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剩下的——大概她所谓的谋策人心、就是针对不同的人展开截然不同的攻略方式——
在西夏马国之内、像威斯坦丁这种角色对她都有着“心思深沉”的评价,看起来她倒似乎也没有刻意隐藏过心机。
大智若愚什么的被视作最高端的手段——那大概都是从来没有在黑暗的世界游过泳。
这样的人、往往都有着相对健全的人格,以及相对优渥的条件。
优渥的条件未必是拥有大量的金钱和权利——但是肯定有着标准之内的金额,至少能做到吃穿不愁——
所谓的温暖的家庭、受到的是普世价值观的教育,自己也没有反骨和叛逆心,哪怕有过逆反与中二病的时节,也会在期限之内结束,完成作为一个正常人的成长。
截然不同的世界成长起来的人们,评价的标准会完全不同。
认为大智若愚是有心机的、在那种比较健康的环境下成长,自己也很善良、遇到的也都是善良的人,碰到了某个貌似单纯的人,总是轻而易举会被欺骗——在被欺骗之后会感叹小白兔伪装的实在太好。
在黑色的世界中、白兔的颜色就太明显了。
如此扎眼、如果不是真正的缺心眼,就只能认为是装出来的。
他不能信任所谓的“意外”、不能轻易和路人,当然也不会对初次见面就表现出纯洁无瑕的人交心。
在普通人世界的高端的伪装、在黑色的世界内则是自爆行为。
在黑色的世界中、反而是假装成黑色更安全——
想要在不适合自己的淤泥和深渊之中摸爬滚打,反而需要先杀个人犯罪来作为敲门砖,正属于这类。
她的伪装是偏向纯洁无瑕的偶像般的王、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心思深沉,在心机方面有着负面的名声,则多少能看出她的环境以及经常和她相处的人。
在他于这边的世界和她搭话的时候,她也不是不能表现出那种纯粹热心的温柔,可为了拉拢身边,她的普遍评价是“城府深”。
她生存的环境不怎么样、和她相处的人,也是墨黑色的更多。
他思考着为什么在这边世界“第一次见面”他就会拉着她的手——在她记忆中没有的部分他甚至还被她捅了、他还是打算跟随她——
而之后他却并没有给予她纯粹的信任——
向她提出了跟随的请求、当然是因为她很像他的师傅,她的外表完全符合他的审美。
对她不信任——说起来有点讽刺、正因为她对他表现出的毫无保留的友善过头。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能轻易把自己的千早脱下来让他去换钱,他的第一反应——当时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脸是什么样,为了不让自己流露出太浓重的敌意,他把这份思考暂时搁置了——
想要隐瞒心思的最好方法、其实就是完全不去转动任何念头。
把这件事忘掉、就是最好的隐瞒。
到底是因为他是小白鼠,他才拥有这种能力,还是他有这种力量才变成小白鼠,之前他没能知晓,现在大概更没机会弄清楚了。
多线程思考的力量、隐藏的是能够把自己暂时不需要的记忆放在隐藏文件夹以及回收站内,等到合适的机会再回过头去查看。
他刚冒出来那个念头,他就把它丢到了回收站内,仅剩下相对低一点的本能性的怀疑。
现在倒是有机会进行释放了。
他当时的念头、大概就是这个人的行动好像是个习惯性作秀的政治家呢——像那些表面说着好听的话、背地里却要依靠他们的政治家。
这个念头刚刚萌芽、他把它丢到了一边,长久不曾想起。
以至于之后在地牢里、听到那个不得不向伯爵请求计划的阿影时,忘记了这种评价的他却总能听到记忆中出现些许的杂音。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不是解放的时候。
若他把那份记忆解放,就很难和阿狸以及阿狸的中之人合作了。
在餐桌上屡次被岔开话题、他也没想过去追问阿影到底是谁——不如说其实他最初就已经知道,在地牢里和他对话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他最初见到的那位。
息息相关的信息、只要他把一项丢到回收站内,其他连锁的部分也会一并被他绕过去、并且遗忘。
可是也许这样就一直被搁置、也就失去了隐藏的意义,到需要的时候也想不起来就麻烦了。
在安置于记忆深处之前他都会设定能触发的关键词语。
还有比较重要的他都会定时、定期在记忆内释放——如果不到时机,他会把记忆重新放入深处、再次定时。
通常关键词触发的优先级都要大于时间——基本都在时限内。
毕竟已经靠时限触发了、也就意味着这段时间都没人触碰。
话题一次次滑过、心脏内发出什么东西划擦玻璃和铁板声音,每次在开口之前,纵然对方在不断让话题偏移,但他自己也顺着她们的话题也是事实。
