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是什么?神性是什么?妖性又是什么?
或许只有造物主知道祂捏造的这些玩物究竟应如何运作。
“为什么东西都会坏呢?费米老师?”身着睡裙的贵族波利米娜·安娜·西德尔·琳娜问她的导师。
“尘世间的事物都有其终尽的一刻,法则,就是法则,造物主的规定不需要有解释,祂就像个刚出生的孩子般任性,但又有着人无法达到的公正。没人会知道为什么,波利米娜小姐,没人会知道。”费米·爱德森说。
“那,有什么办法能让某些特定的东西永远不会坏吗?”琳娜又问。
“小姐,就尘世还无人可以达到这般高度,但或许,神——万事万象的管理者可以”,费米回答,但随即又补充,“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波利米娜小姐,您问这个是为了什么呢?”
就像被戳中心门一样,琳娜心头一颤,伴随而来的是背后的闷热,她被激出一身冷汗。“费米老师的洞察力总是如此敏锐,总能发现我的小心思呢。”波利米娜不甘心道。
“谢谢夸奖,波利米娜小姐。那现在,请您给出解释——昨晚您去做了什么?”费米明快的问。
“……”在琳娜的沉默中,费米依旧保持笑容。“你都知道的吧。”
“是的,波利米娜小姐。但我还是期望您能够亲自说出来,接受这个事实。这是您需要,也必须接受的。”
琳娜深叹一口气,她明白这件事藏不住,也知道应该接受事实,费米总是那么耐心。他就在一旁听着她的倾诉,指正她的作为,将她引导向她并不讨厌,也不错误的那些选择前。
琳娜回答:“她是我的朋友,我唯一的朋友。她要离开这儿了,因为父亲的命令……”她深吸一口气,正要接着往下说时,门外传来了“啪”的关门声,显然,这是她的父亲生气了,至于原因嘛,她心知肚明。
琳娜双手紧紧攥着裙摆,稍有褶皱。她轻轻咬唇,终于缓解自己的恐惧后继续说道:“父亲的命令我都没有反抗,我知道他不会接受我的请求,我自己去见她最后一面,也算得尊重了。”
“小姐,我理解您的感受,您父亲那边,我会去解释。安心睡好是我替您解释的代价,需要我为您说故事吗?”费米的声音低沉但又富有磁性,十分适合说故事,他也很乐衷于为小孩子说故事。
“嗯,老师,我很害怕。”琳娜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躺在床上,等待着即将来到的睡前故事,她被允许的,最喜欢做的事。
“今天的故事名字,叫《弗罗里迪的夏日》”费米说着,将梳妆台前的凳子挪到波利米娜床头,接着讲述:
“在一座钟塔内,弗罗里迪日复一日,不停地转动着光耀的刻钟,为人们播报着准确的时间。
鸟儿问他:‘你不会累吗?为什么要重复这种无意义的工作呢?’
弗罗里迪摇摇头,他依旧转动着那光耀的刻钟。
太阳问他:‘你不会厌吗?为什么要重复这种无意义的工作呢?’
弗罗里迪摇摇头,他依旧转动着那光耀的刻钟。
人们总是问他:‘你不会累吗?你不会厌吗?你甘心就干这个吗?’
