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正常？
腊月十五的大朝会后，楚国百姓，走在路上遇见了也好，在工位上转头对上眼了也好，吃饭的时候端碗坐一起也好，下工了蹲田埂上看专业人士维护温室大棚也好。
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听说了吗？大学。”
而且可以预见，这句打招呼的话起码还能再流行个半年，“吃了吗”的地位少有地受到了严重冲击！
第二句话就是，姓孔崔卢郑的，都不是东西！
比较给楚公面子，没带上姓李的。
虽然他们也说不明白这四家为啥不是东西，但既然林家这么放话出来……咳，不关林家什么事，大家都是有感而发，有感而发。
再上一个阶级，李家广发英雄帖，号召陇西老乡们放小崽子们出山，共襄盛举；顾家立马跟进，表示俺也一样。
林家从来不按套路来的，别人了不起就是送几个小朋友去大学读书，他家直接组织了一支教师团队给公主使唤。
孔圣血脉勃然大怒，这和说好的不一样！不一样！
然后林家出来的先生们就说啊，他们教的是医学、算数、工程、工业等等，翻译一下就是看病的、算土方量的、搬砖的、扎钢筋的。
孔圣血脉道歉了，并且一再强调自己从来没有看不起工人兄弟的意思。
但说到另辟蹊径，没有人能骚得过姓廖的。
这边公主还只是在大朝会上提了一嘴，那边洞庭湖南边有座尼姑庙，立马把牌匾换成了洞庭女子大学，第一批学生领了毕业证已经出发赶赴工作岗位了。
孔圣血脉再次勃然大怒！这又是干什么的？老师都还在山东没出发呢！你们怎么就毕业了？还是女子大学！还是女学生，不，该说是女博士？
廖侍郎的夫人，也是女子大学的教授之一，在三个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女儿的簇拥下走出来告诉大家——俺们教的养胎、接生、避免新生儿夭折、避免产妇死于生产，等等等等。
如果你们怀疑俺的专业性，请看我的女儿们。
廖侍郎家三个女儿摩拳擦掌，一手斧子一手菜刀。尤其是廖三妹，把自家的狗和从尹家偷来的狗都牵了出来。
孔圣血脉再次道歉了，并且一再强调自己从来没有瞧不上广大妇女同志的意思。
有个姓丁的贵族，看孔家两次吃瘪，眼珠子一转，写了个折子递给公主，公主看过之后，准了。
于是又有一家大学立项，选址选洞庭湖北边，占地面积巨巨巨巨广，取名叫王益大学，并且不打算找孔家请老师指导教育工作。
孔圣血脉冲过去叫门，你想咋样！
已经辞官，收拾了家当准备去湖北的丁校长，用一种三分讥笑七分凉薄的眼神看着这群文化人，如果不是怕公主不喜甚至想挖下鼻孔。
“俺教养猪的，这个你会？”
……
就，畜牧业，是吧，廖文元老家每年给朝廷的五万石粮食里，其中一万石都是腊肉呢。
上个月巴蛇和无支祁路过，无支祁捞了腊肉和酒，巴蛇可是单纯来帮忙的。所以投喂巴蛇这件事，公主是放在心上的。
到时候王益大学养的猪，每月送几头到洞庭湖去，又不远对不对？
孔圣血脉表示，累了，毁灭吧，赶紧的。
那什么叫不正常呢？姓卢的姓崔的姓郑的，还有一小撮姓李的，可是什么屁都没放呢。
林家就等着今年结束的那一刻，第一个冲到承天门去向公主报喜——今年整个关中！一年！都没饿死人！也没冻死人！
这是祥瑞啊殿下！
但也不忘随身带着麻袋，准备找那群穿青衫的文化人麻烦，然而罕见地，失利了，没找到。
这也在公主的预料之中——荆州要反了。
现在先不管荆州反不反，年还是要过的。
楚国不过除夕，也不过新年。
倒是平康坊的各位漂亮姐姐们，从林家那里知道了祥瑞的事。
准备亲手包点饺子滚点汤圆锤个糍粑煮点甜酒，安抚一下为国为民不得不留在广泽城，无法回老家过年的青年才俊。
俗称，送温暖。
张徐行对温暖很感兴趣，但如果张徐行敢走进平康坊一步，某女王怕是要把他的头皮都给啃下来。
本着“我不好过那大家都别想好过”的基本原则，某个姓张的有为青年，让毛晓鸿上疏质问公主，为什么不扫黄。
公主不知道张某抽了什么风，就回：你为什么不自噶一刀？噶一刀就能进宫来，我陪着你啊。
于是某个姓张的大胆狂徒，从袁毅心袁师兄那里，偷了木炭硫磺硝石，把烟花巷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烟花巷。等吸引来的人足够多之后，他把几个延时大鞭炮扔茅房里了……
周围巷的混沌饺子汤圆甜酒摊子被人流吸引，还没靠过来，烟花也还没看爽呢，“嗵”地一声……
