。
然而、他却并不认为这个人真的是为了监视自己才这么做的。
她应该有她的特殊目的才对——
她已经知道自己识破了她的真实身份、作为信任的证明把这镜子架在了自己的鼻子上，由此能够推论出……
“什……”尤文人抓住自己眼镜的边框：“我不理解、你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这行动与其说是信任我、还不如说是——”
和某个不知道联合着她对家族做了什么特殊事的存在，有着极为特殊的羁绊——
“你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让人放心不下了呢。也难怪你会选择一开始就和我摊牌——即使不是我，你也会选择其他人摊牌吧。只是身份在你看来相对特殊的我，比其他更加不知道底细的更适合摊牌。”
她稍稍停顿：“或许我不应该这么说的、选择我应该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呢——虽然好像超出了你进入的【通道】的剧情范畴。”
“那个是……什么意思？”
“啊、果然，我应该使用你们那边的世界更容易听懂的话吗？你并不是完全走在大街上，不小心踩到了空洞然后穿越——当然也不是为了救人然后死掉，带着记忆直接转生的——
你是在手持着【通道】的入口的情况下死亡、被入口吸入的。那就意味着，即使你确实没能看完，你也曾经接触过【预言书】。”
预言书啊——
意思就是那本破小说咯？
确实、他自己也无数次感叹过如果他能够把那本书看完再穿越的话就再完美不过了，尽管之后被玛妮伯爵否认掉了，他自己也循着那个方向认可了这种说法——
可是、即使有着小说作为参考，尤文人因为思想和能力和原本的主角不同，也未必会采取相同的行动。
只是对于所有人并不需要现观察、而是直接靠着自己手中的信息就可以了——
他之前扫过这个小说作者的作品、基本都是些不受欢迎自说自话的东西，而且似乎也因为谜一样的原因，已经超过了正常范畴却并没有上架什么的。
甚至好像无意识扫到、也知道经常会出现太监和弃坑苗头——
那么这样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全知读者视角》的男主角一样的待遇啊，他刚点开小说就私信他点秘密，什么“你是本小说的第一个读者，现在赐予你特别的礼物”。
他在这个时候回想着标题，序号甚至直接“败者食尘”，像是乱标注的一样，跳转了N个序号，他还以为自己少背了一卷呢，或者是他扫错了地方。
没想到自己刚刚回顾，就有人主动告诉他答案了。
“你应该注意到过、章节有突然断开了序号。”她戳着脸颊，说出了一本书内的角色不应该说的话。
“欸……？难不成玛妮伯爵手里那本书……？”
“不是的、伯爵大人那是她自己的力量——而我所拥有的力量，仅仅是【查看】而已。即使这样也还是有着极其致命的弱点，不过人就是容易习惯的动物啊，哪怕两只脚直立行走其实不是正常的进化方向，到底还是让自己完成了让两只脚直立行走可以很便利的衣服，以及两只脚直立行走可以生活很舒服的道具……”
她的手掌在一边的机台上敲敲打打。
机台上显示出了一长串的序号、都是“1”开头的三位数。
在被她查看过之后，那些数字都相当无情地消失掉了。
仿佛是小浣熊把棉花糖放在了水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就没有再查看下去了、而是把屏幕调回到了原本的界面——书籍查询界面。
3月2日……
午夜0点15为止——到那之前的1开头的数字都不见了。
“如果是普通的故事的话、只需要有人把它写出来就好了——然而如果是能够作为【通道】的故事，就必须要承担作为【通道】的风险。一旦我们这边的历史发生了修正和改变，那边的章节就会消失掉——
但那是关在箱子里的猫咪、本来是不会被察觉到的，无论是生也好，还是死亡也罢，都不会被察觉到，却会在打开盖子的时候变成墨迹融化。
因为标题和章节序号是可以查看的、内容我们无法点选开来，但只要我们一点点去探查，在被查看的那个瞬间不符合那本【通道】中的部分，就会在被我查看的时候融化。”
她敲了敲自己的鼻尖：“作为此时此刻正在和你交谈、被你戳穿的人，那些标题消失了——如果是作为你们那边世界的作者，这种消失就会连最低限度的全勤奖金都拿不到吧，何况总是这么断断续续的，肯定会被人嘲笑、如果没有人看的话，就只是一点点的全勤奖金似乎也不足以支配写得太长——
这就是、作为【通道】的故事的风险所在。真正作为【通道】入口的，都是身为【记录者】的个体。我可以借助这份力量、知晓在原本的世界，那个【记录者】所记录下来的发展，被你所覆盖——那么原本的时间中，我们是不应该在这里合作的，我也不是你都摊牌对象……”
她的手掌擦蹭到了后面的序号。
大概“4”开头的地方——
“还有这部分也消失了的话，就意味着，本来应该是在4开头——距离这里的时间相当远的地方，你才能知晓我的身份——你把这份故事的发展覆盖掉了。”
也不一定多远呢——尤文人在心里吐槽。
毕竟已经到了1开头的部分，按照时间来说，其实他们也就没有度过多久——从餐厅到现在就抻出了那么长的黏黏糊糊的叙事，也许到了4开头的部分，是我们聊了三百多章也说不定——
从最初的不肯承认，到后面的摊牌，只是他说话还是比黏黏糊糊的叙事要快一些才取代了发展，可是如果就他们之间的对话真的全部记述下来的话，大概也相当啰嗦——
但是、这倒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信息就是了。
在被她查看之后的章节、如果原本在叙述时间的部分，和此时此刻的发展不符合，那么相关的序号会被溶解掉……
内容会不会被替换呢？
可惜她看不到、不然他还真有点好奇，如果章节序号融解掉的话，内容会否随之发生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