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雪水浸湿的碳火虽然还在燃烧，但是却产生了一些烟气，小屋本来就不大，很快就熏得人待不下去。
我从门外抓了一团雪盖在火上，把它压灭。
卡尔揪住我问道：“你把火灭了干嘛？”
“不灭火，冻死之前我们先被熏死了！”我刚说完，便觉得喉咙不舒服，咳嗽几声，有痰却没办法咳出来，“卡尔，你得冷静下来。我们一定有办法活下来！那头异能野猪咱们还没抓着呢，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虽然话很提气，但是改变不了我的袜子的足尖部分因为出汗而被冻得发硬。我活动活动脚指头，几个脚指头互相触碰时我感受到刺骨的冰凉。
“你说的对。”卡尔把睡袋的拉链拉开，把手伸进梅因霍夫的衣领，说道：“还挺暖和。”
“你可别拿他当暖宝宝。”我说道，“快把拉链拉上。”
“嗯。”卡尔照做，“我只是看看他暖不暖和。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我们去工具间看看。”
我和卡尔出门来到工具间，发现这间屋子修建的十分不用心，连门都没有，组成木墙的木板之间的间隙甚至可以伸进一根指头，风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锯子，斧头，铲子，铁丝，这些铁管是干什么用的？”卡尔拨弄着挂在墙上的工具。
“我哪里知道？”我说道，“也许是水管？”
“等一下，这是油锯。”卡尔说道，“也许咱们可以找到一些汽油。”
然而，我们找遍屋子都没有找到汽油。我的大腿皮肤有些发麻，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好症状，而活动了这么一会儿，我的脚指头有点暖和了，可又有些痒。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此刻可以说是心急如焚。
“如果汽油有用，我们刚才从悍马车那边离开时为什么不带一点？”我问道。
找了半天，我发觉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找汽油，再说了，找到汽油能干嘛？这里又没有发电机，生火的话用镁条不就好了？
但是，如果不找汽油，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卡尔本来在储物架上翻箱倒柜，听了我的话后，一掌推在储物架上，把它打得哗啦作响，说道：“你是想说我蠢吗？”
他现在看起来急切地想要找个人吵架。
若是平时，我肯定让着他点，现在我可不惯着他，我说道：“你就是蠢！不就是因为你上头了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吗？梅因霍夫现在生死未卜，我们也快被冻死了，结果你现在还想着找什么没用的汽油！简直蠢到家了！”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咱们从悍马车那里走的时候手边哪里有装汽油的容器！你聪明，那你来想个办法让咱们脱困啊？你有办法吗？你没办法！没办法还嘲讽我，我正在想办法，被你一打岔，没思路了！你不仅蠢，你还坏！你想拉着我和你同归于尽！”
“呵！”我被卡尔的话气笑了，“你寄吧谁啊？当你是威廉二世呢？还拉着你同归于尽，真以为自己是天潢贵胄吗？”
“对于你这种劣等人来说我自然就是天潢贵胄！”卡尔走到我面前，俯视我说道。
“是啊，要不是劣等人帮你，你这天潢贵胄的小丁丁早就被剪掉了！”我盯着卡尔的眼睛说道。
他忽然抬手掐住我的脖子，同时把我推在墙上，但是项圈让他没能得逞，他随后把四个指头伸进项圈，拽住它。
他勒不疼我，因为高领毛衣保护着我的脖颈，但这个动作太侮辱人了，让我想起主人拽着不愿意动的宠物的狗链子的情景。
卡尔抬起另一只手，用食指指着我，而这个手势很容易变成扇耳光。
我握着卡尔的手腕，说道：“怎么？说不过了就想动手？”
我看见他的咬肌绷地紧紧的，估计牙齿都快要被咬碎了。
“撒开！”我推了他一下，但是没推动。
这时我才意识到卡尔还是蛮强壮的，而刚才一时上头的冲动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冷却了，被人拽着项圈很耻辱，但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而招来一顿揍还是划不来的。
但是要我认个错服个软啥的……我宁愿和卡尔打一架，正好试试新学的组合拳！
就这么纠结着，卡尔松开项圈，推了我一把，转身继续去货架上寻找可以用的东西。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想现在吵架真是蠢，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有项圈后，来到挂工具的那面墙面前，思考如何利用这些工具……以及怎么缓和和卡尔的关系。
眼下的情况肯定是两个人配合幸存的概率大一点。
也许我们可以用外面堆着的木材做一个篝火，先暖暖身子。只要火足够旺，雪就没办法浇灭它。
这不就是汽油的作用吗？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卡尔……”
然而，卡尔居然同时开口道：“艾达……”
我沉默下来，等他先说但等了好一会儿他也没开口。
“要不我先说吧。”他说道。
“好。”我说。
“咱们可以造一个炉子。”卡尔说道，“再利用这些铁管，做一个简易的取暖装置。”
“你如何解决烟气的问题？”我问道。
“炉子不在屋子里。”卡尔说道，“炉子放外边。炉子加热铁管，铁管把热量送进屋子里。”
“要不就放工具间里面吧。”我说道，“反正也不远，还有个屋顶挡雪。”
“好主意。”卡尔说道。