隔壁的万年县令赶到的时候，虽然巷子街面上还什么都没有，但那气味，还有旁人的咒骂，让他只想跳茅坑自杀！
很快啊，很快，非常后悔嘴欠的公主，就指示下来了——虽然今年整个关中都没饿死人，虽然你们的饺子汤圆糍粑，都是买的不是自己种的也不是我送的，但浪费粮食终究是可耻的，你们懂吧。
隔天，大年初一呢，林家刚把祥瑞报上去呢，就有好几个御史参了几个姓孔崔卢李郑的一本，说这些人浪费粮食。
你们当时明明也在平康坊，居然扔下碗就跑了！
公主，谴责之。
整个正月，平康坊漂亮小姐姐们的营业额算是彻底寄了。
张某人也不好过，孔圣血脉认真起来还是很可怕的。虽然找不到也不认识张某人，但拿走了张某人在鼍龙洞里的铺盖——他们一路追过来也没想到，广泽城居然有人和鼍龙抢窝！
毕竟是腊月，不能总睡房梁，而且那群姓孔的把厨房里的肉都拿走了。
所以国子监待不下去了，只能去投奔袁师兄。
坏消息是，被万年令搜了库房的袁师兄也很不待见他，吃饭的时候都是喊的“嗟，来食。”
好消息是，袁毅心控制住了自己，不会在大街上被陌生人喊袁·三千世界唯一雷电法王·想做师尊的狗·想和师尊修阴五雷·师尊肚兜泡水喝三年·毅心了。
虽然，现在可能整个楚国，都已经没有不认识他的人就是了。
更好的消息是，袁毅心能帮楚公也控制一下。
其实不止一下，袁毅心完全可以帮楚公根治了。但他给自己算了一卦，如果他真的给楚公根治了，林遇鹿会砍死他。
袁毅心：喵喵喵？
公主会砍死自己袁毅心也就认了，但这有你姓林的什么事吗？
上元佳节，也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大清早的，张徐行和楚公，在含元殿边上的龙首池边见面了。
“哦，是徐行啊，我们有四年未见了吧。”
“楚公。”张徐行行礼，“确实是四年未见了。”
袁毅心过来给楚公上BUFF，让他能像常人那样活动三个时辰。
楚公打量张徐行，他是五年前遇见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只相处了短短一年，但这个年轻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主要是年纪轻轻相貌堂堂，修为高还增长迅猛，秉性纯良还又老实，他是准备让张徐行做女婿的。
但四年前，天下已定，楚公让张徐行去边境戍守，路过崀山时发生了意外，“人直接消失了”。
第一次重生和第二次重生，是“人消失了一段时间，又出现了”，也就是读档了。
第三次和这次重生，因为被公主堵了复活点，就坏档了。
两年后，楚国建国了，楚公才知道，那个意外现象叫暗绝。只是那次只在张徐行一个人身上发生，之后却是笼罩了整个楚国，甚至整个世界。
没想到如今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你还是不喜欢穿鞋靴啊，不冷吗？”
“功法如此，楚公知道的，忍着呗。”
说实话，张徐行感觉心里暖暖的。
刚穿越那次做驸马的记忆丢了，之后篡了他的王位也好，做了权相也好，甚至造了他女儿的反，楚公都没有怪他。
也有可能还没来得及怪，他就重生去了。
“倒是四年未见，楚公精神依旧啊。”
“哈哈哈哈哈，我倒是希望自己能正常点。”
确实，五十多岁的人了，血气旺盛到腊月天只穿单衣都行，浑身煞气萦绕常人根本无法近身，怎么看都怎么不正常嘛。
功法、修为都没有问题，但就是失控了，这上哪说理去？
也就今天，在袁毅心的帮助下，能短暂地控制气势，才能出来看看自己打下的江山。
张徐行就是公主为自己老爹安排的向导。
不得不说这个安排简直不要太合适——张徐行不会像内侍省那样谄媚，也不会像那些清官那样给楚公添堵，更不会像世家官员那样使劲挑拨父女关系。
更关键的是，张徐行能把现在楚国的情况说明白。
楚公就看张徐行啊，这么被女儿信任，虽然他现在好像混成了一无所有的流氓，但这都不是问题，或者说还正好。
【招为驸马如何？】
女王察觉到了老父亲的心思，两只4K80帧的大眼睛就冒出来了，悬在张徐行头顶。
……
“这是你的护身神灵吗？”
张徐行看看楚公，再看看女王的眼睛，再看看楚公。
【你女儿你都不认识了啊！】
“唉，说来话长，孽缘啊。”
楚公了然了，小孩子的事就让小孩子去解决吧，他就不相信自己女儿做得了一国之君，连个男人都抢不到。
显然，楚公也不可能想得到，和他女儿抢男人的，也是她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