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上楚国文化辐射范围内世界的重置,是八年前,楚公李成迹,镇西伯李阳文,还有当时还不是征南将军的卢永康,在荆州联手剿灭了害死祝思的慧宇门。
表明,现在真的有一支“世俗力量”,能干死那些修仙门派,有希望重建凡人的皇朝,并且愿意给凡人出头。
也就是那一年开始,中原大地的人口增长才将将能看。
那现在八年过去,那些增长的人口他们也才八岁,刚刚背会九九乘法表和学了一千个字。
以至于二十岁的祝瑛菇在广泽城朱雀大街上走着,周围和她岁数上下相差不超过三岁的人,基本都在四年前挨过她的打。
大三岁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已经能独当一面了,不可能下场和“小辈”争风。张畅更这种非主流,只在少数,而且他还用自己证明了祝姬依旧强大,让很多人息了心思。
小三岁的,就是十七岁左右的,没空。现在正是王朝初期,楚国到处都缺人,公主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五个用,那也还不够。
完全不需要门路,稍微有点心气和本事的,都已经成了社畜,在为楚国建设发光发热。
都不需要说什么甘罗十三岁为相,十岁做农活十三岁耍长枪十五岁结婚生子,十六岁做厮杀汉砍匈奴人脑袋,不要太稀疏平常。
至于再小一点,十五岁以下,基本没有能撑住祝姬一箭的。
“真的?任何人只要胜过祝姬,就能做得翊麾校尉?”
“我亲耳听到公主说的。”
“但,这不好吧,祝姬……”
“你一边说着这不好吧一边把你父亲的关刀都扛出来了咧。”
一群莺莺燕燕拦住了祝姬的去路。
没有男人出场了,还有女子嘛,正要借一借这东风。
“哦哦哦哦哦哦!”
“呜呼呜呼呜呼!”
愚蠢的雄性们已经丧失了语言能力。
外围花灯车队上,擂鼓的汉子把上衣脱了,亮出一块块的腱子肉,用上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和热情擂鼓助威,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浑身涌出蒸汽。
“这,这是……”
“祥瑞!这他娘的是祥瑞啊!”
“好!好啊!”
“就该如此!本该如此!”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谁说女子不如男!”
“大国气象!大国气象啊!”
“不虚此行!不枉此生!不枉此生啊!”
几个老头一句“成何体统”在喉咙里憋了半天,最后没敢喊出来,怕被周围激动的人群一人一脚踩死。
一群胆大的姑娘们,一齐向祝姬行礼,鞠躬。眼眸中闪耀的,是毫不掩饰的景仰和感激。
四年前,她们或许还从未有过从军的想法,即使是将门虎女,也要学习织布刺绣,准备相夫教子。
突然之间听闻,这次的武状元,是个女子。
谁能忍住那心中悸动?
三年前,公主在广泽城外建工坊,需要招募大量识字的人去做工。
即使是终日混迹在平康坊的穷酸措大,一听要自己去做工,也是挥舞拳头赌咒发誓——我今天就是饿死,死外边,也不会去操持贱业!
太多人都等着看公主的笑话。
突然之间又听闻,有一个奇女子不惧抛头露面,以大才能大气魄大手段,理顺了一座工坊一应运作事务,用人如练兵,把几千个工人调教得服服帖帖。
另两座工坊有样学样,去招募了一批落魄家族的小姐们,工坊马上就运行起来。
世人惊觉,识字的,能做工的,又不是一定非要男子。
而那奇女子,原本有望更进一步,成为顾白果那样的大富婆,但她却拒绝了。
“我志在军伍,功名富贵,只向马上取。”
年前,因为“心系工坊”,所有人都放假回家了,祝姬还独自一人去工坊“加班”,“正巧”遇上了一头叫鸦天狗的妖怪,“要去大霖镇作乱”,诛之。
镇西伯、征南将军、林遇鹿见了,都惊为天人,于是盛情邀请祝姬到军中,一起全程参与了解救大霖镇、围剿大霖寺、诛杀八岐大蛇等一系列军事行动。
反正军中负责向内外宣传的爪牙士和羽翼士都是这么说的。
也正是这一战之后,镇西伯、征南将军、林遇鹿一起举荐祝姬,希望公主不拘一格降人才。
公主能怎么办?公主高兴得多吃了三大碗米饭。
封!翊麾校尉!
升斗小民、市井人家,可能无所察觉。
世家大族、文武群臣,可能觉得这只是公主的一步闲棋而已,祝姬他们都认识,做个翊麾校尉完全做得。
一方豪强、传承名家,则在怀疑,公主是不是要按照她一贯的做法那样,另辟蹊径组织发展自己的势力——张徐行称之为,发展根据地。
这些都对,但在祝姬面前这群女子看来,却也都不是最重要的部分。
最重要的是,祝姬,她好像真的做到了。
功名只在马上取!
于是,这群大小姐们,就开始思考。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从军?我们比男人弱吗?
