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美国人命令大家坐下后,所有人又一同坐下。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开始向大家讲话,由于用的是英语,我听不太懂。
虽然有一个德语声音以比较小的分贝从附近的音响里发出来,但我一会儿听英语一会儿听德语,后面都听乱了,最后美国人讲完了我也没听出他到底说了个啥。
我猜他应该是在欢迎大家来参加这个会议吧。随后又换了个法国人上台发言。这次我有经验了,假装自己一点法语都没学会,专心致志听德语翻译,这下才听明白这个法国人的讲话。
他说着落实士兵军人权力,保障军人福利之类的话,我听不太懂。最后,他号召军人们把手里的选票投给那些真正代表他们利益的人,赢得了大家的热烈鼓掌。至少比美国人讲完话后的鼓掌热烈。
接下来轮到卡尔的老爹上台。我开始感到无聊了,如果第一排每个人都要发言的话,得浪费多少时间呀。但附近的军人们都正襟危坐,一声不吭,连四下张望的小动作都没有,惹得我也不好意思在座位上乱动。
我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卡尔老爹的发言,他大概讲的是落实军人权力对军队战斗力的正面效果啥的。等他结束后,我偷偷看了下手机,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小时。
太枯燥了。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这跟我毫无关系,所以我也毫不关心,这才觉得无聊。
下一位发言的人是菲利普斯。他没有喊什么口号,他只是在大屏幕上展示了一些异能研究中心里治疗老教师的相片。
他随后告诉大家,汉堡大学的科学家们正在寻找治疗异能精神病的方案,他们还得到了许多其他地方的科学家的支持,最近也出了很多喜人的成果。
里面有几张照片展示了我和研究员们一起做实验的情景,旁边还附带文字介绍说我很勇敢,为收容异能精神病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菲利普斯的话在军人里引起了一些讨论,而这些讨论应该是有关我的,有些军人开始朝我这里打量。
菲利普斯稍微等候了大家一会儿,等所有人都自觉停下小动作后,他告诉大家,在大家的帮助下,他正在凝聚各方力量,希望建立起一座疗养院来收容异能精神病。
这些落到实处的发言让他收获了长久并且热烈不衰的掌声。
菲利普斯发言之后是两位退役的军人发言,随后士兵们开始投票从这两位退役军人里选出一位作为他们的代表。
我开始担心这两位候选人会不会把菲利普斯顶下去。我紧张地顾不上尴尬,开口问卢卡斯这菲利普斯老师是不是马上要被改选了。
卢卡斯一开始没说话,我还以为他不想搭理我呢。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菲利普斯不是军人们直接选出来的。他是由军人选出来的代表们选出来的。他还有几年才会改选。”
我趁此机会和卢卡斯说起菲利普斯老师想邀请他去看看异能研究中心,但这次他就完全没理我了。我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他没听见。
等现役军人们把票投完了,我这才注意到我附近的退伍军人根本没有一个人去投票。我拍拍卢卡斯的胳膊,问道:“你不去投票吗?”
