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毅心让开,表示自己施术完毕了,楚公才反应过来。
他平常待在宫里,也就几个持戟卫中的高手、公主、卢姬加上两个宰相可以在他面前支撑一下,刚刚出来除了袁毅心也没人跟随。
见到故人心里高兴没注意,结果张徐行真能这样云淡风轻地站在他面前,和他侃侃而谈,着实是当得起一句“不差”。
“那,带路吧。”
张徐行就带着楚公和袁毅心,先从城墙去了东宫,又从东宫去了太极宫,再从太极宫永安门出去到皇城,最后出含光门才算到了广泽城。
“你怎么不直接从东宫走?”
“草民现在还只是一介白身。”张徐行当然不可能告诉楚公,是怕被你两个儿子逮住咯。
公主还有两个哥哥,四个弟弟。四个弟弟只是弟弟,不值一提。
两个哥哥,二公子的母妃姓崔,崔家已经被公主扬了;大公子的母妃姓朱,朱元璋的那个朱。
这两位如果看见张徐行这么一条公狗从公主的东宫走出去,一定会把自己的脖子伸过去让公主砍的……
不是看不起他们的问题,就,只要合作社还是公主和顾白果通过林家掌控着,指望通过政治手段逼公主下台是不可能的事,谁都没法动摇公主在朝廷的地位。
那公主面对挑衅会怎么做呢?
楚公也想明白了,虽然想说自己两个儿子应该不至于这么蠢,但一想到这两货两年里一次都没来过他面前……
开国皇帝是个女皇,也不是不能接受对不对?
又回头看城墙,感慨一句,“当年错信了这群东西。”
楚公打下关中就开始建广泽城,对标的长安城,因为楚公也是从陇西出来的嘛,也姓李嘛。
那个时候,崔家反正是没人肯出来做官,郑家在装逼,卢家就卢永康这支庶出的,把妹妹卢姬卖给了楚公做老婆,才有了李卿卿。
孔家倒是跪得最快,也算是传统了,他们对着大辫子朝都能跪得下去。
得知楚公想修长安,不,广泽城,就屁颠颠地献上了长安城的图纸来。
但他们没告诉楚公,太极宫是隋朝修好的,大明宫是给太上皇用的,兴庆宫是熊孩子不懂事修着玩的。
是大明宫修到一半,大液池挖出来的土石都用来堆城墙了,张徐行穿越过来被楚公捡到,来广泽城一看,楚公你莫不是被人耍了?
兴庆宫改成了兴庆坊,大明宫直接烂尾了,含元殿后边就是大液池,城墙都没修,直接往大液池里扔了几条船。
如果哪天匈奴人打过来了,楚公准备就地把文武百官装船派出去阻击,自己在后边督战。让自己弟弟镇西伯站一边,落水的通通一箭射死。
“楚公也知道,两年前公主改革土地的时候,崔家已经灭族了。”
那年年底,廖文元亲自押送,最后一批总计两万车粮草到广泽城来,其中五千车腊肉,一万车红薯粉条,五千车晚稻。
镇西伯回来述职,外加看望一下自己的哥哥,毕竟刚发生暗绝。
卢永康得知暗绝之后楚公控制不住煞气,旁人已经无法接近了。担心自己妹妹和外甥女,也到了广泽城。
公主带着五千禁军和顾姬出城五十里迎接叔叔和舅舅,还有姓廖的南蛮。
公主自己和顾家姑奶奶就是钱袋子,她叔叔和舅舅就是刀把子,姓廖的架起锅成功转职成了伙夫。
东进,配合从东南边北山的顾家,一波就干死了崔家和半个卢家。
说到底,原本的世家都在一百年前跟着大明飞走了,还留在这个世界的,本就是根基底蕴不足的货色。
崔家脑子不清楚,摆烂不彻底不说,学宇文家也没学到精髓——这货明目张胆地准备起兵造反。
卢家啊,卢家跑得比较快,而且往广泽城跑,完了直接跪承天门请罪了。最后这事被定性成是私仇,卢永康亲自说的。
公主的土地改革这才推行下去了。
楚公赞许地点点头……
他除了点头还能怎样?难道告诉张徐行那段日子差点被心态崩了的卢姬榨干吗?明明就在一年前有段时间,还很烦恼公主突然想和她妈妈一起睡的。
“公主,她最近那个事,进展如何了?”
“那我们就先看这个吧,楚公请跟我来。”
直走右转,过两个坊再左,就到了崇义坊,张徐行把楚公带到了图书馆。
楚公斜眼之,所以刚刚干嘛不直接从东宫出来?
袁毅心也斜眼之,你不会是想先带楚公去看和尚庙的吧?