弗罗里迪总是摇摇头……”他将故事一字一字念出来时,身旁娇小的女孩儿已经沉入梦河,相信今天,也是个好梦吧。
“弗罗里迪总是摇摇头,因为这是他的工作。
弗罗里迪依旧转动着光耀的刻钟。
有一天,弗罗里迪终于老了,他再也转不动光耀的刻钟。他终于注意到身后来了个小孩儿,小孩儿问他:‘叔叔,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弗罗里迪走进小孩,宠溺般地摸了摸他的头,随后摇摇头,看向那光耀的刻钟。它依旧如此璀璨,如此辉煌,就像它刚建成时那样。
‘可是这人都没人了啊,这座镇子上的人都搬走啊。’小孩儿这样说道。
执拗的弗罗里迪呀,他终于自由啦,不用再转动那光耀的刻钟。
小孩儿怔了一下,钟塔的楼梯上探出几个小脑袋,‘你在这儿啊,快走啦,这里太高了。’
小孩儿擦擦眼睛,再看向刻钟,它再也不能转动了。
‘诶!马上来,你别跑!哈哈哈。’
就这样,弗罗里迪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刻钟也,终于停了下来。”费米合上书页,今天的故事也说完了。
“晚安,波利米娜小姐。”费米轻轻开门,出门后将房门轻轻关上,让她享受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甜美。
刚出门,费米就遇到了矗立门前威严样貌的琳娜的父亲波利米娜·安娜·弗朗克。
“哼,你太袒护她了,她需要受到必要的教育。”弗朗克威严的话语让费米都感到压力。
“波利米娜先生,对待自己的孩子,更需要放低姿态,让她和您平等交流。”费米说。
“费米,我多次与你说道,要保持从师威严,她是个执拗的人,非这样不可。”弗朗克的声音低沉但有力,他无视了费米的告诫。
“波利米娜先生,我不希望我辅导的孩子失去她应有的美好童年。无论她是谁,首先她得是她自己,她应该要对事物有自己的判断。”
“停下,费米,我不是来听你说教的,这些话你应该去说给她听!”弗朗克有些不耐烦。
费米看出他有冲门而入的想法,将右手拦在门前。“先生,现在不早了。无论是您,还是小姐,都应该睡好以迎接明天的早晨。”
弗朗克背在身后的双手攥紧拳头,闭上眼沉默一会儿,随后冷哼一声,转头离去。
“晚安,先生。”说完,费米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下。
第二天早晨,晨曦的光洒在餐桌上,太阳从不曾吝啬它的光亮,永远在不停地发散着它那近乎无限的能量。
而这时,那坐在长桌正坐上的人,弗朗克沉默着。他的威严和愤怒依旧遵循着贵族的礼节,他双手紧抱,抵在额头。餐桌上的弗朗克的儿女和他的亲族费米都恭敬的坐在桌前。
“费米,处理好了吗?”弗朗克威严而洪亮的声音回荡着。
“波利米娜先生,处理好了,布朗特家主已经布置好会场了,但是也提出了小小的要求。”费米用令人安心的声音说道。
琳娜听着两位大人聊天的内容,心里既有些放松,又仍保有忐忑。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那威严的父亲会突然提起她私自去见奥摩卡·西格·卡捷琳的这件事。即便她知道她的费米老师会保护她不受到父亲的伤害,也知道她做的这件事并没有错——她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她也不觉得她的父亲做的就一定是正确的。
“费米,说说他的要求吧,你知道我有能力满足他的小要求的。”弗朗克的声音中包含一种傲慢、不,是自信——他完全有能力满足他领土内的一切需求!他可是波利米娜·安娜·弗朗克啊!
“他的要求,是让他的小女儿布朗特·阿捷斯·符卡通过学院测试。”费米说出的条件让弗朗克有些错愕。
弗朗克深吸一口气,稍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昨晚显然没有睡好,但并没有过很久便说道:“费米,你代我和学院沟通吧,以教堂的名义。”
“好的,波利米娜先生。”费米回答道。
弗朗克终于拿起刀叉,以贵族的优雅方式吃起了面前还留有余温的面包。
看着父亲动起了刀叉,他的儿女们也终于不再僵坐。太阳依旧在慢慢地爬升,琳娜也不再忐忑,她的父亲并没有提及她担心的那件事。她也与周围的“陌生”人一起吃过早餐。
安静的早晨,餐桌上只有刀叉与盘子碰撞的轻微的清脆响声,和酥脆的面包的外皮被切开的“咔咔”声。贵族的早餐,比起裹腹,往往更在意优雅的形式和餐前的交谈。早晨是一天中最为宝贵的时间,每一天的早晨都是新的开始,新的心情,无论稀疏平常的聊天还是紧张激烈的谈判都是极其适合的。
用餐结束后,弗朗克去巡视他的领地时,他的儿女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
长子波利米娜·安娜·西德尔·马鲁在与他的导师,布朗特家族的长子布朗特·阿捷斯·梅西德尔练剑,他在成年后将被送到军队中试训并入伍。
次子波利米娜·安娜·西德尔·修格斯在画室中对着模特练习绘画技巧,他在成年后将被送到古朗格艺术院中修习绘画技艺。
长女波利米娜·安娜·芙卡修恩在阿德堡精修自己的礼仪,在毕业后,她将从业外交官。
小女波利米娜·安娜·西德尔·琳娜在自己的房间内,她的父亲并没有给她安排研习的内容,或许是她年纪太小了,或许是她的性格太过执拗,或许是她的父亲并不爱她,也或许是另有安排……
毕竟,他们可是波利米娜的孩子;他们,可是英雄波利米娜的后代啊!
草坪上的牛羊在享受着一天中最舒适的日光,一切都如此慵懒,一切都如此优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