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场面很诡异。
简直就是鸿门宴上,项庄正舞着剑呢,突然间冲进来的不是樊哙而是公子扶苏一样。
而且这公子扶苏施施然喝完酒吃完肉,向公主告罪之后,又施施然飘走……
这是在过家家不成?
“荒唐!”礼部姓孔的头头拍案而起,“我等虽然早知,佛门起源于塞外蛮夷之地,但却没想到,你们居然如此不知礼法。天子面前如此肆意妄为,成何体统?”
张徐行斜眼看公主,【你?天子?】
公主内心里要当皇帝的理由立刻就多了一条。【对,我,天子。】
然后张徐行又看向这姓孔的,觉得他这次终于要当一回人,把这鸿门宴掀掉了。
没想到那老家伙转身对公主行礼之后,说:“殿下,老夫身为礼部侍郎,今日说什么也得让此等蛮夷见识一下,何为服章之美,礼仪之大。接下来,这明心镜,就由老夫来接手主持吧。”
公主都不需要“大有深意地看一眼这位礼部侍郎”,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有什么好纠结的?只是轻轻挥手,“准。”
于是老家伙直接挤开了圆心开始发号施令,立刻有人上来控制住了一众僧人主持术法,单纯把他们当做驱动明心镜的电池包使用。
一切布置妥当,那老货双目如电,直射张徐行!
【卧槽???】
张徐行深刻反省,自己好像没有去这老家伙家里偷过猪头肉腊肉腊鱼米花猪油花生米黄酒之类的啊。
啊?去过但没偷到?那也不算。
那就只能是因为肮脏的政治斗争了,啧,多大点事,吓他一跳。
“既然中郎将兴致盎然,那,请吧。”
“好说。”张徐行回了个礼,径直走到了明心镜前。还不等他打坐入定,那边姓孔的老家伙已经让秃驴催动明心镜,把张徐行照进了镜子里。
就这默契,就这配合程度,他们先前如果没有事先排练磨合过,张徐行敢一晚上把国子监的桃子全吃光,全部吃光!
那说到桃子,真正的张徐行从衣袖里摸出桃木杖,顿地,一旋。
镜中的张徐行就出现在真正的张徐行面前,两个张徐行握手、击掌,一齐转头说:“不过如此。”
“哗!”巨大的喧哗声。
曲江池的波澜表示,今天震荡得好累。
孔侍郎虎躯一震,立刻一个眼神给到秃驴们。秃驴们赶紧发力,张徐行只感觉手上桃木杖一热,赶紧收起来,面前的“自己”理所当然地也就回到镜中了。
“哗!”更大的喧哗声。
只因为,明心镜内,眼神空洞的张徐行肩膀上,正坐着一没有脸的窈窕淑女,和公主殿下一个姿势,只不过她侧躺还抱着张徐行的脑袋。
“这,这……”孔侍郎和秃驴们,外加一大堆衣冠禽兽,瞠目结舌。
“好了好了,别玩了。”张徐行对着镜中招手。“开个玩笑,还请大家见谅。实在是在下的灵魂出了一点问题,怕吓到诸位。”
说着呢,女王已经从镜子里走出来,走到张徐行身边环住张徐行的腰,然后一瞬隐没消失。
而镜中的张徐行,失去了女王的掩护之后,终于展露出真正的面貌。
“啊!”这一次,围观群众们就不仅仅是喧哗,而是直接尖叫出声了。
只因为,那镜中的张徐行,头和身子是分离的,心口有个大洞,背上插了一把断剑,体内还充盈了所有人虽然一无所知但光是看见幻影就已经毛骨悚然的诅咒。
四次,张徐行的四种死法。
刚穿越来那次,虽然张徐行丢失了记忆,但他最后的结局是斩首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心口那个大洞,是林遇鹿扎的。
背上的剑,是屑女人插的,虽然这并不致命,而且之后屑女人自己也被祝瑛菇一枪捅死了。
诅咒就厉害了,那可是来自一头大敌的一次注视……好吧这么说起来好像并没有厉害到哪里去。
“不用在意,继续,继续。”张徐行对着孔侍郎咧嘴一笑。
孔侍郎定了定神,对着镜中之人大喝一声:“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张徐行。}
“你出生何处?”
{太行山第一边一百零壹号B一}
……?
孔侍郎忍不住看看张徐行,再回头看看秃驴们。秃驴表示,张徐行说的是真的。
那“太行山第一边一百零壹号B一”是个什么鬼地方?为什么这句话的每个字孔侍郎都认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可曾作恶?”
“你确定要问这个?”张徐行忍不住打断了一下他。
孔侍郎眼前一亮,大声喝问:“可曾作恶!”
