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家里多了一只龙娘,整整三个月过去,凯恩斯伯爵就没有一天放松过紧张的神经。
这不,楼上又开始拆迁了。
“轰隆隆,砰砰砰,啊Duang~”
连特技都来了……
“唉。”
凯恩斯深深叹一口气。
书桌旁,管家蒙达尔看着老爷茶不思饭不想,身体日渐消瘦,心里也十分难受。
“老爷啊,要不然我们把麦迪文找来,退货吧。他有没有一年无理由退货的服务啊?其实,保修也行。”
“退个屁。唉,你不懂。”
凯恩斯深深叹气,可蒙达尔不肯放弃。
“老爷,那龙娘每天跟小姐腻歪在一起,搞得小姐连学校都不去了。大好青春,怎么能浪费在外族身上,关键还是同性。百合无限好,就是生不了啊。”
管家想要用梗逗笑老爷,但却换来又一声叹息。
“唉,你不懂。”
蒙达尔不明白,我不懂什么了?
他接着劝:
“老爷,你难道忘记小姐被龙娘砸伤的事吗?再这样闹下去,她们迟早要出事。您也不希望凯米娜受伤吧。”
一听到凯米娜。
凯恩斯眼神亮了,他看着蒙达尔,眼中充满父爱。
他每每提到凯米娜,再坚硬的心总会变得柔软。
总之无论如何,凯米娜是绝对不能有事的。
前途很重要,伯爵虽然有些溺爱凯米娜,但更希望她可以出人头地,为自己的人生争取幸福。
况且堂堂千金,怎么能科科倒一?
这简直简直了。
凯恩斯伯爵打开一份文件,却心不在馬。
钢笔墨在纸面晕开。
凯米娜成绩不行,额,也许是脑子不行。
这始终是个问题。
如果麦迪文·埃德加,也能收女儿为徒那就好了。
“行,孟达尔你说得有道理。去把麦迪文请过来。”
凯恩斯盖上笔帽,合上文件。从椅上起身,轻拍蒙达尔的肩膀。
“好的。”
————————————
此时,在三楼的公主房。
有一黑毛,一粉毛。
不用想,就是凯米娜和克萝拉。
此时凯米娜正跪在床上梳理着龙娘的头发,那粉紫色长发摸起来手感极佳。
看起来二女和和气气,实际上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凯米娜梳两下就忍不住伸手揉搓一下,把好不容易梳好的地方又弄得毛糙。
这是故意的。
她就是想趁机贴贴和摸摸。
龙娘不怎么喜欢蚂蚁腿扒拉头发的感觉。
但她选择了隐忍。
“龙娘,你有名字吗?
“嗷呜。”
自从克萝拉变成龙人之后,粗犷的龙吼进化成如萌兽般的嗷呜声。
芜湖!
捂住鼻血的凯米娜对这个进化,内心直接竖起大拇指。
只可惜,龙语是凯米娜目前众多知识盲区中最盲的一个,可谓乌漆麻黑,瞎得一批。
简单来说,她对于龙语的理解,仅仅停留在知道龙语是龙族的语言而已。
可以说是一问三不知,三问十不知。
已经达到即使克萝拉一直乱飙垃圾话,凯米娜甚至没办法从语气中听出一丝端倪的程度。
“龙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啦。”
“嗷呜。”
凯米娜今天也在尝试与克萝拉交流,至于效果就算不能说是颇具成效,也可以看作毫无进度。
终于,她了放弃思考。干脆简单粗暴地模仿起龙娘的腔调,企图与她交流。
“嗷呜,嗷呜!”
“嗷呜。”
克萝拉侧过脸,对她翻个白眼,用表情吐槽这个鱼唇的人类。
眼神也在飙垃圾话:
『嗷都嗷不对,还呜什么呜?
