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庆画和季青文、张向承商量之后,决定立刻前往五里牌,让五里牌中曾经的祝家军给张川疗伤。
“大师姓熊?”张向承问熊庆画。
“贫……我俗名……我确实是姓熊,名庆画。”已经决意还俗的熊庆画,自报家门时还是有点磕磕绊绊。
张向承看向熊庆画的眼神,一下就复杂起来了。
高兴。
“我等在此地落草,能坚持到今天,多靠豫章熊氏为我等遮掩关照了。当初我等的家眷能得到安置,也全靠熊氏庇护。”
羡慕。
“熊氏可是名门望族呢,百年前大明弃数千万黎明而去,之后就是百年乱战,豫章全靠熊氏才能在乱世中保存。”
“而且熊氏家教有方,子弟都是谦谦君子,家风淳朴宽厚,乐善好施,周边百姓都受过熊氏恩惠,无不以熊氏马首是瞻呢。”
责备。
“那么好的出身,怎么公子你,却跑去做了和尚呢?”
然后情绪就低落下去,大约是为刚刚被他砍死的张许高感到悲伤吧。
“做和尚也好,如果当初我也早早地出家了,我张家是不是就能躲过这一劫难呢?”
张徐行和祝瑛菇一起战术后仰,他妈的张向承面对他们时可没有这么掏心掏肺过啊!
马上,他们马上就又平衡了。
因为熊庆画他们到了五里牌的时候,五里牌的壮汉们刚刚把廖亦竹从荆州城四大家族的追兵那里抢回来。
五里牌的老人们都去看廖亦竹去了,熊庆画是谁?不认识。
张川终究还是被救了回来,老家伙醒来看清楚自己在哪了,张口就问了祝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张许高,为何会涉险往我们那里去?”
可不是涉险嘛,这不都凉了。张许高和张向承斗了这么多年,一直都遵循着王不见王的原则。现在这一见,噶,恩怨是了解了,但张家怎么收场呢?
张徐行和祝瑛菇则是眼睛一亮,对啊,宿命通里他俩可没去荆州呢,张许高去张向承那里干嘛?找死?
那祝奇怎么会知道这种事,但祝奇也不傻,知道张川的本事比自己高,立刻就安排耳目士去荆州城打探张许高的事。
张徐行和祝瑛菇对视,好一个张川,不显山不露水的,居然还有这种智慧。
哦,因为张徐行一上来就甩来自千年后的王炸搞降维打击,祝瑛菇则一上来就整备出了三百的满配祝家军,两位都没给张川显山露水的机会啊,那没事了。
“还有呢?”祝奇决定薅一把张川的智慧。
“去找廖县尉,既然张许高出了城,张杨邓刘四家,杨家和邓家都是些酒囊饭袋,刘家不会憋什么好屁,他们绝对会对廖县尉动手的。”
祝奇让开身位,往邻床一指,喏,廖县尉在呢。
张川咆哮:“救活他!咳咔咔咳咳!绝对不能让他死了!他如果死了!廖家人过来!荆州之事就不可收拾了!”
“快!你们快出村去!问城隍土地日夜游神!把所有姓廖的都拦下!拦回来!”
廖老头阴恻恻地从门外走进来……
张徐行和祝瑛菇一齐看向廖县尉,廖县尉默默记下了张川这个人。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他觉得张徐行太过沙雕,自己不能和他走得太近。既然知道身边就有这种能和张徐行想到一块去的人才,那作为平替再好不过了。
廖县尉也知道在这里,自己的想法无法隐瞒,所以自顾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还有空歪头斜了张徐行一眼——我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有话直说罢了。
然后是固定环节,廖老头就挎着张批脸问张川,你对我们老廖家有意见?
张川因为刚刚太激动,这会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下气了,但还是挣扎着回了话;“法度者,正之至也。”
画里画外,所有人一起战术后仰。
《黄帝四经》
这张川有点东西啊!
廖老头默默出了门去,抓了几个小辈“临时考校功课”明白了这话的意思和出处,又默默地回来,朝张川行礼,“先生大才。”
“那,此事该如何?”
张川看向廖亦竹,“等廖县尉醒来,他自会安排。此乃你们的家事,我不便多嘴。”
又看向祝奇,“我们需要,先派人去江汉和豫章,去江汉通知荆州事变,去豫章找熊氏,最少请一个姓熊的来,安抚此地百姓,不能让他们被叛军吸收。”
祝奇一指熊庆画,“姓熊的,这里有一个啊。”
……
张川看着熊庆画光秃秃没有一根毛的脑袋,和脑袋上的戒疤。
脸色是红了又紫,紫了又青,青了又白。
最后憋出一句:“我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熊家二公子熊庆画!熊二之名!名不虚传!秃驴!出家的秃驴!有个卵球用!噗啊!”
