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博士带菩提去拜访故人。
【那个人是博士的什么人呢?】菩提抱着草帽,坐在车厢里问道。车厢上下颠簸。
【那个人,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博士说着,加了一鞭。【呵,今天的这两匹马真是健壮呢!】
奔马精神饱满,奋力奔跑,四肢摆动快如闪电。
所幸博士今天租用了一辆新的马车,比起昨天那辆要牢固许多,使得昨日那般被掀掉车顶的情况不再可能发生。车身不再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缝隙也钉得很死,还装上了帘幕。风力减小,厢内变得舒适安逸,菩提也稍许放下心来,不必再担心草帽被刮跑。相反,撩起窗帘享受流风的吹拂,倒是别有情致。
菩提微微松开了怀中的草帽,帽子的下端滑到了膝盖上。
【他很老吗?】
【老?……哈哈哈,】博士笑道,【老朋友的意思可不是说年纪大。这个意思嘛……】
【他比博士年纪大吗?】
【这……】博士一想,居然不禁咋舌,【没错,他现在好像确实比我年纪大……】
但之前可不是这样啊——
【那就是老朋友嘛。】菩提很天真地,又很认真地说道。
【啊……】博士竟无言以对,【……你说的竟然很有道理。
【好吧……一个‘老朋友’。】
【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菩提又问。
【哈,这个嘛,你到了就知道了。】博士说,握着缰绳的手一抖,菩提仿佛看见他眨了眨眼。【在此之前就保持悬念吧。】
【保持悬念……】菩提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车顶前部的缝隙上,那里居然漆着一只黑色的蝴蝶,【究竟是谁呢……】
少女若有所思。
确实,这个悬念实在太神秘了。
以她目前形成的认知,根本无法设想。
关于博士的朋友……
究竟会是谁呢?
别提那人的相貌,就连他的名字她也无法想象。
会是像博士一样的人吗……
少女告诉自己,要把这当作一个惊喜(Surprise)来期待。
(所以满怀期待吧)
这样是否会好一些呢……
菩提望向窗外。窗外掠过卷耳草和鼠尾花。
【啊呀,突然想到,】正赶着车的博士说,【整天赶车去温顿,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
【麻烦?】
【啊,我的意思是,赶车去温顿的话似乎要花上很长时间,而且也很费劲。每次来回的话,时间、工夫又要翻倍……有没有更省力的方法呢?】
【……】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博士抢先道,仿佛自信猜透了菩提的心思,【狐狸车夫(Foxwagoner)是吧。可是,如果让狐狸车夫代为驾车,还是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这种通行方式。我需要的是一种能从根本上改变这种交通形式的方法——】
【……有了!】话还没说完,博士突然猛地在前座边缘抽了一鞭,发出“啪”的一声,博士的思维果然迅疾如光——【我想到一种方法了!对,就是这个!太妙了,这种方法实在太妙了……】博士看似兴奋不已。
【……什么?】
菩提好奇地问。
【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博士抑压住激动,依然故作神秘,【——是风。】
【风?】
【不错,就是风。】博士说着,又高兴地哼起诗句来,【云淡风轻近午天……】
是吗——
菩提往前倾去。迎面拂来蓬勃的风。
【驭~~~~~~~~~~~~~~~~~】
如昨天一样,博士娴熟地停下马车。
菩提下了车。脚尖一触及地面,便发现这地方与昨天似乎有所不同。
确实,并不一样……
背后传来马鼻喷出的灼热气息,“突~~~~~”的,好像一台蒸汽拖车。菩提放眼望去,是凌乱而肮脏的街道,街上并没有几个人。
如果说昨日的下车地点像是一个小村庄的话,今天则更像是城市,不过却是一个荒废的街区。道路枝杈纷繁,不知通往何处。路旁的房屋互相挤压,不成体系。空气中散着尘埃。整体充满着一种废弃金属的黯淡光泽。
博士牵引着马车往街边走去,菩提这才注意到那块早已生锈、满是刮痕的驿站招牌,歪歪斜斜地挂在那里,仿佛将要隐没在风沙里。
打开驿站的门,传来管理员懒洋洋的声音。
【博士,为什么……】
【为什么要在这里下车?因为这里离5号街区最近啊。】博士如是说,【我的‘老朋友’就在5号街区。】
【您有啥事?】驿站管理员问。
【归还马匹。】博士回答。
【……而且这里好多道路都很窄,马车没法通行。】博士对菩提道。
管理员走到门外,不一会儿便折返回来,【今天的戳子!】管理员说着,在木质台子的管理本上重重地勾上一笔,【从达冷村(Dahlen-Dorf)来!行程约有29里!请支付目的地费……呃,46井!】
博士掏出钱包付了钱,【50井。】
【50井……喂喂——】
【不用找了,】博士扬扬手,【剩下的就当辛苦费吧。】
【辛苦费?哈哈,我想也是。】管理员勾起适意的笑容,收起钱,又在台子后面的藤椅上坐了下来。他懒洋洋地躺下,重新回到了阳光与漂浮着的细小微尘的怀抱之中。
【走吧,菩提,】博士和菩提走出了驿站,【接下来就要靠步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