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之月,芒草村的人们都已准备好过冬的食粮和柴火。
芒草村地处天剑城以北,自从十七年前“麦主”降生带来了福禄,芒草村便每年风调雨顺、麦粒丰盈。她被村里人视为麦子的主人,是幸福与希望的守护者。也正是当年的丰收让众人意识到神迹的现世,将这位不知从何而来的小女婴送到了大祭司手中,大祭司心善,为她祈愿一个名字,而正是那时,神真正的向他发话了,“祝祈”。
简短的两个字,让大祭司心中无比明澈,他信仰的神真的存在啊!当年他向周边村人宣扬神信,仅仅只是看到他们的不幸,想让他们有心灵上的慰藉,但终究抵不过现实的压迫。那年是人们最为痛苦的一年,北方寒灾竟在秧苗刚没入地面时便来临,大批稚嫩的秧苗冻死,余下的也大都冻伤而没有存活的可能。他们将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那位“神”的身上,而这神迹便是“神”对他信仰的回馈!
然而,在祝祈被赋名收养之后的第二年,大祭司因年老风寒去世。祝祈再次回到了芒草村,而芒草村的居民因认为她克死祭司而排斥祝祈。但再如何恐惧,也总有人能够伸出援手,赵殊阳不顾父亲反对,执意收祝祈作干女儿,家里已有一个儿子,但他待祝祈仍像待儿子一样关切。如此到现在,祝祈用自己的善良和纯真引得村里多数人的喜欢。而余下的一部分,其实早就弄清了那病与祝祈无关,只是不愿意收起自己的性子而已。
这天清晨,祝祈依旧早早的起床,但她已经不需要再去洗衣服,已经入冬了。但她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便出去走了走。
现在的村里十分安静,每家每户的烟囱都冒出灰白色的烟雾。白雪覆盖的每间屋子的窗口总有一两个忙碌的身影,而闲下来的男人们也开始清扫各家门前雪
当玫瑰金色的第一缕晨光融化那桦树顶梢的第一片白雪时;当麻雀站在枝头叫响被雪冻结的大地时;当农民们感受着一年中最为闲暇的时光,寒暄问好时,新的一天也终于醒来。
“刘叔,过个好冬,今年顺利呀!”祝祈微笑着向刘叔说。
刘叔也毫不吝啬他那爽朗的笑声,大笑道:“你给我们村带的福气啊!今年当然也顺顺利利的,改天来我家里坐坐?”
这是这村上一贯的作风,自从“麦主”降世,村里年年丰收,村里人也变得格外热情,时不时碰着个稍远点的同村人或者陌生人就请着回家坐着喝口水、唠点磕。
“诶!注意保暖啊,这大冷天的,别着凉了。”刘叔看着祝祈站在那边,身上穿的虽然挺厚,但貌似还有点发抖,关心着她说。
“没事儿,刘叔,我就出来转转。最近家里没什么事了无聊,出来走走,透透气。”祝祈推辞道。
了了和刘叔的对话,祝祈继续向村东边走去。看到偶尔在光秃秃的树枝间飞舞的麻雀,看到村里人个个脸上洋溢着的笑容,祝祈心中忍不住的欢喜。从她看到大祭司的死状到现在,她最喜欢的地方便是这个并不算大的小村子,这个被树林和平原占领的小村落。
在这被冰雪覆盖的大地,人们的热情仿佛能融化这冰雪,驱走这寒冷。祝祈走在路上并不感受到寒冷,心中暖暖的。
……
“长老,您是否加快些进程?我想您应该做好了准备的。您得知道,现在你们的大长老米兰提已经闭关,你们对我们的价值也该重新估算了,如果现在继续拖下去,我不能保证我能劝得动国内的反战势力。到时候我还会不会起兵镇压天剑城贪腐官员我也不能保证。”王国皇帝向霓霞逼迫。
霓霞毫不避讳的推辞道:“如今的形势您也知道,天剑阁为了备战忙得不可开交,南方势力和北方势力的压迫让天剑城也无暇自顾。还请您宽限些时间……”
皇帝挥了挥手让几位臣子出去,明显有避讳的意思,霓霞看懂了他的意思,也让守卫的天剑阁弟子远离房间。
皇帝深深叹一口气,说道:“长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皇帝很明显的宣示了自己的强势地位,霓霞不傻,如此显而易见的话中话让她闭上了原本打算正经的嘴。而变成一个参与者、倾听者。
“我还没当上皇帝的时候,和母亲养过一只小狗,它小的时候很可爱,很调皮。常常惹得母亲哭笑不得,我和它玩儿的开心,母亲对它也很好,常常用生肉喂食。”皇帝顿了顿,“有一次啊,它和别的狗玩闹着,把自己的食盆弄丢了,吃饭的时候它一直低着头,母亲以为它只是没吃东西饿了,哪知道一看,食盆都丢了。于是给它重新弄了一个盆当作食盆了。”
“这只狗的确很调皮,后来呢?它长大后呢?”