在得知了地牢中的阿影并不是那个给他下毒的阿影、她应该是哪里的政治人物,还有她精于算计人心还偏偏大部分时间都是把心机外露的样子,而并非不让人看穿——他把关键的触发设计成了这些。
如果他再不会碰到她的话、这些记忆就都没用了,放在垃圾回收站里也并没有太大负担。
可是即使不用到直觉,单纯推论也会觉得这样不太可能。
在街灯之下向自己挥刀——包括他点开小说的时候那个叫做“龙傲天”的主角第一个遇到的都是她,她完全不在主线剧情里也不太可能。
除非他自己按照自己的风格行走,与她相关的滑跳过了——
如果她就是那个女王、在他记忆中还没有被改逆的标题,相关的都可以视作是她。
那些记忆还没有消失、就目前为止他的行动似乎他并没能把她的剧情skip。
而在伯爵宅邸内的剧情大量消失、他从餐厅离开之后就直接进入了书室查资料,和威斯坦丁建立和合作关系,可以见得原本的剧设主角在这里是和宅邸其他角色打交道的。
这倒是可以理解——
威斯坦丁在一众女仆中忽然站出、把围裙随意掀起,手中叼着装满了糖粉烟斗的张狂样子,反而给了他一种可以信任的同类的亲近感。
她身上那不纯粹的黑色气息、像极了第一次学人话的鹦鹉。
对于纯白的鉴赏、生活环境所限,他其实没办法准确识别是真的毫无心机还是故意的,那么就都一视同仁疑心起步。
然而对于黑色中的杂色、他反而能够看得出来。
能把黑色中的杂色也演绎出来的、是和正常的世界中演出自然的没有心机、偶尔有一点小心思同等水准甚至更高的演技。
栽在这种手上、倒也不是很丢人了。
不对,应该说栽倒在这种类型的手上,一点都不丢人。
如果能够把泛黑的杂色也注意到、那么应该也精通其他表演。果然比起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菜到令人发指的,还是去和世界第一打一架更好。
手无缚鸡之力也不意味着一无是处、菜到令人发指也可能某些地方强到离谱,再加上天时地利要素,没准还可能会打输——
和世界第一打一架、也有赢的可能——
同样是万一、反倒是和弱者的万一更让人承担不起。
但她那副妖娆的样子、看着就不讨喜,越是普通的人越不可能会选择她来作为第一个攻略对象——看起来很难、且不可爱;
若原本的主角是名为“龙傲天”的人,基于龙傲天的想法,要挑一个最难的来攻略,那显然她也不是最优选——莎渡和玛妮伯爵,甚至直接去找国主什么的——
既不是最难、也谈不上普遍审美能认为的可爱,身上比起纯净反而是满身黑气、那份黑烟又不纯粹,有着他一眼能看出的某个必须要在早期就认证的谜团,就是他选她来交谈的理由。
当然其反面也是他怀疑寂影的理由。
他对阿影的不信任、正是他在刚才选择了威斯坦丁作为合作对象的理由。
阿影走的是靠友善作为面具的流派、她符合他审美以及和师傅相像这一点所积累的好感度,大概也会降到最低吧。
下毒、把他卖掉之类的掉好感度的程度还要排在这之后。
但如果她其实原本走的是心机的流派、那不是说,她……
“唔——”
“喂——喂——”
抬起眼睛的时候、看到威斯坦丁把手在他面前晃着。
“你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病啊?啊、我不是骂人,本来还和我说得好好的,忽然眼睛直勾勾就不动了、还差点摔倒。就这样的也好意思刚才说要帮我搬重物啊?”
她现在正在以尤文人刚才支撑她的动作支撑着他。
“还是、我说你眼睛不笑,有点刺激到你了?抱歉啦、既然你自己要测试我,结果你自己还要受打击算什么?”
她朝着已经缩小的立柱吹了口气。
“真是的、差点掉在地上——别看它已经变小了,重量也变低了,但这样反而更容易损坏了,从高处掉下来,‘啪嗒’一声就摔碎了。倒不是没有备用的、可即使是坎儿斯塔尔家族,也太过奢侈了。再说更换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送回来——那么距离你拿到它的时间要延后了。”
记忆——被他自己清除了吗。
他们刚才又交流了什么东西呢——
似乎也触碰了禁忌、我让记忆产生了变化。
“看起来、让你这家伙都别在腰间也不是很靠得住。不小心被谁的弓箭瞄准了,两相都损坏了。我刚才想了一个还比较稳妥的保存方式。”
她从自己围裙的口袋中取出了一枚钩子、勾在边缘的小孔。
刚才是佩戴在腰带上的坠子、现在变成了一枚耳钉。
“就这么挂在耳朵上,不会丢的。然后这边书室的资料你就能随时利用了。这边的世界不能使用你们那边的网络——即使能也没有这边的资料,反而佩戴上我交给你的两样更方便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