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天,我们去雪地里查看昨天晚上的战利品。
士兵们再次体现了他们高效专业的地方:无人机上的智能程序把每一只倒地的野猪都做了标记,并且在卡尔收到的那张地图上标记出来。
卡尔随后把地图分享给尤尔兰,当他想分享给我时,他忽然停住了,说道:“我忽然想起你居然还在用老古董。你那手机应该没办法看地图吧,所以就不发给你了。”
“好。”虽然这是事实,但我仍有种自尊心被践踏了的感觉。
“你看我的就行。”卡尔补充道。
我从卡尔手头接过他的手机,但心思全在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一部手机上,所以也没认真看。我只粗略地看了几眼,发现昨晚这一片地区有六十多头猪被打死。
我们先找到体型最大的那头野猪,梅因霍夫拿着相机给我们三人照了张合影。随后,我们每人各自又和这只野猪照了一张。
附近的农夫们开着皮卡车过来,士兵们每确认一处死猪,他们便合力把猪搬上车。这些野猪也是本地居民的重要肉食来源,而且城里面也有人喜欢野猪肉的口感。
当然,士兵们也不会白忙活,有炊事车已经在用喷灯给野猪燎毛。
我们来到一处标记地点,可这里并没有野猪的尸体。有些没死透的野猪可能会挣扎出一段距离导致标记点有误差,但误差不大。可是这里四下望去,除了一滩血以外,一根猪毛都没有。
“咦?奇了怪了,这里应该有一头猪啊。”卡尔说道,“小梅,你在对讲机里问问是不是有人把这头猪搬走了?”
“肯定没有搬走。这里连车辙印都没有。不过我还是帮你问一下吧。”梅因霍夫说完对着对讲机询问了一番后,对卡尔说道,“没有人动这头猪。他们马上把无人机拍的照片发来。”
片刻后,卡尔的手机上就收到了无人机拍摄的标记照片——从照片上看,那头猪至少有四百公斤。
被馋嘴的农夫偷走了?且不说几乎附近的每一个家庭都会分到猪,偷猪这个动机就站不住脚,就算猪被偷了,现场总得有拖拽或者车辙吧?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真是离谱。”卡尔说道,“难不成还让它跑了?”
士兵们手里用的枪的威力比猎枪只大不小,而且打中一头猪后还会补枪,要是这都能让它跑了,那只能说它的生命力太顽强了。
“我得下去看看。”卡尔说完就开始解安全带。
“等一下,我先看看周围安全不。”梅因霍夫掀开车顶,扫视一圈后,示意我们可以下车了。
我抱紧猎枪,打开车门走下车。梅因霍夫手里拿着一把制式的突击步枪,远比卡尔手里的那把枪先进,威力也更大,有他警戒让我很有安全感。
“这么多血,很难想象它是怎么活下来的。”尤尔兰蹲在血迹旁说道,“这滩血的面积有我家餐桌那么大。”
卡尔则检查地上的脚印,最后得出结论道:“它真的跑掉了。小梅,叫一架无人机过来。”
五分钟后,一架无人机悬停在外我们头顶,卡尔为它标记出脚印和血迹,它顺着这些痕迹追了上去。
我们则上车去其他标记点查看死猪。
十分钟后,梅因霍夫告诉我们,无人机一直追到信号范围都没找到那只逃跑的野猪。
这件事成为了一个趣谈。我们和士兵们一起吃肉时和他们分享了这个故事,他们都表示不可思议,可是无人机固定的线索可谓是证据确凿,他们不得不信。
吃完午餐后,我们开始收拾东西赶往下一个地方。
和昨天的作息一样,我们一到农夫家里就躺进睡袋里开始休息,然后晚上开车外出打猎。
有了头一天的经验后,今晚我的表现就没有那么生涩,我娴熟地打了二十多发子弹,至少打死了十多只野猪——另外还有十只有争议,因为有时候我和卡尔差不多同时开枪,有时候则是和尤尔兰同时开枪,天又黑,没办法分清楚谁打中了谁落空了。
白天,清点战利品后,我们又吃了一顿野猪宴……我开始觉得野猪肉难吃了。
好在第三天我们没有吃野猪,炊事班从一位农夫那里买了一头羊,而这头羊里的上好部位大部分都端给了我们。
我怀疑士兵们这是照顾卡尔,我和尤尔兰不过是沾了他的光而已。
这天晚上,无人机群故技重施,把野猪群从森林里赶出来,梅因霍夫适时发动汽车追上去,我们如同前两天那样火力全开。
然而,我们的全部注意力很快就被一头成年野猪吸引过去。
这头猪的背上挨了一枪后,在原地愣了一下,片刻后又继续飞奔逃窜。
我瞄准它的脑袋扣动扳机,可是车子这个时候颠簸了一下,导致这一枪打在它的脖颈上。从夜视仪里可以看到它的血液疯狂流淌着,它跑出几步后渐渐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小梅,停一脚。”卡尔说道。
梅因霍夫把车停到这头猪的不远处。
“什么情况,背上挨一枪就该直接倒地才对!咱们用的可是点308子弹!”尤尔兰说道。
“我也不太懂。”我摇摇头。
卡尔对着倒下但仍旧在喘气的野猪接连打出七八颗子弹,然后拍拍车顶,告诉梅因霍夫可以走了。
车开出去几十米后,我转身看向那头猪,惊讶道:“它又活了!”