“没有没有,它还没长到三岁就被我母亲丢掉了。”
“为什么?它太调皮了,惹你们生气了?”
“不是,因为它在两岁之后就变了,变得野蛮而孤僻。我靠近它,被它咬伤了,母亲就把它丢到山野里了。”
“是该丢掉。”
“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用送。”皇帝说完,整了整衣领便往门外走,独留下霓霞一个人恐惧。
一只家狗被丢弃到山野,就算活下来也只是苟延残喘。
霓霞知道这日程得加快,否则她会比这只家狗死的更惨。
回到天剑阁,霓霞面色满是焦虑,她终于理解了大长老闪避的眼神中包含的是什么了,那种纠结、焦虑、绝望。
站在诸峰之巅,阵阵凉风拂过霓霞面庞,巅峰之上树木低矮,遒劲有力的褐枝上一片绿叶都没有,只有刚经历秋雨洗礼的冰冷的雨滴仍旧闪着并不刺眼的冰蓝的光芒。
霓霞微微拔出剑刃,凌冽的寒光映入眼帘。黑色的磐石存在着千年之久,面见过无数如此的剑刃,它也累了。黑色的周身遍布裂痕,一道又一道,每一道都是时间的见证。
霓霞飞快的在这石头上砍了一剑,又一道深深的裂痕镶嵌在巨石之上,但比从前的剑痕浅得多。
“哈哈哈,小姑娘,又来和我比剑了啊。”周围天地颠覆,空间折叠得如堆砌的纸张,中间却留着白亮的夹缝。
“你永远没办法比过我,就像我永远离不开这里。”半空中,一柄黑色的剑漂浮在空中。
霓霞将右手搭在剑柄上,厉声说道:“别再说这种话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也并非无敌!”
“我不是无敌,是你太弱了。”
霓霞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转而拔出剑刃,将剑与那柄黑剑对碰,随后拉开,一剑斩向那透明的生物。但就如往日一般,斩空了。
“我说过了,你看不到我,更伤不到我,你应该……用自己的心感受。”
剑落下,霓霞尽最快的速度闪躲,将剑刃抵在胸前,拦下了那一剑。却不料对准她的是剑柄,而她反应过来时,剑刃已经划破了她的面庞,鲜红的刀痕刻下了她不知第多少次的失败。
“为什么你总能胜我一招?”霓霞疑惑道。
“因为你没有用心感受。好了,傻姑娘,回去吧。”
霓霞眨眼功夫便回到了天剑阁那块石头前,霓霞双手作揖行礼,收剑。
……
时隔半个月,叶玲与秦昌又一次在天剑城酒馆相会。可与上次分离时有些不同,秦昌一眼看出叶玲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安和迷茫,可依旧微笑着迎接他。
“秦昌,快过来坐。”
“好好”,秦昌依照叶玲说的入座,随即问道,“叶玲啊,你母亲的病如何了?”
“现在母亲的脸色变得红润了些,但是依旧久咳不止,还总是腰疼,不过已经可以起床动一动了。”叶玲向秦昌交代,说完便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
“那就好,看来是有所好转。”秦昌笑了笑。
叶玲托腮思考了一会问:“找我是什么事?昨天那么神秘的,还交代只让我一个人来。”
“我不是说我会帮你吗?我认得一位道士,他是天剑阁的大弟子,今天正好是他下山巡视,他说了,也想认识认识你,还想要教你几个符箓的纹饰哩!”
“真的?!”叶玲有些难以置信。
“真的,现在还早,先吃点东西吧。”转而向店小二呼喝,“上两样小炒,再来两碗饭。”
“诶,好-嘞!”店小二轻快有力得喊出了这一声。
秦昌没时间做饭时经常来这家店点几样菜,把一顿饭过了。店小二和他算熟的,小二习惯对每个来店里吃饭的客人拿出十二分的精气神。一口“好-嘞!”更是成了多少人一天的爽朗劲儿。
“秦兄弟,最近这外面儿可不太平啊。”
“是喽——!”秦昌突然低下声音,让正坐对面的叶玲也差点没听到,“最近这外面很多王国那边的军队,看样子来者不善,之前王国皇帝还来天剑城交涉,估计又要乱喽!”
“嗨诶!那关我们啥事呢?不管他是战,还是不战,我只要能在店里好好工作,赚点小钱活计活计,其他不求什么啦!”店小二摆了摆左手。“你说人活着就百来年,我都走过小半辈子了,还能不知道我就是这卑贱命吗?他们打不打,我们管得着吗?”店小二说完就走进后厨,把两样小炒端了出来。
“是啊,不管啦!吃饭。”秦昌改掉忧心忡忡的眉目。
“这就对了,客人吃好,弄得一天的精气神儿,我呢,赚钱也安心!”店小二鼓起劲拍了一下秦昌的后背。
震鸣一啸惊雷彻,呕哑千嘶动魂魄。〈念花期·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