是的,张徐行想把楚公带到和尚庙去,吓死那帮秃驴。
“嗯?仙人你来啦?”毛晓鸿和张徐行打招呼。
“你今天怎么还在?”张徐行也很诧异,然后看见这货一脸仙气。“你昨晚不会在这通宵了吧?”
“哈哈哈情不自禁,情不自禁。”毛晓鸿挠头。
张徐行和袁毅心一齐低头,看向这个图书管理员手上的东西。
《常司空舌战群儒开大学》
新鲜出版,扉页上标注“公主令,不鼓励学习”的那本。
但那本书底下还压着一本册子,就让张徐行感觉,非常危险。
假如,假如啊!某个伟人看了《常司空舌战群儒开大学》之后,他会写出什么读后感呢?
袁毅心默默卜了一卦,无事。
张徐行问:“呃,先生,有何感想啊?你手上那个就是注解了吧,可以给在下看一看吗?”
“啊,自无不可。”毛晓鸿爽快地把那册子递过来,张徐行接了,迅速翻一下,松一口气,再递给楚公。
并且给毛晓鸿介绍,“这是我的一位长辈,姓李。”
毛晓鸿还是有骨气的,不可能因为楚公和楚公一样姓李就失态什么的,“啊,区区拙作,献丑了。”
“君子太过自谦,这不写得很好嘛。”楚公翻看了一下,还给毛晓鸿,“观君子所记,并不认同常司空之言?”
“常司空的话对则对矣……哈哈哈,草民现今区区白身,却不敢妄言常司空。而且贵人当前,草民也不敢卖弄这点微末本事,真有什么,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和常司空畅谈。”
“嗯。”楚公赞许地点点头,这才是合格的人才啊。
像张徐行这样的,能力是有的,做人就差点意思了,喜欢和别人争,争来争去有什么意思呢?浪费时间。
【说起来,他这四年,好像也有所长进啊。】
不是四年,是四十年啊。而且怎么没有长进?沉迷于和世家拉扯的时候,可是被林遇鹿扎死过的。
“图书馆内还有林先生在的,仙人和先生自去即可,晚辈实在困乏得紧,就先不奉陪了,告辞。”
说完,毛晓鸿就先走了。
“公主做得不错,文教事业,看到有这种年轻人,足以窥一斑而见全豹。林家人在的话,我们也不用过去了,去下一个地方吧。”楚公说道。
“嗯?”张徐行转过头来看楚公,没听说过他对林家人有意见啊。
“林家那些当官的还好,那些没官职的,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我很不喜欢。”
张徐行头皮一紧,把这句话默默记在心里。
又灵机一动,笑着说:“那袁师兄的名字,楚公以为如何啊?”
“袁道长……”楚公也歪头调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没什么不好的。”
袁毅心羞愧。
“楚公认为,那也能算是名字吗?”
袁毅心怒了,怎么不算!我对师尊一心一意!日月可鉴!
“那当然是算的,所谓志言行三者具,而后身安存……嗯?我从哪听来的这句话?”
三人一齐顿足。
袁毅心下意识地和张徐行对视,然后迅速反应过来,控制表情和神色,自然地开口解释,“是《左传》里面的。”
张徐行心脏狂跳,也开口:“志以发言,言以出信,信以立志,参以定之。”
楚公疑惑,搓着下巴,最后也没想通,只能称赞,“好句,古人的智慧果然了不起,还说什么书不尽言言不尽意,这不也说得清楚嘛。”
张徐行反复转头看楚公,确实没有什么异常,撇撇嘴只能先放弃了,老老实实做起自己导游的工作……怎么变成了自己和袁毅心跟着楚公在走了?
而且这个方向……
“咦?”楚公站在平康坊坊门下,一脸疑惑。
“嗯?平康坊风流薮泽之地,虽然现在时光还早,但怎会如此寂寥?而且,破败如斯?”
【破败如斯?你早来几天还能看到屎呢!】
该说不愧是老司机吗?轻而易举的就把别人带上了自己的车,然后一个飘移就轻车熟路地到了这种地方。
“嗯?有杀气?”楚公再次疑惑。
自己出来的事这么快就被人知道了吗?而且马上就安排了杀手来刺杀吗?
【好手段,好觉悟,好勇气,我倒要看看现在楚国世家里,到底是哪家还有这等豪杰。】
楚公倒是一点不慌,姑且不论他自己的战斗力已经处于天花板级别了,单说张徐行……嗯,张徐行呢?
张徐行抱头鼠窜中。
“追!不要让他跑了!”
“好贼子!居然还敢来平康坊!”
“打死他!今天一定要打死他!”
“喂他吃屎!喂他吃屎啊!”
一群龟公护卫江湖客读书人从吵吵嚷嚷地从楚公面前经过。
楚公看向袁毅心,问:“徐行他,是在平康坊过夜了没给钱吗?”
“虽然不是因为这个,但我也相信这种事他绝对做得出来,楚公您看人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