“我们在社区投票。”卢卡斯说道。
我分不清楚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但直觉告诉我很有可能就是这点区别造成了菩提树下大街的悲剧。
这时已经临近中午,现役军人们开始按次序离开,退伍老兵们则开始自由活动。
菲利普斯老师正在和一个法国将军和一个意大利将军谈话,我不敢凑上去,于是便追着卡尔的脚步,去给他一个惊喜。
我看着他跟在老爸身后走进一旁的走廊,我靠着墙边避开军人们的队列走到走廊门口。
有军人一边走一边朝我做出敬礼的手势,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友好地朝他们笑一笑。倒是有人微微弯腰向我伸出手,这我应付地来,和他握握手。
来到走廊入口,我有点紧张,心里开始打退堂鼓,可这么一走了之又实在是太软弱了。我心一横,干脆把卡尔的老爹当成一位普通的家长,走进去,结果发现他们根本不在这里。我看看走廊的两头,随便选了个方向走去。
我运气不错,当我走到走廊拐角时,我听见了卡尔和他爹的交谈声。我一下子又不敢出现了,只敢悄悄站在墙边,等他们说完了再出现。
“露营玩得开心吗?”卡尔的老爹问道。
“还行。”卡尔说道。
“那就是不怎么舒坦啰。”
“挺舒坦的。”
“我听说你还带了个小姑娘和你一起。”
“爸,我见你一次不容易,你能不能别说这些浪费时间。和我说说有用的东西。”
“你是我儿子,我不说这些我说什么?我还听说,那个小姑娘就是把你救出性别纠正中心的那个。她是个被纠正者,我还不知道你好这口,卡尔。”
“我和艾达关系一直很好。”
“但你和你的同学们关系一直很差。”
“那是因为我受不了他们。”
“他们和那个艾达没什么不同。倒是你,艾达的一根头发丝儿就让你眯了眼。”
说到这里,我听见将军出手整人。这动静应该是在用指关节敲卡尔的脑袋吧。
“如果你好这口,我也成全你,不对你做太高的要求。不然的话,我希望你能分清楚,哪个地方是家,哪个地方是垃圾桶,明白?”
“明白。”卡尔沮丧地说道。
看来我被将军嫌弃了,心想还是不和卡尔见面的好,免得大家都面子上难堪。
我悄悄原路返回。可短短的一条走廊我走了很久,脚步很沉重,心里更觉得不是滋味。
垃圾桶。不知道爸爸妈妈听到将军对我的评价会是什么感受。随后我开始生卡尔的气——他居然都不在父亲面前为我争辩几句。好吧,这就是友情!
我重新回到大厅,这时军人们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宽阔的大厅里就剩下十几个人。那么多人,这么快就撤走了,我不禁开始感叹他们的组织度。
菲利普斯一眼就看到了我,招呼我过去,然后带着一点我没办法理解的奇怪自豪感,把我介绍给两位将军,说我是他的学生。
可我太紧张了,说话都有点结巴。我感觉我给菲利普斯老师丢人了。
好在我和两位将军语言不通,法语需要菲利普斯老师帮我翻译,意大利语则是由一位翻译负责,这多出的两个环节让我不必直接与将军们打交道,我感觉好受许多。
法国人说我能够主动接近活跃状态的异能精神病并且收容了他,夸赞我十分勇敢。意大利人则感谢我让士兵们都振作起来。
两位将军的话让我很开心,暂时忘掉了“垃圾桶”这个评价。但是,回到家里,坐在餐桌旁边时,我一动刀叉就想起自己曾经用嘴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情,就感觉一阵嫌弃。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嫌弃自己的嘴和舌头了,也不会被影响到食欲,毕竟一个人是没办法长久嫌弃自己的。我只是没办法面对那样低贱的自己,就像……垃圾桶一样。
我又想起了这个评价。我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去偷听卡尔和他爹的谈话了。这下好了,我要难过好多天。
晚上,卡尔约我明天去靶场。我沉默了一会儿,因为我在思考到底要不要拒绝他。最后我还是答应了他。
靶场上,中场休息时,卡尔笑着问我:“艾达,你最近是不是在躲着我。”
“哪有。真躲着你我今天就不会出来了。”我说完,拿起柠檬茶喝了一小口。
“咱们在露营的时候玩得太疯了。”卡尔说道。
我咬着吸管嗯了一声。
“咱们连关系都没有确认。”卡尔继续说道。
“嗯。”我还是心不在焉地敷衍他。
卡尔忽然拉起我的一只手,双手捧住,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咱们在一起试试?”
我抽回手,瘪嘴道:“不要。”
虽然拒绝了他,但我心里还是蛮高兴的。卡尔虽然不敢反对他爸,但他没有把我真的当垃圾桶。
卡尔被拒绝了也没有显得特别沮丧,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掩藏的很好我没察觉出来。
我说道:“露营的事儿……就当是咱俩一起发的疯吧。”
卡尔注视了我一会儿,说道:“行。”
这就是盖棺定论了。