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5℃。
「我不。」
「…我之前说过的吧。」
「我偏不。」
「……你这死丫头啊…!」
「疼……」樱幻灵叶委屈的捂着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千雪归梦。“施暴者”哪能受得了这样的眼神攻势,无奈的转过了头。
「行,你想穿制服,我认。那你为什么还要化妆?」
是的,樱幻灵叶还化了妆,精致的妆容完美衬托了她小巧的鼻子,微抿的精致嘴唇,以及那两只像是蓝宝石一样不断忽闪的大眼睛。
「化了淡妆,不好看?」
「我倒是想找找茬。」
「然后呢?」
「找不出来。」
「那不就得了,连你都找不出来毛病,那我在别人眼里岂不是完美无缺?」樱幻灵叶踮起脚尖,原地转了一圈,然后捏住裙子一角,优雅的行了一礼。
「……我还是呆宿舍算了。」
「那可不行,不能把你一个人撂在家我自己出去玩。」樱幻灵叶认真的看着千雪归梦,「咱们还在学院内,平时学院可是强制要求穿制服的。」
「社团夜也是平时?」
「社团夜可不算是节日。不过,学院也允许化妆,所以…」樱幻灵叶说着,兴奋的前指,「变成帅帅的归梦吧!」
两人在尴尬的氛围中对视了十秒,然后千雪归梦转身就走。
「哼,想逃?」
目标对准千雪归梦的后背,樱幻灵叶猛扑了上去。
————
气温,5℃。
「早上好,公主殿下。」
「好…」
「你好,樱幻同学。」
「好,好……」
第一宿舍楼的门口,樱幻灵叶在寒风中亭亭而立。不断有学生路过,主动朝她打招呼,而她只是带着微微抽搐的完美无瑕的微笑,向着每个人点头回礼。
只是,学生们看向她的目光中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一丝疑惑,这也是无法避免的。
「哟,这不是公主殿下嘛,早上好。」
「好…凌星同学?」樱幻灵叶立即从公主殿下的模式中切换回来,看向了朝这边走来的凌星和稚茗月华,「稚茗也在啊,是刚吃完早饭吗?」
「嗯,阿星忘了东西,陪他回来拿。」稚茗月华轻轻点头,然后疑惑的看着她,「不过,你为什么……」
樱幻灵叶此刻只穿着一件夏用的薄制服,站在寒风中微笑着瑟瑟发抖。
「这…这个是……」樱幻灵叶嘴角抽了抽,「和某人作出的交换条件,我没办法……」
「某人…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吗?」凌星无奈的笑着,话说也没有其他人敢对公主这样动手动脚了吧?
「…惩罚到什么时候,可以让别人施展援手吗?」稚茗月华说着,伸出手,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不介意的话,先用我的吧,我们在这里陪你等他过来。」
「不用不用,这只是…呃,总之,不用担心,我不会生病什么的,只是这点严寒的话…嗯。」樱幻灵叶却连忙拒绝了稚茗月华的好意,而且看她的意图,似乎是不想让他们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你俩又搞什么幺蛾子……」凌星皱着眉,「可不敢拿身体开玩笑。」
「我只是让她在寒风中清醒清醒头脑而已,别误会了。」
清冷的声音自背后传来,樱幻灵叶猛地呆住,凌星和稚茗月华也随即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学生制服,身材修长的未曾谋面的男生。那男生翻染着灰白色的头发,面容坚毅,无边方框眼镜下,是一双似乎富含着智慧与权谋的眼睛。
而这个男人,正大跨步从宿舍楼里走出,目标明确的朝这边走来。左手插裤兜,右手背身后,捏挂着一件女生的冬季厚制服。他与戒备的凌星擦身而过,把身上的厚制服披在樱幻灵叶身上,为她打理好了之后,不知道又从哪里拿出来了一条围巾,缠在了她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上。
做完这一切后,他双手插兜,微微侧头,看向了凌星。凌星一怔,这个眼神、这种感觉,他只在凌枫身上感受到过。
「喂,樱幻,这家伙是……!?」
「初次见面,凌星阁下。」忽然,男人嘴角含笑,右手行至胸前,优雅的做了一个骑士礼,「在下是樱幻灵叶的兄长,您可以称呼我为…樱幻雪。」
樱幻雪微微抬头,瞬间那视线再度穿透了凌星的心脏。
「…是吗,这样啊。我还以为,你等的人是雪归梦,公主殿下。」
「雪归梦?灵叶,是你的朋友吗?」樱幻雪微微屈身。樱幻灵叶则是看着她的兄长,微张着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样啊。」樱幻雪闭上了眼,然后站直了身体,「在下不会过问太多,一切按照灵叶的意思来就好。那么,我们走吧。」
「慢着,还有一个问题。」凌星也突然爆发,挡在了樱幻雪身前,「你是公主殿下的兄长?为什么会穿着幻月的制服?我不曾听说学院里有你这号人。」
「受到妹妹邀请,来到学院参观,并且被要求穿上制服和她一起散步……」樱幻雪微微抬头,俯视着凌星,「有什么问题吗,这位同学?」
「你真的是她的哥哥?呵,你俩长的可一点也不像。」凌星冷笑着,「抱歉,无关人士来到学院登记了吗?没有的话,请跟我去一趟学生会……」
「够了,凌星同学!」樱幻灵叶突然的大喊打断了凌星的持续输出,他皱着眉,看向这边。