“?”所有人都发出疑问。
“小梅,快开回去!”卡尔说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的子弹是偷工减料的。”尤尔兰说道。
“你放你妈的屁。”卡尔大骂。
“那你怎么解释这种情况?难道说这猪有异能吗?”尤尔兰怼了回去。
车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尤尔兰,加速追上去!”卡尔喊道,他不停朝着那头野猪开火,有几颗子弹打在猪屁股上,但它只不过速度降低了一点而已。
我和尤尔兰也在开火,但如此颠簸的车上还要远距离瞄准,而且今天天气不好,天上飘着小雪,打中目标对咱们这样的业余爱好者来说实在是太难了,射出去的子弹都不知道飞到什么地方去了。
而且就在我们即将靠拢的这会儿,野猪忽然一个急转弯,悍马车没那么灵活,梅因霍夫只能开一个大回旋去追上它,一来一去车子和它的距离就拉开了,它很快便钻进了森林里。
一架无人机挡住它的去路,可是它显然更害怕紧追不舍的咱们,所以便从无人机的下方穿过——然后它就再也不怕无人机了。
“梅因霍夫!我们就要追丢了!”卡尔焦急地说道。
“相信我!”梅因霍夫说着加大踩油门的力度。
在森林里飙车么……我察觉到一丝不安。
卡尔和梅因霍夫上头了。
我把枪放到座位上,拍拍尤尔兰,让他把耳朵凑过,我对他说道:“再这么追下去恐怕要出事。”
“我也这么觉得。”尤尔兰点点头,对卡尔说道,“卡尔,咱们必须停下来。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卡尔说道,“这可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异能野生动物的目击!我要抓住它!小梅,继续前进!”
悍马车在森林里左拐右拐,横冲直闯,但那头野猪却越跑越远。
“卡尔,要么放它的血,要么就爆它的头!”我说道。
“小梅,你听到了吗?给我一个可以爆头的角度!”
“好嘞!”梅因霍夫答应道。
你可真是个命令执行机器啊,梅因霍夫!
“放血你确定有用——啊!”忽然间,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从车顶传来,卡尔惨叫一声,从机枪手位置跌坐下来,手扶着胸口,双眼瞪大,嘴巴张成o型,发出的声音就像老旧门栓转动时的噪音。
同时,车顶传来大片树叶刮擦过的声音。
“卡尔你怎么了?”我一边把他扶到后座上坐好一边问道,“卡尔你说话呀!”
梅因霍夫也转过身来查看卡尔的情况,可是等他转回去时,一棵树以每小时九十公里的速度朝咱们撞来。
梅因霍夫猛打方向盘,险险避让开那棵树,可树林实在是太密了,下一刻车头又撞向另一棵树,他赶忙再次猛打方向盘,同时踩下刹车。
然后前面就变得宽敞起来,紧接着失重感传来,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悍马车坠崖了!
尤尔兰在尖叫,而我一只手扯着卡尔,另一只手检查了一下安全带。
果然不出我所料,心脏跳动两下后,我就透过挡风玻璃看到了地面。
好在我一直都系着安全带,哪怕探头出去射击也没有脱它,但现在想帮卡尔系安全带根本来不及,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扯过,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把他紧紧抱住。
我只来得及做这么多,车头便撞在地上。安全带勒住我,让我没有一下子摔在前座上。
心脏跳动几下后,悍马车倒叩在地上,我的世界上下颠倒了。
我没能抱住卡尔,让他摔在了车顶(现在是地板了)上。
这一下把他摔醒了。
悍马车还是挺结实的,我估摸着刚才应该下坠了有两层楼的高度,但车门并没有严重变形,卡尔很快就打开了车门,然后解开我的安全带,把我拽了出去。
我把报废的夜视仪从头盔上摘下来甩地上,环顾四周,看不太清楚地形。
“你还好吗?”他问道。
“我应该没事没事。你呢?我刚才以为你中枪了,是不是谁走火了?”