“好吧你自找的。”张徐行放弃抵抗。
明心镜中场景一变,围观群众里稀稀拉拉出现几声惊呼,其中就有孔侍郎自己。
“你!你去我家干什么?!”
“呃……不如你自己看?”
只见那张徐行,翻进了孔侍郎的院子,四处翻找,别说银钱或者什么贪污的证据了,连第二重要的猪头肉腊肉腊鱼米花猪油花生米黄酒,等。
都没找到一两。
而孔侍郎紧张了半天,发现张徐行对他的家眷并没有恶意,也没有丝毫冒犯的意思。
“你去我家干什么?!”
张徐行,默默别过脸去,“你看,你看嘛。”
终于,张徐行终于在米缸里找到了一个小木盒,盒子里有一颗蜡丸。
“那是!”
“那是!”
“那是!”
……
好些个认出那东西的人刚开口,又立刻闭嘴,并且演技十足地左顾右盼,去找“刚刚出声的人”。
“那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孔侍郎真的超级紧张了。
终于,一抱着个还不会说话的大胖小子的枯瘦男子,给出了正确答案:“那是吴行首的兵粮丸,能榨取男子最后的生机,支撑再战一场!”
一边说着,一边还骄傲地举起了和他的面容有七八分像的胖小子。
……
很好,很有说服力。
“哦!”这次连铁索连舟的浮岛都晃动了。
张徐行怜悯地看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孔侍郎,“这位大哥,你有没有用过这东西呢?用过的话,就是你不行,没用过的话……就还是你不行啊。”
“呐,你自己选一个吧。”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住口!”孔侍郎狠咬一口舌尖,再度振作。“我现在是问你!你可!曾作恶?”
张徐行看向明心镜。
只见明心镜里内,张徐行偷了吴行首的兵粮丸,已经把盒子都放回去了。
犹豫了一下,画中画是白天时孔侍郎往鼍龙洞里扔了一壶泡过的茶叶,表示这是镜中的张徐行当时想到的。
挺先进。
于是张徐行在老头家里收集了一大堆泡过的茶叶,炼成了一颗丹,放在盒子里再放回原处。
有见多识广的修士解释道:“是茶丹,没有什么用,但凡夫俗子吃了,不胜效力的话,会……肠胃通畅……过于通畅。”
有人补充了一句:“关键在于,这是和吴行首的兵粮丸调换了。”
……
好一个孔侍郎!
他脸上,白了红,红了紫,紫了黄,黄了绿,绿了蓝,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噗!”孔侍郎喷出一口老血,直挺挺地躺倒在地。
“嗨呀,不至于,真不至于。”张徐行一脸慈悲。
然而明心镜里的张徐行,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满地打滚,一手撑地一手握拳狠命地锤打地面……
黄瑾,走到了张徐行身边,走到了明心镜下。
不管张徐行一脸惊诧的样子,他直接盘膝而坐,入定。不时,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书生,就出现在了镜中。
青年黄瑾,对张徐行行礼。“居高临下,将堂堂中郎将当犯人一样审问,这可不足以称之为礼,亦不是大丈夫所为,更不能使天下人信服。”
“只有如此,面对面,以心交心,才能让中郎将,也展露一下真心吧?”
镜中的张徐行,对黄瑾还礼,“没想到,你年轻时,长得居然还能看。”
“我就是我,我一直是我,何来年轻时一说?休沐之时,我也常穿此类华服,又有什么不妥?”
“倒是中郎将,你穿着的这一身,粗看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细看,这样式,这布料,这织造,这制法,好像并不是我出自我楚国啊。”
张徐行低头,现在他穿的,就是大T恤加工装裤加运动鞋,一身棕,平平无奇。
但对于喜欢华丽服装的人来说,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也是正常。
张徐行严阵以待。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我就不纠缠中郎将的出身如何了。”黄瑾虚晃一下。
但画中画显示的,却是祝瑛菇的母亲……
“哐轰!”明心镜发出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没看清楚,镜里镜外的张徐行已经一齐出手,直至黄瑾被大内侍卫救下,周围人才感觉到刺骨的杀气已经消散。
而那黄瑾,即使被大内侍卫救下,仓促间用来防御的双臂,也已经像面条一样耸拉着了。
他倒也硬气,居然强撑着站起,对着祝瑛菇鞠躬道歉:“吾知错矣。”
然后,义无反顾地,再度走到了明心镜下!
“你是真不怕死?”张徐行咬牙切齿。
“如果中郎将真想杀我,这么近的距离,大内侍卫也是拦不住的,可见中郎将并非目无余子的狂妄之徒。用这两只手,赔刚才的不是,黄某觉得可以。”
张徐行瞟了一眼公主,重重地呼一口粗气,“你想怎样?”
楚国吏部侍郎,黄瑾,大声喝问:“敢问,中郎将,你,又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