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骑士平时总是拿个本子在写写画画的来着。
在这个时候自己忽然想着、如果她能够拿出一本记录着文字的笔记来就好了——
哪怕不像之前玛妮伯爵给他展示得那么全面、只要有一部分重要的文字也好。
语言和文字不完全一样。
毕竟是在大脑两个系统里来处理的,顺序不对的文字,大脑也能够自动排序——
不过说话结结巴巴就很容易让人烦躁。
幸好平时碰到的、想要仇杀仇人的主顾也很多,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没办法正常说话了——
或许也不需要提到杀手生涯、在天诚福利院里,也很多身体有疾患的孩子——
不、还是说说杀手生涯好了。
毕竟天诚福利院那种地方,简直就像是丛林法则具象化体现。
尽管送过来的时候还只是有某一部分有残缺小孩子,不过很快就不会出现在视线中了。
身体有缺陷的孩子、会被一群精神上有缺陷的家伙处理掉——
以及当做生存游戏的素材,第一回合就死亡。
打出的旗号并不是“杀人”、而是“治疗”。
想要一劳永逸治好他们的伤势,所以才会认真给他们治疗。
那些孩子很少体会过真正的温柔——而“真实”和“虚假”的界限也不是那么明显,所以会乖乖配合。
甚至还会对描绘的虚伪蓝图充满希望。
结果、和那些小孩子们产生过分的感情的话,就只是会让自己的精神愈发扭曲——
甚至时间久了产生一种、“啊、也是呢,那种弱者本来也是要死掉的,维系生命反而是浪费的行为。已经花费了那么高昂的价格去治疗了,居然还是会死亡的话,那么努力去帮助的理由是什么”的那样的想法。
当然、想要磨灭同情心也有相应的手段就是了。
也不是多么复杂高端难以弄清的手段。
在那样的孩子出现的时候、本来还算可以的伙食就会突然变得很差——
甚至连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食材都会端上来。
“是为了治疗那孩子,大家才不得不忍一忍喔。可是、大家是命运共同体——所以、为了那孩子牺牲也是大家应尽的义务。”
还要当着大家的面给新来的小孩子补充营养。
过意不去的小孩子如果把自己的食物分出去的话、反而会让得到食物的孩子受到教训——
“哎呀、这是多么温柔的孩子……还知道以德报德,可是、竟然要收下这孩子补充营养的食物,也太可恶了。”
被教训了的小孩子、当然不会再收下食物。
而被照顾的孩子看到大家竟然都这么迁就自己,当然会有更多的感激之情——
然后、这份死亡会让不得不咀嚼有沙子的食物的小孩子们长舒一口气。
不能接受弱者不得不死亡的世界观的小孩子、很快也会变成被照顾的一员——
似乎是在进行着某种可疑的仪式。
最终留下来的,都是些思想极端怪异的存在——
尤文人不由得想着——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可骄傲的,其实他也是那些思想偏激又偏执的一员——
虽然没有和那些人扭曲到同样的方向去、可果然还是有什么东西是坏掉的。
只是其他人坏掉的是润滑油、他这边是螺丝,出现了异常。
没有能力保护着谁、可是看着生命一点点凋零的样子,结果比起那些虚伪的耐心,或许——这边倒是成为了变态的耐心了。
迁就着那些有苦衷的客人。
虽然其中掺着相当的谎言、甚至坐在轮椅上的那种场面仅仅是装出来的而已。
对自己相当没有自信、以及对于自己想要雇凶杀人这件事,也很没有信心——
不相信对方是个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完全的冷血动物。
受着这种思想支配、不得不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得不讲述出不知道由谁编织出的苦大仇深的故事。
说话说不清楚、歪歪扭扭的手写信。
其实、自己完全无所谓的。
哪怕不说那么复杂、仅仅是告诉尤文人“我要杀了那个人,就只是看那家伙不顺眼”,只要没有突破他不愿意、也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以及杀戮的名单界限,他都会坦然接受。
只是那些人自己不相信。
不过、说老实话,愿意演这一幕戏的,也多少确实会让心中稍微痛快一点点。
哪怕应该报的仇,已经通过自己的手去报复了——
该杀死的人也不剩下什么了。
可是内心总有一个空洞无法弥补。
不明白为什么报了仇之后、让自己滋生仇恨的事件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不该被卷入案件之中的人、即使自己挥刀杀死了凶手,也还是不能让无辜之人复活——
就像是已经通过穿越被举办了葬礼的自己。
毫无疑问是个杀死了许多人的人渣、可是被杀掉的人,会因此得到救赎么?
不知道是仇人死掉的,肯定不会得到什么救赎了——
知晓的、又能够从这样的人渣死亡身上得到什么呢?
生命不可能等价的话、这其中肯定有某些和自己完全无法放在一个天平上衡量的,贵重的生命——即使被杀死的时候、也能够让杀手感觉到钞票的重量。
不止一个、质量上。
数量上就更不用说了。
不能复活被杀掉的家伙、也就意味着,复仇本身是痛快的,可是结果无论如何都会是空虚——
可是自己代替不能出气的人出了气、就仿佛是捡拾起了一点点廉价的正义,就像是对着花窗玻璃祈祷、只是谁听着自己的倾诉,内心就能好受一点的——明知道是欺骗、也确实获得真实安宁的行径。
对结结巴巴的话语,尤文人也有信心听懂——所以那些充斥着杂音的声音,让他烦躁的程度不低,却也可以说很有限——
果然还是文字对他的吸引力更强一点。
不过没准人家随手书写的是日记呢,随便询问少女的日记的内容对方还给他看了,他都会觉得不好意思的。
他在犹豫了一番之后、等着她先开口,向他抛出话题来。
她似乎也在等着他说什么。
然而在他没有开口,她就像是早就预计到了一样,轻轻咳嗽了一声:“啊、不会吧你这家伙,想问问我没有整理笔记为什么还真就是纠结了半天一言不发?无论是不是日记,是不是不能给你看的东西,你问一句也是好的啊?”
“是不是能给我看的东西?”
“不是。”她即答:“也不会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