崀山不是一座山,是一个地区,有很多高耸入云的石峰,张徐行的复活点和铁锏就在那边。
同样在湖南境内,有一大片竹海,叫蔡伦竹海。竹海里有个四千年修为的竹子精,张徐行要去找他要条脚趾,能制成竹节硬鞭。
再南边一点,到了广西境内,萝萌宗的入口就在某座山上。师兄弟们都是很好说话的人,每次都给张徐行回家一样的感觉,张徐行超喜欢那里的。
所以张徐行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置十五个牌三十九个冲啊?单纯是因为,现在湖南还没多少人。
广西更离谱,全都是山。八山一水一分田是和你开玩笑的?至于山水甲天下,那要等某基建狂魔出手,不然你甲天上都没用。
湖南广西没人,洞庭湖里泡着巴蛇,那货是楚公的脑残粉。云贵两地有公主的舅舅征南将军在,重庆还没出生,四川,四川还是老老实实做他的天府之国吧。
至于江西,江西?嗬~Tui!
那张徐行想要暗搓搓挖一下封建帝国的墙角,不就只能在再靠北一点的荆州周围了嘛。
挖了一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刚穿越来那次,在发现自己穿越的不是爽文之前,种田只是闲来无事种着玩。后面他试图学失道王,一人车翻所有来犯之敌,属实是不自量力。
第一次重生,他自己就是要做皇帝的人,那总不能自己反自己吧?
第二次重生,因为上一次被林遇鹿打出了心理阴影,承认了封建时代也有它的优越性,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而且还让祝瑛菇给他留下了更严重的心理阴影,那辈子都不想再来荆州了。
第三次重生,开局就被女王堵了复活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存档被祝瑛菇玩了。
四次人生之后,张徐行的心态、思想、智慧,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如今的他清楚地认识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他已经不再适合领导这群泥腿子,而且还是干造反这种严肃的事。
可不是泥腿子吗?说他们是农民他们没有地也不种地,说他们是工人张徐行拒绝认定现下楚国有工业可言。
难不成叫他们灵活就业人员?诶,这个好像可以有,个鬼啊!
那反正不管他们现在是什么。
用理论把他们的思想武装起来,教授方法给他们指出一条路,再给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秉承自己的意志,向压迫剥削他们的存在进行反抗。
到那个时候,张徐行愿意称呼他们为,同志!
那理论,张徐行在带领他们抢出十五个牌、三十九个冲的时候已经给了;方法,昨天张徐行已经在伴山水库演示过了。
最终他们自己会不会有行动呢?
现在是张徐行一行到了荆州的第四天,天蒙蒙亮,张徐行刚刚起床,没有穿那身飞鱼服,而是简单的长裤衬衫,站在一颗松树顶上,俯瞰底下五里牌的动静。
廖家人被廖老头约束得很好,已经不准备参与这次荆州的事了。
公主、张徐行、祝瑛菇,需要的是一场正规的、经典的、简单明了的、可以作为模板使用的,具体问题具体解决的,处理社会矛盾的,治安行动。
对,经过张徐行这样一折腾,现在处理荆州叛乱已经从军事行动降级为治安行动了。
算扫黑除恶?反正不是扫黄就对了。
那不管是手段、程序、结果上,都容不得一点瑕疵,廖家不黑不白的那一套,上不了这席面。
但又没说不准他们看热闹对不对?
整个五里牌的男丁都被动员起来,列装整队,由祝瑛菇检阅。因为祝瑛菇的到来,那些锈迹斑斑的兵器甲具都被拿出来翻修保养,派上了用武之地。
张向承一伙不在五里牌,他们昨天晚上就没回来,整晚都和先前张徐行放走的那些俘虏,在外边活动。
祝瑛菇骑上马,戴好头盔,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提着长枪,一夹马肚。
“出发!”
首先是十一个村寨,八个冲三个牌,它们的村长和里正现在还关在五里牌的地窖里。
楠木冲,村长家和里正家两家的人聚在村长府宅里,一晚上都没熄灯,一晚上都在争吵,也一晚上都没等到村长和里正回来。
大清早的,门子刚打开大门,就看见外边有一群泥腿子,正静静地或蹲或躺在不远处的屋檐下,默默注视这他家的大门……
还差几天才出正月,这些泥腿子们就算穿了厚厚的棉衣棉裤棉鞋,依旧冻得嘴唇发黑。一晚上没有休息没有进食,让他们面色苍白气若游丝。
但眼睛里神采奕奕!
他们就那样静静地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村长的府邸。
【如果,如果张向承的人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他们很多人昨天就去伴山水库看热闹了。
张许高费尽心机占了芗溪沿岸的万亩良田,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公主执政之后把楚国所有田地收为国有,还派遣了专人耕种和管理。
他妈的这个专人还是练气中期起步的修士,耕田用的是术法,灌溉靠的是请水神。收割时更夸张,一挥手,谷子自己就从稻穗上脱落,自己飞到了一边的麻袋里。
一时之间,张许高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他能驭使稻谷,就能驭使飞剑。再不济,飞针难道比稻谷重很多吗?