“我该怎么做？”
“我们先烧一团火暖暖身子。”
说干就干。
我们来到堆木头的地方，把木头上的雪铲掉，卡尔举起斧头对着一根水瓶粗细的木头竖着劈下去，一声干脆利落的咔嚓声后，木头一分为而——这些木头干燥到一劈就裂开了，看来咱们运气不错。
卡尔又劈了几次，我们便有了一堆柴火。我从屋子里取来没用完的杂志，刮下镁条引火，一分钟后，明火就在木头上烧着了。
卡尔则趁这个机会又检查了一下梅因霍夫。
“睡袋里没有刚才暖和了。但是梅因霍夫的脉搏还算平稳。”卡尔说道。
我没理他，而是把手放在火边烤一烤。
卡尔忽然把手伸过来抓我的指头，我吓得一躲，问道：“干嘛？”
“看看你有没有长冻疮。”
“没有。”我说道。
接着便是！令人尴尬的沉默。
等到手暖和起来，火已经很大一堆了，为了防止工具间烧起来，我们撤去了许多木柴。
“现在暖和了吧，我们该怎么办？”我问道。
卡尔盯着火说道：“我的想法是，用一个比较粗的木头桩子，我们把它劈开……”
我和卡尔花了二十分钟才从一根大木头上锯下来一截家庭垃圾桶那么高的木头桩子。卡尔举起斧头劈下去，把这木头桩子劈成了不那么规整的三个扇形木桩。
我们用锯子还有斧头削去扇形树桩靠近圆心的部分，再把它拼装起来，用铁丝紧紧缠在一起。这样我们就得到了一个中心有一个拳头大小空洞的木桩。
我们把铁管塞进去，那个洞有些宽敞，但这不碍事。
我们拿弯管和直管组装出一条可以从窗户伸进小屋的供暖管道，这很简单，有手就行，然后把这根管道和木桩结合在一起。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木桩的中心点火就行。
然而，点火之前，卡尔觉得这样有问题，因为木桩直接放在地上的话，铁管会吸收燃烧产生的烟气。
于是他把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东西的货架清空，然后和我一起用力把货架推倒在地，把木桩放货架上，再加一截铁管，让供暖管道从燃烧位置伸出来。
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又加上一截弯管以及几根直管，让铁管的口子远离火源。
做完这一切后，卡尔又检查了一番，又让我看看有没有疏漏的地方。刚才生的那团火因为烧得太热烈而我们又忘记加柴火现在已经灭了，加上刚刚又出了一身汗，现在我冷得发抖，粗略检查一番后，便把剩余的所有杂志塞进木桩的空腔里，再用镁条点燃。
这个炉子的加热效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好——本来想着铁管散热供暖的，但是铁管里居然源源不断地涌出热空气！
“是温差导致的气流。”卡尔说道。
我把鼻子放在出气口嗅了嗅，没有闻到任何烟气。
虽然窗户开了条口子，但是屋子里很快就暖和起来。而且不仅仅是暖和，甚至可以说有些热。我估计屋子里的温度应该有十几度。
终于挺过来了。我坐在屋子里唯一的床上，盯着铁管双眼发直。而就在我松懈的这一瞬间，疲惫感铺天盖地袭来，我的眼皮止不住地开始打架。
“艾达，搭把手，咱们把梅因霍夫搬到沙发上。”卡尔说道。
“好。”我站起身，和卡尔把梅因霍夫挪到沙发上，并且再次试了试他的体温——不算特别暖和。
卡尔想把床上的那张毯子拿来盖到梅因霍夫身上，但他一拿起来就觉得这张毯子不够厚。
“要不，咱俩脱一件外套给他穿上。”卡尔说道，“要不这样还不行，那我们也没办法了。我快累散架了。”
我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只是点点头。然后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说道：“那咱们怎么办？”
“咱俩穿一件。”卡尔说道。
“这怎么可能做到？”我连嘲笑他的力气都没有。
“试试吧。我的外套比较大，塞两个人应该没问题，所以把你的外套给梅因霍夫穿上吧。”卡尔说道。
我脱下外套，但是我的衣服尺寸太小，而且梅因霍夫本来还穿着一件外套，所以我们只能把衣服像被子一样盖在他身上，然后把他的手穿进我的衣服袖子里。
“就这样吧。你冷吗？”卡尔说道。
“暂时不冷。”我说道。
卡尔脱下他的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开始拖鞋。
“我们得把袜子晾在那里。”卡尔指着窗户内的那一截供暖管道说道，“不然睡不暖和。”
“好。”我没动脑子，只管答应他。
我脱下袜子，刚想起身，但卡尔却跑过来，把我的袜子拿走晾在铁管上。然后他把那张毯子叠了一下后盖在我的腿上。
“我去检查一下燃烧的情况。”卡尔完走出门外，几分钟后他就回来了，抖去身上的雪，道，“我估摸着那树桩可以燃很久。我们先休息一下。但别睡太久，万一火灭了咱们就得被冻死。我定个闹钟，现在马上到凌晨三点，我们睡到七点，怎么样？”
“好。”还是说话没过脑子。
“我说什么你都会说好是吧。”卡尔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一下我的脸，我嫌弃地躲开。
“脚暖和吗？”他问道，然后把手伸进毯子里捏我的脚，“嗯，还行。”
我把外套的拉链拉开，把卡尔装进来。同时，卡尔也把脚伸进毯子里。
“好暖和。”他说着，把手穿进衣服袖子里。
“暖和归暖和，就是太挤了。”我说道。
“那我脱一件毛衣。”卡尔说道。
“别。”我转过身，背对着卡尔，说道：“这下应该好一点了。”
“等一下，你压着我的胳膊了。”卡尔说道。
我微微抬头，把他压在身下的胳膊从我的脖颈下放过，他顺势揽住我的肩膀，另一只胳膊则搭在我的腰部，手放在我的肚子上。
“这下就不挤了。简直心旷神怡。”他说道。安静了半天之后，他忽然靠近我的耳朵，说道：“对不起，艾达。”
“嗯……”我本来差点就睡着了，但被他这句话又弄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