一口血喷出来,再度昏厥过去。
熊庆画捏着一招金刚掌,拍也不是,不拍也不是。
张徐行和祝瑛菇还有廖县尉一齐扭头看向明肃,明肃和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很淡定。
熊庆画尴尬就尴尬,关他明肃和尚什么事?
画中,廖亦竹还是顺利醒来了。
众人,包括廖县尉自己,都非常期待啊。
没有张徐行,没有祝瑛菇。没有张徐行搞的公审和发动群众,没有祝瑛菇作为主心骨撑起来的祝家军。
然后荆州城四大家族那边,慧宇门好像格外猖狂的样子,行事完全没有什么顾虑,很是肆意妄为。
舞台那是相当大。
那廖亦竹就开始表演了。
“我们如果想要快速解决此事,唯一的办法就是由我这个县尉,去往江汉,把江汉的水军带过来。但只要我一离开五里牌,行踪就会暴露,四大家族一定会狗急跳墙。”
慧宇门藏得很深,谁能想到一个被灭了八年的修仙门派还会出来兴风作浪呢?
但画中廖亦竹的判断很准确,只要他往江汉走了,荆州城的叛乱就会摆在明面上,剩下的只有真刀真枪地干。
为什么现实里廖县尉去江汉浪了一圈回来没事?
因为当时张徐行通过董材发动起来的五十四个村寨,和四大家族拼了个热火朝天,一副没打算把事情闹大的样子啊。
再加上旁边还有个祝瑛菇,一天就平了三个芗溪镇,相对四大家族来说,她“优势很大”,没有人会在优势很大的时候再去叫外援的。
“所以我不能走,我必须留在荆州,甚至还必须去荆州城外的供销社坐镇。”
被袭击,还基本上集齐了现在中国境内所有的诅咒,那种情况下的廖亦竹完全没有思考能力,只是本能地不愿意牵连到亲近的人。
但,可能吗?
“就像张川说的那样,我们需要一个人,去稳住百姓们,不能让他们被四大家族的人蒙骗裹挟。叛乱是大罪,他们一旦走上这条路,可就没法回头了。”
“甚至到最后事败,四大家族只要推几个人出来顶罪就能脱身,回到荆州城里继续作威作福。而这些被他们裹挟的百姓,可是只有死路一条的。”
这就是明肃修成他心通之后,从廖家人身上看到的,怜悯。
张川都用的“吸收”,廖亦竹这里可是用的“蒙骗裹挟”。
命运,人生,是有惯性的。
廖家人既然掌握着那种强横的力量,又秉持着那种残酷暴戾的家风信条,直到今日还没有自取灭亡。
那只能是因为,他们真的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所求的又是什么。
那再强横的力量都可以被完美掌控,再残酷暴戾的信条,所有人都愿意完完全全地将之践行。
“既然注定有人要去死,那这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各位叔伯、兄弟、姐妹,请你们去告诉荆州所有人,二月初四,荆州城县尉廖亦竹,在荆州城供销社,会照常给荆州三十万百姓,配送朝廷的粮米。”
“而二月初五,依旧是我,荆州城县尉廖亦竹,会亲自进城,挨家挨户,给所有商户、工坊、匠人,送米上门。”
“告诉他们!朝廷!安然无恙!”
祝奇等人看看廖亦竹,再看看廖老头,再看看廖亦竹。
这事就这么定了?真的就这么定了?
廖亦竹继续说:“我死之后,你们不许为我报仇,也不许做多余的事。”
这就以你必死为前提条件在安排后面事了?
“你们迅速前往洞庭湖、四川土家、江汉,江西只要去豫章通知熊氏和谌家就好了。把我的事传出去,站住大义,再以此联络相熟的势力,稳住荆州周边,把叛军控制在荆州境内。”
廖亦竹咧嘴一笑,“只要我一死,死前把供销社仓库的存粮发出去,死时也是死在四大家族的人手里,死后我们凶名赫赫的廖家人也没当场报复。”
“荆州民心,可安矣。”
廖亦竹的眼中,满是平和欢喜。
如此一来,他也不愧做这一个荆州城县尉,算是对得起治下的黎明百姓了。
“报!”一个派出去的耳目士跑回来了。
“查明白了,张许高北上,是因为……公主!公主打算巡游我楚国所有新建的大学!第一站!就是洞庭湖畔的丁氏养猪学堂!”
……
刚刚说到哪里来着?哦,安民心,告诉荆州百姓,朝廷安然无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