地主豪强,乡贤士绅,失去了他们最重要的人生目标——巧取豪夺屁民们的土地。
那就需要开发新的敛财手段了。
楠木冲边上是芗溪,是荆州这一片最南边的地方,卡在两条山脉之间,再南边的商旅想要绕过这里进入荆州城区域,要多走三十多里路。
张家控制了楠木冲。
供销社是三年前才彻底铺开,和公主新政之间,有一年的时间差。而且供销社也只有荆州城这种大城才有,不可能覆盖到村镇。
再而且,供销社主打的是民生必须品,盐铁糖棉茶米油麻纸笔墨这种,了不起再加个腊肉。
鲜肉、鱼、虾这些呢?
肉贩子第一天会挑着豆腐豆皮土豆鸡蛋鸭蛋等等,坐船路过楠木冲南下售卖。第二天清早,则会用赚来的钱在外面买了猪肉鱼虾回来,到楠木冲北边售卖。
楠木冲的居民大多都是这种贩子,他们正好在中间嘛,就两头跑挣个跑腿钱。
张家要收过路费。
张家死了一个管家,张徐行教导有方,没人会惯着这群脏心烂肺的货色。
张家要另收“商税”。
廖亦竹给他设了个套,让那个管家“承认”收的是商税。于是张家又死了一个管家,廖亦竹当场动的手,还拎着人头去张家问话。
当时还没想到张家要造反这一茬,只当是普通的巧立名目。
张家消停了。
但是渐渐的,人们发现,荆州城里的肉贩子突然多了起来,而且物美价廉,大家都没了生意。
又渐渐的,楠木冲的路坏得越来越快越来越频繁。
再渐渐的,芗溪里南下的船只,都挂上了张家的牌子。
突然有一天。
楠木冲村长和里正牵头,请张家人在楠木冲修了一条路。并且打着方便大家的旗号,让大家伙把买回来的鲜肉鱼虾统一卖给张家,再由张家一起运到荆州城里去卖。
那人家路都修了,这种方**有人的事,大家自然是要支持的,谁不想多一天的时间呢?反正他们的鲜肉鱼虾在荆州城也越来越难卖出去了。
淳朴又愚昧的农民哦。
提问,什么叫垄断?
垄断就是,荆州城里现在只有张家的肉了,他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芗溪里全是张家的船,你坐船南下他想怎么收钱就怎么收钱。
垄断还是,之后楠木冲的人反应过来想要再争一下时,张家稍微降点价卖一段时间,小小个体户完全是毫无抵抗之力。
提问,什么叫欺行霸市?
鲜肉鱼虾,分上中下三等,一等一个价。
“你这肉毛没剃干净。”
“你这肉肥膘厚了。”
“你这鱼一点都不活泼。”
“你这虾都白了。”
……
某一天之后,贩子们运回来的鲜肉鱼虾,再也没有卖出过上等肉的价格。
爷不干了!
那不贩肉了,能干什么呢?什么也干不了。
毕竟,荆州城除了张家,还有杨家邓家刘家啊。他们没理由比张家晚行动,等所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大家族,已经彻底把持了荆州城的各行各业。
八个最重要的冲,三个最重要的牌,也已经全部被他们掌控。张徐行表示大开眼界,他妈的这就是传说中的逆练?
那这种事,百姓们能忍吗?
能忍,又不会死人对不对?反正公主管饭了对不对?
再自我安慰一番,至少比起以前,种田时这种税那种税的,现在已经很好了对不对?
而且现在也没有了徭役,军队也不会过来抓壮丁,只是穷一点而已,又不会死对不对?
公主离得有点远,无法回答他们。
所以,张徐行来了,祝瑛菇来了。
后者告诉他们,十五个牌、三十九个冲,到底具备怎样的力量——一个五里牌,就冲没了四大家族派来追杀廖亦竹的“精兵”。
而前者告诉他们,要怎么运用这股力量,他甚至还直接演示了,演示了足足二十三次。
一个骑兵,带着五个步兵,呼啸而来,到了村长府宅前的邸报布告栏。
三个步兵警戒,两个步兵把一张公告贴布告栏上。
骑兵让马儿踱步绕着泥腿子们慢走,高声把公告内容念出来:
“传!翊麾校尉与中郎将令!”
“命尔等!但有不公!尽可诉诸于伴山水库之公审堂!一应案犯及人证物证!皆需带到!一经核实!严惩不贷!”
五个步兵齐声大喝:“严惩不贷!”
……
六个祝家军就这样和已经站起来的泥腿子们对视,对视许久。
“没有物证怎么办?”有人低声问了一句。
“啧。”五个步兵里,一个大家都认识的老兵走出来,把路边一个记载了张家功德的路碑一脚踹倒,再指着村长家富丽堂皇的豪宅。
“这么大个物证,主审派个人来看一眼?还能不明白?当然你们如果有力气,尽可全都搬伴山水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