嗷要有神龙的威严,呜要有海啸的气势。
你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
凡人,懂不懂啊!』
不久,凯米娜落寞地低下头,梳子的力道突然变小。
从小缺失母爱的自己,长期出差办公的伯爵的也无法陪伴她成长。
无数宅邸里的仆人们始终与自己隔一层无形的膜,诺大的房间里仅有众多毛绒绒的死物相伴。
周围的同辈们有的敬畏伯爵大名,有的瞧不起学习成绩极差的凯米娜。
导致她一直没有朋友,甚至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因此,凯米娜把最后的希望放在动物身上。
烈焰之国可没有建国后不许成精的说法。只要运气好,小动物成精这件事还是有中彩票的机会的。
于是凯米娜期待它们有朝一日能够成精,希望他们可以和自己聊聊天,她只渴望这样。
可事与愿违,凯米娜发现,每过一段时间,心爱的宠物就莫名其妙地消失,再见时它们已经被做成餐盘上香喷喷的美味肉块。
刚开始,她不愿相信。
直到有一次,嬉皮笑脸的同学们在凯米娜面前美滋滋地品尝它们鲜活的肉体,连血红蛋白都舔得一干二净。
一分熟,能不汁水充盈吗?
更过分的是,他们嘴上还说什么“维护校园纪律,执行光盘行动”。
黑暗,如幕布,蒙蔽少女的心。
从那以后,凯米娜对同学不再抱有期待,也不想去学校了。
就在她逐渐自闭,人生即将陷入泥潭时,
天上掉下一个克萝拉。
这怎能不让她由心欢喜?
现在,龙娘来庄园已经整整三个月,凯米娜好不容易拉进与龙娘的距离——可以摸到她的头发。但对方始终不愿意跟自己交流,哪怕一句正常的对话。
明明龙族天生就精通各族语言,这是就连她都知道的基本常识。
难不成,自己养了只假龙娘!
想到这,凯米娜伸手,意图触碰克萝拉的肩膀,却被她又一次灵巧地避开了。
空空的五指只能抓住香气。
那是洗发水的芬芳。
玫瑰花的味道。
唉...
黑发女孩心底默默地叹气。
在房间的外面,有一对双胞胎女仆,分别叫作艾米莉,艾米。
她两不是普通人。
而是血统纯正的乐子人。
此刻,她们正瞪大眼睛,一人占据一个“门眼”,站左边的用右眼,站右边的用左眼,轻轻趴在门上,偷窥着房内两个女孩的日常。
龙娘偶尔警觉,可她每次往这里好奇地一撇,女仆们就赶忙扭回身子,装作门神,站得笔直,忠诚地护在房门两侧。
于是克萝拉只能抓抓耳朵,寻思是不是自己太疑神疑鬼。
艾米和艾米莉对视,然后窃喜。
随后她们像发电报一般快速眨眼,通过辨认眼皮开合的频率,对方能够将它记录下来并且翻译成一个一个词句。
这是她们二人独有的默契与秘密。
也是【双子战姬】强大配合的奥妙。
“怎么办啊!小姐这段时间越来越笨了,现在都开始学猫叫了。再不去学校,她会被退学的吧?”
艾米内心为主子捉急,但艾米莉却不以为意。
只见她眼皮高速开合。
“猫叫?我们一起学猫叫,一起喵喵喵喵喵~”
艾米笑了。
“不是喵,怎么连你也被传染了喵?”
“喵喵喵?哪有喵?”
“口苗口苗口苗……”
两个女仆的日常就是靠开无厘头的玩笑来打法时间。
再说凯米娜小姐去不去上学,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可以由女仆决定的事。
一阵子过后。
楼下传来坚实的皮鞋声,她们不再耍闹。
立刻垂下眼帘,将双手交叠放于腹前,欠身站立,等候伯爵前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凯米娜在做什么。”
“回老爷,小姐正和小龙玩耍。”
“玩玩玩,天天就只知道玩。哎,不学无术啊......”
摇头,再感叹一句。
凯恩斯抬手示意,女仆上前,一左一右拉开双开门。
—————
“龙龙,快把尾巴给我摸摸!”
“嗷呜!”
凯米娜上头了,她兴奋地追着龙娘跑,想抓住那滑溜溜的龙尾巴。
克萝拉被逼得在房间里上窜下跳。
幸好,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她熟练身体,轻易就能躲避凯米娜的贴贴和摸摸,飞行更是已经不在话下。
于是,当门被打开,房间内的一切展现在凯恩斯面前时,他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
被褥破碎地躺在地上,珍贵的白鹅绒像柳絮一般随风而起,昂贵的瓷瓶狼狈地趴在地毯上……
断折的鲜花构成悲壮的图画。
裂开的柜子述说战场的可怕。
至于那块七彩大玻璃?
