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广泽城的第二天,在离荆州城七十里地,也就是三十五公里的地方,张徐行一行人终于被堵上了。
然后堵上张徐行一行的四伙人,它们自己又先对上了。
一伙,是以张许高为首的叛军,哦,现在还是叛军嫌疑人。
大姓就这点不好,每每正准备要大开杀戒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对面是同姓,一千年前是一家呢,气氛顿时就变味了。
姓廖的不算,他们就没有这种苦恼,年前被廖文元砍了脑袋的廖勇,可是廖文元正儿八经的血亲,而且还没出五服的。
朝堂上的大脑袋们,亲自用嘴在大殿上洒了两天的口水,浪费了公主两张羊毛地毯,公主就懒洋洋地一只手撑着脑袋在那里看戏,表示你们继续我在听,并不发表任何意见。
那稍微有点智商的,也察觉到不对了,赶紧去兴庆池和国子监看看吧。
看完了,立马就千里传书给了张许高,让他带人出荆州城拦截祝姬和张徐行,顺便看看他们到底有几个人。
张许高原本还很不明白,什么叫看看他们到底有几个人啊?真堵到人后倒是知道了,于是心里直犯嘀咕,非常害怕自己中了埋伏。
再反应过来,自己这带人来堵“钦差”,他妈的好像是一招臭棋啊!这不是落人口实?
这时候第二伙人正巧出现,差点把张许高吓尿。
第二伙人,是以张向承为首的山贼。
张徐行感受到了世界慢慢的恶意,又一个姓张的,而且张向承要和张许高,有仇,生死大仇。
哦,这次祝思的部曲没造反,这伙山贼的首领确实还是张向承没错,那没事了。
然后张徐行看向张向承的眼神,就是在看一个杯具。
在如今的楚国,山贼绝对是最没有前途的职业,没有之一。
山上的道士首先就不会惯着你,走了邪路的妖怪们进不了有城隍守护的村子首先也会拿你开荤,一般路过的预备军需要让新兵练手的话顺手就拿剿匪当演习了……
就算你躲过了所有常规危险,还有意外——可能你哪天听到一句“你是来拉屎的吧”,走过去脸探草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张徐行前面三次重生,这些破事,张向承,他全都遇上过一遍。
荆州反了,周围山上的道士首先就下山去路见不平,顺路先虐了一把路边的山贼找找手感。
山上的道士走了,妖怪们可就高兴了,呼啸山林的时候顺手就捞走几个山贼吸干了打打牙祭。
祝思的部曲在荆州成了气候之后,因为领兵的是祝瑛菇……那不管出于何种理由,反正荆州周围的山贼就糟了殃。
估摸着是张向承混得实在太惨了点的缘故,居然没被灭,而是被反贼吸收了。
然后张楚王、张丞相、张同志,他来了,他来拉屎了……呸。一查成分,你丫居然是个山贼出身?灭了、下狱、遣返。
就是上辈子没遣返成功,让张向承留在了祝瑛菇麾下,张徐行才对他有了个印象。
虽然这货是男的,不怕他像祝瑛菇那样在自己心里变成一个阴影,但张徐行还是仔细回忆了一下张向承在他前几世的经历,最后觉得把他摆茶几上挺合适的。
张向承是追着一个六扇门来的。
荆州出了这么大的事,虽然六扇门现在是吃干饭的,但年前毕竟因为廖文元的关系露过脸。
六扇门头头,四大名捕之首季青文,带着四大名捕,六个人直奔荆州,要为公主献上忠诚。
六个捕快,还是编制外的捕快,居然想像处理民事一样处理叛乱,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从此以后楚国人民再也不用纠结四大名捕到底有几个这一世界未解之谜了,反正现在只剩下季青文一个了。
四大名捕再怎么说也有金丹期的实力对不对?打不过跑总能跑吧,那季青文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
从他被张向承一群山贼撵着,然后主动暴露行踪冲到张许高面前试图抱大腿的行为来看,应该是智力问题——你来荆州查叛乱,结果你现在趴叛军三号人物脚边求救?
投敌也不是这么投的啊!
然后他差点就直接被张许高一剑戳死,之所以没死成,一是因为他一身本事够硬,二是因为有人拉了他一把。
拉了他一把的人,应该是个和尚。
已经修成了罗汉金身,出手佛光普照中正大气,一件单薄灰衣裹身也难掩清气,已经有寸许长的头发掩盖不了头皮上的戒疤。
反正很有得道高僧的风范。
然后张徐行超大声地和得道高僧打招呼:“嘿!熊二!熊二你来了啊熊二!熊二你回家了啊熊二!熊二你不当和尚了啊熊二!熊二你终究还是被秃驴们赶出来啦熊二!”