「雪哥哥…不是我的亲哥哥……」樱幻灵叶小声地说出了某个事实。她低着头,越过樱幻雪,来到了凌星与稚茗月华的身边,用着仅能让他们三个人听到的声音继续说着,「我…是樱幻家的养女,可能这就是,你觉得我们不像的原因。」
「樱幻?」樱幻灵叶的状态不是很稳定,似乎牵扯到了家事让她的情绪不可避免的爆发了。稚茗月华敏锐的感知到这一点,然后拦下了凌星,转头看向樱幻雪。
「我们清楚了,樱幻兄长。我们不会再打扰你们,祝你们度过一个愉快的社团夜,也请你们注意安全。阿星,走吧。」
在稚茗月华把凌星拉走之后,樱幻雪看向了低头沉默的樱幻灵叶,然后无言的摸了摸她的头。樱幻灵叶一怔,迷茫的抬起头,无助的眼神瞬间暴露在了阳光之下。
两人互相对视着,没有说话,随后樱幻雪转身,拉住了她的手。樱幻灵叶的状态需要调整,在正式开始游玩之前,他们需要找个地方平复一下心情。
————
气温,4℃。
华清湖,偏僻的岸边。
一如既往的微风一如既往的拂起樱幻灵叶金色的秀发。裙摆不断飘扬,站在风中的她、莫名颤抖的她,看上去十分的无助。
「或许我们应该聊一聊。」
方才的犀利已经全然不见,樱幻雪脱下了自己的伪装,以千雪归梦的身份重新站到了樱幻灵叶的身边。
「嗯。嘿嘿…我演的,还可以吧?我们的恶作剧成功唬住凌星同学和小稚茗了呢。」樱幻灵叶抬起头,乐呵呵的笑着。
「你知道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樱幻灵叶重新低下头,往日里眼中那双光彩夺目的蓝宝石此刻也黯淡无光。
「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并不是樱幻家真正的女儿。」樱幻灵叶轻轻点头,「五岁那年,我被人发现在密林中,然后被送往了一家名为“奇迹”的孤儿院。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后,一对年轻的夫妇便领养了我。」
「樱幻家?」
「是的,正是爸爸妈妈…养父养母。」樱幻灵叶不动声色的改了口,「然后,似乎是真的发生了奇迹……我被他们逐渐抚养长大,他们爱我就像自己的血亲一样。为了回报他们的养育之恩,我拼命的学习拼命的努力…拼命的,想让他们为我感到自豪。」
「公主殿下的由来?」
「这么说,似乎也没错。然后经过不懈努力,我终于考入了六芒星,甚至考入了幻月……我至今都忘不了他们脸上喜悦的表情,我第一次感觉到,我所付出的一切,有了确确实实的回报。」
「二位如今安在?」
「爸爸妈妈身体很好,也很开朗,甚至容貌也不减当年。但是,他们无子无嗣。妈妈患有生育障碍的病,所以我才能有幸被他们选中,成为樱幻家的一员。」
「那樱幻雪……」
「自然也是假的,我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樱幻灵叶憨憨的笑了出来,「不过,我曾幻想过,如果有个哥哥能为自己分担一切该多好……归梦,你刚才的演绎,完美符合我心中的哥哥形象。对待家人极致的温柔,对待外界可能出现的恶意,则是毫不留情的将它们拒之门外……爸爸妈妈需要的,我需要的,正是像你这样的家人。」
千雪归梦不知道该说什么,把目光投向了湖面。他方才所演出来的一切,全部都是当时千雪管家强行给他灌输的礼仪知识。无论是极致的对内,还是冰冷的对外,全是师从千雪伊织那个人。他明白自己是再拙劣不过的模仿,但到了现在,他也不打算再去模仿。樱幻灵叶需要的不是一个利用樱幻家名号的faker(欺诈者),而是一个能实打实守护他们的“家人”。
至于他千雪归梦,在现在这个只剩下唯一至亲千雪音的时候,如果樱幻灵叶有需要的话,他很愿意去演绎那个家人,去演绎那个,“樱幻雪”。
「你希望我成为樱幻雪吗?」
「不希望。」
「……?」
「到了现在,这个家,我们三个人已经可以撑起来了,多余的幻想,我早就破灭了。」
「真的吗?但是看你的表情,似乎并不是这样。」
「因为…因为归梦真的是个大笨蛋,突然又让我想起了这个曾经的幻想。」樱幻灵叶苦笑着,像是要哭出来了一样笑着。
「…既然如此,我会让樱幻雪存在下去。」千雪归梦做出了如此决定,「请将这个人视作你的家人,无论你和这个人发泄痛苦、讲述欢乐还是怎样,他都会静静的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不要。」樱幻灵叶猛地摇头,依旧还是拒绝,「你只能是你,你成为不了谁,谁也无法成为你。你说得对,有伤心事我需要发泄,有开心事我也会分享,有困难的时候我需要帮助,需要我帮忙时我也会伸出援手……但这一切一切的对象,不是樱幻雪,而是你千雪归梦!」
「……」
「我们,多像啊…都是被人抛弃的孩子,都是曾经有过苦难的时光,都是有着…」
樱幻灵叶突然捂住胸口不再说话,片刻后,她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呼,果然呐,一吐为快不是说说而已。谢谢你陪我在这里听我倾诉,归梦…不,雪哥哥。」
「…?」
「果然,还是暂时存在一天吧,短短的一天,归梦,让我体验一下,有一个可以依靠的哥哥的,安心的感觉。而且,樱幻雪这个名字还蛮好听的,嘿嘿。」
「傻丫头…」樱幻雪不禁笑骂着,「仅此一天。」
「嗯!仅此一天!」
今天过后,樱幻雪将深埋于两人的心底,谁也不会再提起,就像他们不愿再回想起各自曾经的过往一样。
然后,迈步、向前,踏入属于他们的新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