怕是又飞到大花园里了吧。
克萝拉叉开腿,弯着身,站在窗台。她五指成爪样,呲牙咧嘴,增加气势,试图想吓走眼前时刻准备揩油自己的小小蝼蚁。
小女孩,仗着老娘我心善,天天黏在我身边就算了,还想瞪鼻子上眼?
真当我没有脾气!
你这个蠢货不知道龙尾巴是不可以随便碰的吗!
(怒`Д´怒)
克萝拉盯着虎视眈眈看着自己的黑发女孩,心里暗下决定。
我不理你了!
然后脑中圣母的自己出来劝导:
白吃白喝三个月,让人家摸摸怎么了?
这是一记暴击!
效果显著!
克萝拉反思。
算了算了,做事不能太绝对。
哼,那就两天不理你吧。
嗯……
今天,就今天,我不理你了!
可爱的克萝拉今天依旧是个粉毛傲娇。
可在下一刻,她就傲不起来了。
“你们两个,滚过来!”
摆着臭脸的凯恩斯厉声命令。
庄园的花园旁有间接待厅,几张宽敞的沙发柔软舒适。
花园里六个工人围着打捞喷泉池子里破碎的“教皇牌”七彩大玻璃。
大玻璃表示:碎了两次又如何?
拼一拼,还能是个好玻璃!
教皇的面子你们不得不给!。
凯恩斯黑着脸坐在沙发上,他看着花园散心。
那面玻璃毕竟是教皇送的礼物,还是能救就救吧。
在伯爵坐的沙发对面,有两小只在地板上鸭子坐。
一旁,艾米莉和艾米卷起本该铺在地砖上的地毯。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跪坐者的膝盖更加难受。
她们内心窃喜,没想到调皮的小姐竟然也有被老爷惩罚的一天,这可是少有的乐子。
作为乐子人的她们从来不嫌事大。
嘿嘿,吃瓜吃瓜,喵喵喵~
可没过一会,凯恩斯的命令就让她们乐不出来了。
“你们两,懂?”
二人的心瞬间跟白色大理石地砖一样拔凉拔凉。
空气大约沉默了半个钟,跪坐的四人里面已经有三人感受到腿脚发麻,浑身如蚂蚁爬一般,痛苦难耐。
但在她们中,出了一个正在摇尾巴的叛徒。
她一脸轻松地还摇翅膀!
龙娘可不像别人,她目前感觉良好。
要知道龙的身体素质可不是吹的,起码是吸的。
又过一会,凯恩斯觉得时机到了,于是他一个战术前仰,如老鹰般犀利的双眼扫过每个人的脸,盯着她们的眼睛。
他用视线敏锐地捕捉她们脸上传递出细微的情绪:
不乐(艾米莉),不乐(艾米),紧张(凯米娜),好饿(克萝拉)。
伯爵的目光先停在凯米娜身上。
“凯米娜,你知道你做错了什么吗?”
仿佛早就准备好说辞,凯米娜立马回答:
“我不应该跟龙娘玩闹,给大伙带来麻烦。”
说着,她低下脑袋,小眼神时不时瞄一眼伯爵,然后她瞅一眼龙娘,顿时眼睛里失去了高光。
因为克萝拉完全没有听凯米娜说话。
她正望向窗外,打量着忙碌的工人们。打工人的努力在她看来远比这场莫名其妙的惩戒会有意思。
“错了,凯米娜。”
凯恩斯伯爵冷冰冰地看向凯米娜,把她的心神拉回来。黑发女孩茫然了。
“蒙达尔,把信拿来。”
话音未落,老管家就将信件递上。
伯爵接过镶着银边的牛皮纸信封,拿起小刀划开金色火漆印。
凯恩斯揭开信封,取出信纸,翻开,大声诵读起来。
“尊敬的凯恩斯伯爵。很抱歉,您的女儿凯米娜因成绩不佳,离校太久等种种原因。经米兰学院高层决定,已对凯米娜小姐处以开除决定。”
伯爵把信纸放回信封,摁在桌上,滑向凯米娜。他手肘顶着桌,双手交叉,撑着头,凝视着凯米娜。
黑发女孩羞愧得埋下头,身子微微颤抖。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想逃,想要时间过得快一点。
“米兰学院,很不错了吧。它好歹是烈焰之国里数一数二的高级魔法学院。”
“我花大价钱,欠了人情送你进去,现在呢?你竟然被学院用飞鸽传书给加急开除了?你好好想想吧。”
凯恩斯转头询问站立侍奉的孟达尔。
“蒙达尔,那只鸽子呢?我需要向校方回信,看看还有没有通融的空间。”
这个看似普通的问题却让蒙达尔突然额间冒汗。
他难得的犹豫不决,但在三思过后,还是选择道出真相。
他欠身俯在伯爵旁耳语:
“老爷,那飞鸽被龙娘当早餐吃了。这信还是她交给我的。她那时候还问我有没有牙签。”
凯恩斯听完,表情来不及转化,憋着严肃的表情,眉角一抽一抽。
又是一阵沉默,他看着正在遥望窗外的龙娘,重重叹了口气。
“凯米娜,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想好你的未来。”
随后,审判的压力来到女仆姐妹花身上。
“艾米莉,艾米,你们明知凯米娜在房间闹腾,却不主动上前制止。身为女仆,你们难道不感到失职吗?”
