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窗隙，吹拉出呜咽般的声响。
灯火轻轻摇晃，如梦醒的游鱼。
小山洞还是有些冷，这也没办法，新年年初，气温是要比寻常冷上许多，往年的这个时候，楚临渊大概在房间的暖炉旁坐着，读着水月天记载的那些千奇百怪书籍。
虽然他现在也在火炉旁读着书籍，但地点却不是水月天了。
火炉呲呲作响，楚临渊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幕。
夜幕依旧昏暗，但与寻常夜晚不同的是，有一道光。
一道通天彻地的光。
光束亮起，封印也开启了。
楚临渊看向了躺在小草席上的少女。
鹿锦夕自从几天前失了太多血后，一直到现在都不是很有精神，所以负责照顾她衣食的，自然变成了楚临渊。
她的身子经常冰凉，可鹿锦夕有的时候却会将被子掀翻，将身上朴素的胸衣裘裤一起褪去，嘴里不时念叨着很热很热，若不是楚临渊稍微懂一些医术，都会以为鹿锦夕这是疯了。
楚临渊走向少女，伸出手，擦了擦鹿锦夕额上的冷汗，又将她娇软的身躯抱起，缓慢褪去了她身上被香汗打湿的衣襟，整个白璧无瑕的较小身躯便展露在他的眼前。
天地暗淡，少女的身躯却展现出了一抹雪白的色彩，似是整个世间最后的一点光亮。
她纤细的玉足微微蜷缩，精致的可爱脸蛋上浮现着苦痛之色，楚临稍稍抬起她的脑袋，将温和的药汤一勺一勺的送入了她的唇间。
楚临渊看着鹿锦夕的唇瓣，她的唇瓣显得稍稍有些苍白，处处透着一抹无力之感，总是让人生出一种想要亵玩近观的想法。
他不由得想起了几天前那个温软的吻。
对于少女模糊又朦胧的示好，他到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情窦初开的年纪，若说他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那一定是假的，可红尘牵挂这些东西，在现在的处境来看，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成为束缚彼此的累赘。
不是他在避世，而是尘世在避他。
“娘亲.....”
少女玉体微蜷，小声的呢着梦中呓语。
楚临渊抚了抚少女额前的发，轻手为她穿好衣物，将她的身子缓缓放倒在小草席上，盖上被子。
应该没什么很大的问题了，楚临渊这样想着，拿出了陆知安给他的传音石，问道：“你们到哪里了？”
“快到承剑之地了，你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楚临渊默然半晌，“尚可。”
传音石那头也沉默了稍许，最后道：“不用勉强，尽力而为。”
“嗯。”
“待会见。”
话音已过，传音石重归暗淡。
阵法确实是没什么问题了，但.....起不起作用，楚临渊心里还是没底。
阵术一道从古至今以来，一直都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体系，人们凭借着阵石沟通天地，便可以做到将那些需要长时间准备的术法瞬息放出，甚至传说中，还有人能仿出神明的术法。
仿出神明的术法，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但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千万年间，无数修行者出手，或是杀人夺宝，或是剑报血仇，或是比武招亲，他们所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会被天地所铭记，记录在时间长河之中。
神也不例外。
阵术一道，其实最核心的还是沟通天地，唤醒那些沉湎在过往岁月的道术，令其重现，为己所用。
可天地尚能载神过往，人又如何承神之威？
楚临渊轻摇头，事到如今，也早已没有了退路，尽全力做好自己能做到的，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楚临渊拾起斜靠在木檐下的铁剑，起身欲离去。
鹿锦夕却被这抹移动扰醒，她翠绿的眼眸闪烁着朦胧的雾光，像是做了一场让她很难过的梦那般。
她征的看着青衫少年，话语绵软无力。
“公子.....是要走了吗？”
楚临渊嗯了一声，“我很快就会回来，回来的时候，锦夕的伤应该也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带我去讨那种果子吧？”
鹿锦夕眼眸中的情绪像愈来愈淡的火光那般，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娘亲走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可是娘亲就没有回来了。”
楚临渊薄唇抿成一线，默然无话。
他知道，这大概是一场不归之途。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就这般留在此处，平静淡薄的度过这剩余的岁月。
但若他不去，白圣平也会找来，还会给鹿锦夕带来无妄之灾。
“我是不是很没用....娘亲离开的时候，我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公子要去面对危险，我却只能躺在这里，公子，我.....”鹿锦夕贝齿轻咬，眼眶也有些红红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双宽厚有力的掌便抚上了她的头顶，温柔的话语也随之响起：
“那日，若不是锦夕发现了我，我或许就被那些在黑暗中伺机的妖兽吞了，而前几日我受伤，不也是锦夕治好了我么？”
“可是.....”
“没有可是。”楚临渊拍了拍少女头，“你已经努力过了，所以接下来，只需要等就好了。”
“等？”
楚临渊点头：“等我将你娘亲带回。”
“娘亲.....”鹿锦夕咬着红唇，抬头看向少年的眼眸：“公子知道锦夕娘亲在哪吗？”
“大概。”
楚临渊将手陷进少女又长又顺的发中，看着她的眼眸，和声道：“所以，现在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睡一觉之后都会好起来的。”
少女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翡翠色的眼瞳凝缩如豆，脸上慌乱一闪而过，她刚要开口，楚临渊就一记手刀，将少女再次送入梦乡。
楚临渊轻轻为少女合上床被，拾起桌角铁剑。
轻声呢喃一句。
“晚安。”
谢幕之语到来，小山洞中的烛火也黯然退场离席。
一圈接一圈的明亮之光从洞外泛起，逐渐将这孕育着少女梦乡的家园隐去。
无边荒山淌过一道青衫之影。
那道青衫走入林间，掠过尸首堆积的腐败之森，消失的无影无踪。
茫茫森野之中，唯剩一轮皎月与通天之光高悬，光晕浅薄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