得道高僧一身佛光涌动,灰色单衣底下的肌肉一块块隆起跳动,额角上青筋暴起,显然忍得很辛苦。
“施主,认错人了。”
“你是不是熊庆画嘛,你是不是豫章芈姓熊氏的老二嘛,你哥是不是熊郑明嘛。”
……
熊庆画左看右看,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的乞丐,就准备矢口否认。
“出家人不打诳语哦。”
“我现在已经还俗了。”
“哦。”
……
然后熊庆画和张徐行对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徐行。实话实说吧,是的,他就是熊二;矢口否认嘛,他刚刚进了张徐行的套,表明自己已经还俗,是会说谎的。
就……熊庆画忍不住双手合十,诵经静心。
“你不是说你已经还俗了吗?怎么还念经?”
……
突然之间,真的是突然之间啊,熊庆画福至心灵,脑瓜子突然就反应过来。
“施主说得好,说得对啊。”一身横肉的和尚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朝张徐行走去。“洒家既然已经还俗,自然不用再遵守戒律,俗人就该有俗人的样……”
乘着熊庆画“走火入魔”,抛弃了先前人生坚守,丢掉本心的空当,张徐行一个跳劈,一棒子就把熊庆画敲昏过去。很显然,他离真正的俗人还是有相当大差距的。
把熊二交给朱芊打包,张徐行赤脚踩在江水中,走向张向承和张许高两伙人。明明他没有动用任何术法的样子,深不见底的江水将将才没过张徐行的脚背而已。
真正的深仇大恨是什么样的呢?大概就是眼前这场面了吧。
见到仇人了,一句话都没有,甚至眼神才刚刚交汇,甚至只看清了对方的脸。
然后毫不犹豫地就扑上去,刀都不拔,鼓足三宝冲上去就撞、砸、抓、掐、咬,无所不用其极。
张徐行和熊二两三句话的功夫,张向承这边已经弄死张许高四五个人了,张许高还有四五个被压在地上锤,张向承后来的人把那片战场围住护卫起来,逼退张许高的人。
让他们看着自己的同伴死!
对敌人的喝骂无动于衷,对敌人的话语充耳不闻,对敌人的动作视而不见。
但只要敌人靠得够近了,各种长枪长叉就会齐刺。
被迫做了山贼的人们,就是要让已经落到手里的仇敌,死!
季青文,堂堂四大名捕之首,六扇门的头头,金丹后期修士,居然被这乡野农夫搏命厮杀的场面,吓得瑟瑟发抖。
张向承掐死第三个人,转头四顾看敌人都已经接二连三地没了气息,从后腰抽出柴刀改的腰刀,看着张许高,用尽全力,四五下才剁得一个脑袋。
“啧啧啧啧。”张徐行已经走到了季青文旁边,“这样看着别人不看手,还用这么大力气剁,也不怕把自己的手指头砍下来。”
季青文看看这个自来熟的年轻人,再感受到他身上中正祥和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并迷迷糊糊地点头应和:“是啊……”
张徐行突然一棒,把季青文也打昏过去,拎起来往后甩,让朱芊打包。
“切,还六扇门。”
张向承一伙人分了两个高手朝张徐行这边走来,剩下的人继续和张许高对峙。
一个小年轻背着个箩筐,装了头颅,也不管箩筐在往下边滴血,背着箩筐就先走了。
张徐行就站在原地,等那两个高手过来。“啧啧啧啧,连个能哭的坟都没有了,还拿这些脑袋去祭拜,有什么用呢?穷讲究。”
“阁下对我们的情况,似乎很了解?”高手兄语气不善,连落脚都重了两分。
老高手突然拽住高手兄的肩膀,脸色一变,改提着高手兄的衣领,把他提起拖……拖不回去了。
张徐行拿桃木杖杵地,已经把面前二十步的地方都冻起来。
老高手用掌贴着高手兄的后心,传输三宝帮助已经连话都没法说的高手兄维持经络间真元运转。
“阁下……”老高手要开口说话,突然之间,张许高那伙人里,打斜冲出一个身影,借着途中的树木腾挪,来偷袭!
铁箭飞射,在那个身影上开一个大洞,余势未减洞穿了后边好几棵树后,又伤了张许高两个人。
第二箭军箭,把偷袭者的尸体撇在一棵树上挂着。
因为使用铁箭时爆发的气势,小船的顶已经被祝姬掀飞。当今世上唯一的武状元,正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目光扫过,让一众人都只觉得眉心生疼。
“谢,谢过两位……”老高手一边说着,一边再度试图救高手兄脱困,然而高手兄还是被张徐行冻得死死的。
张徐行对他们比一个耶。
(^-^)V
“二码事。”
张向承看看张徐行,看看昏迷不醒的熊庆画和季青文,再看看被制住的高手兄和老高手,又看看张许高。
有点后悔,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如果再来一次又该怎么做,但反正就很后悔,不该和张徐行纠缠的。
然后后悔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张许高嘴角挂上笑意,他已经放出信号,支援马上就……他察觉到有视线看自己,追过去,也看向张徐行。
张徐行:(^-^)
……
……
“撤!”张许高,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