“是,是我们的错。”
她们异口同声道。想必是通过眼神沟通后,统一了话术。
凯恩斯没有多追究。
“知错就好,看在你们平时勤奋努力的份上,我就罚你们这个月工钱减半。记住,没有下次。”
“是。”
女仆姐妹花故意抓紧裙摆的双手终于放松下来。
凯恩斯将视线转到龙娘。
“半龙人,你来我这白嫖,不,住三个月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克萝拉迟迟反应过来,她想起这段时间被伯爵一家好吃好喝招待,顿顿有鸡腿,还有鲜活的鸽子加餐。她早已把这个恩惠放在心上。
实际上,她不介意告诉伯爵自己的名字,她只是害怕暴露自己原来会说人话的事实。
克萝拉偷瞄一眼身边几乎崩溃,已经失神的凯米娜。
如果我暴露了,到时候,这孱弱的妮子肯定会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我身上,永远甩不开。
算了,还是继续装傻吧。
嗯,不愧是我。
克萝拉这波在第五层。
只可惜,对面的伯爵处在大气层。
“我已经去请麦迪文·埃德加过来了。凯米娜,你争取在他面前表现好一点,看看他能不能也收你为徒。这是我最后的人脉和资源了。”
凯恩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看向凯米娜,却对着克萝拉轻笑。
这句话传递出一个隐晦的信号:
“你不说?没事。麦迪文会告诉我一切的。”
龙娘不屑,她继续看向窗外一片红红火火的奇异景色。渐渐的,思维飘出窗台,追寻诗与远方。
最后,凯米娜终究逃不过父亲的问话。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女儿,你想好你的将来吗?”
宛如重锤。
仅仅凭借这几分钟,面对如此世界难题,换做谁都无法想清楚。
现在要么不回复,要么只能给出一个违心的回答。
凯米娜将小脸藏在黑发里,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两滴清泪顺脸颊滑落,紧接着用衣袖悄悄地接住。
她忍住哭腔,用力地摇头。
没想好——这是凯米娜的意思。
伯爵无奈,自己一向溺爱“女儿”,他深知如今的情况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过错。
一只粗犷的大手轻摸凯米娜的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凯恩斯起身,整理起服饰,蒙达尔赶忙上前,递过拐杖。
“他来了。”
话音刚落,克萝拉注意到花园长廊里,从拐角处出现一位鬼面采花西装男。
他不顾园丁的心理健康,折下几支待放的鲜花插进口袋里。
然后像走T台一般,迈着猫步,跟身边投来看脑残眼色的仆人们打招呼,送飞吻。
他走到喷泉,看到池子里碎成渣的彩色玻璃,还有那些苦苦用筛网打捞残渣的工人们。
右手一抬,细小的玻璃碎屑便凭空从水中飞出。它们神奇地在空中拼成一块又一块整体,然后轻飘飘地落在箱子里。
“哦哦哦!这位就是魔法师吗?真酷,真厉害。”
一位工人赞叹道。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赞美的好词,干脆鼓起掌来。
麦迪文享受掌声,他向每一名为他鼓掌的工人鞠躬致礼,十分绅士,相当礼貌。
最后,他扶一下松垮的面具。感受到窥视,转过身,那黑洞洞的目光径直撞上一对蓝色的竖瞳......
呵,克萝拉,你有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