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入宫殿之前,我其实并未觉得感冒让自己的身体有多疲惫,但当我踏入金碧辉煌的宫殿,看到那些五颜六色的华贵衣裙和高悬于顶端的水晶吊灯时,却不由得感到一阵眩晕,魔法灯耀眼的白光被水晶切割成亮片恣意挥洒,而其中一枚恰好落入我的眼睛,强光中整个世界仿若蝉翼般透明地飘忽着,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大小姐离我如此遥远——这个由财富与权威垒叠而成的宫殿,才是大小姐真正属于的地方。
而这种地方,并不属于出身卑微的我。
大小姐有着属于贵族独有的生活,我明白总有一天她会离开我,但我每天都在祈祷着:至少不是今天。
于是乎我试着努力成为合格的侍者,这样那天来临时至少可以陪伴在她的身边,但是即使尚未成年,我也清楚宅邸的众人给我的所谓培训只是陪孩子过家家的程度。
然后,至少要陪同大小姐出席她的第一次舞会,抱着这种想法陪同的我,最终还是成为了大小姐的累赘。
无法再感受到幸福的大小姐一脸冷漠,甚至有些愤然地环视着这足以让造物主羞愧的华美宫殿,许多宾客想要攀上这根高枝,却都被无情拒绝。或许她的眼里这场热闹的舞会只是一场荒谬的仪式,而那些或鲜红如血、或璀璨如金的五彩饰品也一如相片般,只能在那双蓝色眼瞳中映出灰黑两色。
加入舞会的大小姐再未理睬任何人,直到被邀请弹奏一曲。
如果要我说明大小姐的琴技究竟精湛到何种程度,或许有些夸张,但当琴声如晚潮般涌起时,我甚至有一种她手指尚未触碰到琴键,音符便已经响彻的错觉。
然而,以笔直身躯落座于琴凳上的大小姐,却没有哪怕丝毫对音乐的动容,仿佛那个技艺精湛的演奏者不是自己,而是一台会自动按下琴键的冰冷机器。
我曾有一瞬间自私地期待着大小姐能够就这样永远被囚禁在失去色彩的世界中,让她仅存的对我的温柔成为镣铐,将她束缚于我身边,但我那种肮脏的邪念随即遭到命运的惩罚。
一个女孩就那样出现在人群中。
那一瞬间,大小姐始终向着无物的目光忽然聚焦于一处。
而她始终无表情的面颊,也染上错愕与不安。
想要靠近,却又想要逃离,我从未在大小姐的眼中读到过那样复杂的情感,仿若在一片灰蒙的世界里,寻获到唯一一束彩色的光。
结束演奏的大小姐带着我慌张地从她的身边逃离,却又念念不忘地回看,而后握紧双手,仿佛在祈祷着。
于是我终于不得不明白,能够解释大小姐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的,只有一见钟情。
想要去追寻喜欢的对象,却又只敢躲在阴影下遥望,或许是为不善表达的自己感到自卑,又或许是在意着因匆忙出门没有特意卷好的头发,那个本来优雅而成熟的大小姐此刻完全成为了恋爱中畏首畏尾的少女,她那时的祈祷,一定是希望神可以实现她这段不知如何实现的恋情吧。
结果,大小姐最终也没能迈出最后一步,那个女孩似乎有事情找她,可她只是躲在柱子里,让我告诉对方她不在。
以及,给了我一张纸,让对方在上面写下她的名字。
希维尔·莫亚。
似乎认为自己不被欢迎的希维尔放弃了寻找,然而大小姐却毫不在意,她看着那张写着希维尔名字的纸,那绝非贵族的姓氏,却让大小姐高兴得仿佛得到新玩偶的孩子。
小心地收起那枚纸片,或许是害怕不小心弄皱,大小姐就那样拉着我离开了舞会。
回到家后,大小姐一如既往地陪伴着我,直到晚上入眠。可即使在梦中,大小姐仍然对舞会的女孩念念不忘。
“嘿嘿嘿……希维尔……我绝对会让你得到幸福的。”
无法感受到幸福的大小姐终于有了倾心的对象,或许她今后的人生也会因为那个女孩重新焕发色彩,本来是应该让我高兴的事情才对的。
愿您的恋情早日实现,大小姐。我本该那样祝福。
可那句话,我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