为什么女子就不能做官?我们比男人蠢吗?
而且,女子做这些,难道犯法了吗?并没有吧?
那为什么……
第二次重生时的张丞相试图告诉过她们,生产力决定了社会地位……当然这句话对不对先放一边,他来到那个世界里那群田园女拳的事也先放一边,毕竟社会学不是科学。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教育权是硬伤,张丞相扫盲都搞不定,最后连合格的劳动力都没培养出来几个,更别提解放妇女了。
而这次,不用张丞相来说了,祝姬,已经亲自为她们作出了示范,证明!
乾坤未定,你我皆黑马!
“啪、啪、啪。”公主抚掌。
做大人物就是这点不好,鼓掌都不能太重太快。
“好!好啊!”
“我心甚慰!我楚国若人人如此!何愁不兴?”
“翊麾校尉!莫要辜负她们的勇气!”
“好!”祝姬大喝一声,把大弓取了交给朱芊,挺起长枪,“来!”
“这里我最小,就由我来打头阵罢。”一绿衣小姑娘祭起三支小剑,让它们在身周旋飞。“家父房艾,祝校尉,当心了。”
话音刚落,长枪破空而至,却是祝姬投枪抢攻,学了一次林遇鹿。
房相家里有位青松门出身的供奉,青松门剑法的特点就是高频细密,在中距离上鲜有敌手。
正常思路……可别管什么正常思路了,马上都亥时了,没听见公主说,不要辜负她们的勇气吗?
务必要让这些胆大的女子全都上场才行!
房姑娘赶紧躲开。
祝姬突进,一招扫堂腿,左掌根击下颌,旋身右手手刀砍颈,完了还非常温柔地扶住要倒地的房姑娘。
房相府上的大婆子赶紧上来把小姐带走,一群同僚都对房相拱手,厚道人啊。
这房相的女儿都输了,其余人再输,那也是很正常的对不对?大家放开手脚地来。
一女子把祝姬的长枪扔还给祝姬,“家父李信海,我乃李蔷,祝校尉,请指教。”
说着呢,抬手就是一发火铳!
“叮!”祝姬枪尖拨开铅丸,拧枪就扎。同时看见李蔷腰上还有一把火铳,而且口径要大得多,装饰也非常花哨。
而身着曲裾的李蔷挥手撒出一片粉尘,“轰”地一声,爆发出猛烈的火焰。
祝姬被逼得止步,但李蔷投身火海,裹缠了一身火焰直扑祝姬而去。
【炮兵营草创·游龙舞】
枪杆抽中李蔷的腰身,祝姬用长枪挂着李蔷就舞了一通枪花,最后把她轻轻送到地板上。浑身上下别说火焰,气力都已经尽数被抖散了。
围观群众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先是这李信海的姑娘不讲武德,然后又看她那般胆大敢蹈火而行,再看祝姬连战一个时辰居然还保有这般气力。
过瘾啊!
而懂行的则再想,这火铳再精进一点,哪怕只是造价低那么一点,就大有可为了。
继而又想,这火铳,可不就是女子也能使吗?
再一想,刚刚那一招游龙舞真成了,女子上战场,自保的手段不也有了吗?
于是转头看向公主,你居然在下这么大一盘棋?
不管公主是不是下大棋,看着女儿表现的李信海反正是已经无心看花灯了,只想赶紧回家写折子,早点递给比自己女儿还小的小姨。
再争取给自己女儿要个总旗,翊麾校尉?那是啥,手里有兵才是王道。
接下来又出场了七位姑娘,大多起势时就能惊艳围观群众的眼球,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拿短兵和长枪打,哪怕有术法能用,但百兵之王的名号是白捡的?
最后还剩三道硬菜。
廖文元,和老婆,还有大女婿,站在三个女儿后边。
廖文元牵着自己老婆,夫妻俩比四个小辈都矮一头,但他昂首挺胸,他骄傲。
其实把老婆的手都捏白了。
大女婿一手抱着刚一岁的大儿子,一手牵着三岁的小儿子,只有一张嘴能给自己老婆加油打气。
廖金花是老大,廖银花是老二,所以老三只准别人叫自己廖三妹,谁叫她名字她和谁急。
廖夫人随着廖文元北上来到这广泽城,大病一场之后,就再无所出。而廖文元之后也没有纳妾,所以他没有儿子。
这也是廖文元干了那么多“好事”,世家的人还没搞他的原因,一方面是这货太狠太黑了,一方面就是,这货无后,再厉害也就强他自己这一辈子,没什么卵用的。
廖文元心里也清楚,但隐隐的,他内心还有一点点希望存在。所以虽然没有做到祝思那一步,也从未放松过对于三个女儿的教育。
然后,就在今天!这希望,她咵嚓一下,彻底亮了!大放光芒!
廖夫人吃痛,还是没忍住拍了一下自己男人的手,却又在男人松开之后,主动双手捧来握住,摩挲着安抚。
“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女儿,就算比不过祝姬,也不会给你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