“不是。我被一根毫无素质的树干暴击了胸口。”卡尔说道,“还好我穿着防弹衣。刚才我被撞得没办法呼吸,但现在我缓过来了。”
卡尔穿防弹衣完全是为了耍帅,但这层护甲却救了他一命。他从防弹衣上拿出一只手电筒,开始四下探照。
“我们得把尤尔兰和梅因霍夫救出来。”我说道,“而且得快,雪下大了。”
“等一下,艾达,快跑!”卡尔不作任何解释拽着我就跑。
下一刻,我便感觉到某个方向有什么东西以排山倒海之势朝我们冲来。
我和卡尔在积雪中一脚深一脚浅地跑出去没多少步,然后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了脚踝,我失去平衡摔到在积雪上,然后被冲出去几米,随之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积雪盖到我身上。
片刻后,积雪的厚度便不再增加。
我从积雪中爬起来,大呼卡尔的名字,几秒钟后,他从我身后钻出来。
“我们得去救他们!”我说道。
“好!”卡尔点点头,我们往回走去。
谢天谢地,刚才的小规模雪崩只埋到悍马车的轮子,而且积雪十分蓬松,我和卡尔很快就挖出了足够开门的空间,把昏迷的梅因霍夫从车里拖了出来。
“尤尔兰不见了!”钻进驾驶座准备把尤尔兰也拖出来时,我发现他那边的门已经打开了。
“什么?”卡尔问道。
“尤尔兰不见了!”
“还不快找!”卡尔说道。
我们满地寻找尤尔兰的脚印,可是大雪正在下,这可如何找得到他?
我们大喊尤尔兰的名字,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
我已经开始觉得冷了。
“尤尔兰很聪明,他会自己想办法的。说不定是被雪崩吓着了。”卡尔说道,“我们先检查梅因霍夫,有伤的话就给他止血。尤尔兰应该没走远,他应该会回来找咱们。”
“好。”我钻进悍马车,找到医疗箱,开始给梅因霍夫做检查。
幸运的是,梅因霍夫除了额头上磕破皮以外没有任何外伤。我们给他消毒后,在伤口上盖上一块纱布,然后用半卷纱布把他的头包起来。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肯定暖和。
我们随后再次钻进悍马车,把车上唯一的睡袋拿出来,把梅因霍夫装进去。
做完这些后,卡尔从防弹衣的兜里掏出手机,然后骂了一句,随后就把手机揣了回去。
“手机被拽坏了。”他说道,“你的手机呢?”
我取出手机,然后悲伤地发现它没有信号。
“这下完蛋了。”我说道。
“还没有彻底完蛋。”
卡尔把枪带从步枪上卸下来,绑在睡袋上,并且系在自己的腰带上。
“你拖得动吗?”我问道。
“拖不动也得拖。出这事全怪我。我得为此负责。”卡尔说道,“你把枪和手电筒拿着。只要不是尤尔兰,有什么风吹草动先给它一梭子。”
“嗯。”我拿着手电筒,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处在一处山沟沟里。附近的坡都比较陡,我告诉卡尔咱们沿着山沟往下走,等坡度平缓了再说往上爬的事情。
我们走出百十来步,卡尔便有些累了,他表示要休息一会儿。
“我来吧。”我说道。
“你去找找看,看看有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卡尔说道。
“不行。万一咱们再走散了,那可就完蛋了。”
就这样,我们在雪地里跋涉了一个多小时。防雪鞋套很好地防住了雪落进鞋子里,但是我已经出了一脚的汗,现在双脚冰凉,行动麻木。
卡尔的情况只会更糟,因为他拖着梅因霍夫,出的汗和呼出的气让眉毛和鼻子上都结了一层霜,而后者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发觉我们正在迈向冻死在风雪中的悲催结局,可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在彻底冻死之前,我绝对不会停下脚步。
风雪似乎没有尽头,四周也没有一个山洞可以进去躲避。卡尔已经第六次因为力竭而摔倒在雪地里。但他拒绝解开连着梅因霍夫的枪带。
然后,我的手电光照到了一栋小木屋。
这是某个应该被祝福的伐木工人留下的屋子。一旁的工具间外还堆着成堆的木头。
新的希望让我和卡尔又充满了动力,我打开窗户,爬了进去,给卡尔开门。
屋子里很冷,但是我们只要点起壁炉,很快就会暖和起来——我检查了壁炉,里面甚至还有没烧完的碳!
我取出生火包,在屋子里找到了一本少儿不宜的杂志。在用它引火之前,卡尔还讨去看了几张,然后示意我把它撕掉。
我用小刀把镁条刮下来撒在碎纸屑上,然后用打火石打出火星子——镁条瞬间燃烧起来,火光刺眼,顷刻间引燃了纸屑,碳很快就烧红了。
我和卡尔凑在壁炉边上烤火,稍微暖和后,卡尔出门去找了一块石头回来塞进壁炉里。
“等石头烧热了,我们把它一包,塞梅因霍夫怀里。”
“好主意。”我说道。
然后他嗅了嗅,说道:“屋子里烟气怎么这么大?”
“是有点。”我咳嗽道。
这时,一滴水从壁炉内滴下,滴在碳火上。
烟囱被雪堵住了!
我们一开始还怀揣希望,认为堵住的雪不多,但很快,融化的雪水就打湿了壁炉,碳火开始熄灭。
“艹!”卡尔大骂道,几秒后,他又再次破口大骂,“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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